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 ...
-
进了家门,华莠直接来到灶前,低头对正忙着做晚饭的徐娘道:“你养的那些鸡,蛋和肉我都不吃了,来日卖了换钱罢。”
徐娘一愣,目光在华莠与十石身上狐疑地打着转,十石上前讲了原委,徐娘没说什么,只轻轻叹了口气。
华莠一夜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想着怎么把护腕送给宋陨,一想到他温和又坚决地拒绝齐怀宇的样子,心里便一凉,他甚至后悔自己买护腕太冲动了。
可是,他又太想让宋陨戴上这护腕了。
第二日去琅苑的路上,他甚至有点无精打彩,与以往神采奕奕的样子全然不同。
十石摸不着头脑,又左哄右套地问不出什么,只得闷闷地跟在他身边。
满腹心事的少年比往日来得早些,文课堂上尚无一人。
华莠突然灵机一动,从提着的书匣里拿出护腕,快步走到宋陨座位前,伸手放到了案几下,随后做贼般跑回到自己座位,心蹦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可怜的少年如坐针毡,每一个进门的脚步声都像踏在他心尖上,他既盼着宋陨来,又怕他来,简直想偷偷把护腕取回来。
终于余光瞥见宋陨走进课堂,华莠脸色惨白,心已然不会跳了。
宋陨坐下后一愣,从案底拿起护腕细细端详了一番儿,华莠恍惚觉得他往自己的方向望了望,吓得差点当场去世。
宋陨终于将护腕放回了原处,从书匣里拿出笔墨之物,开始温习功课。
华莠总算呼出一口气,活了过来。
一上午的文课华莠神思不属,夫子讲的什么全然没听到,满脑子揣测着宋陨会怎么处置那副护腕。
他在梁府时没接受过任何系统教育,但母亲从小便是梁君夫人的侍女,陪着听学上课,人聪明,竟也学了个出口成诵,手把手教会了华莠识字。
能在大齐的国学中听学,华莠本是倍加珍惜的,可惜今日全无了听课心肠。
连吕卫都发现了异常,堂间与他说话,他呆头呆脑,仿佛脑子突然锈住了,吓得吕卫摸了摸他额头,疑心他病了。
直到午后上武课,吕卫才发觉华莠恢复了正常,不仅不呆了,还格外开心似的,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嘴角含着甜滋滋的笑意,连脚步都是雀跃的,对自己也格外温和,看起来比平日更添了几分英俊。
吕卫东张西望,想知道什么事让华莠这么开心。
终于他发现华莠不时偷瞄一眼宋陨的手腕。
宋陨戴了副新护腕,颜色跟腰带靴子一个色系,显得人愈发英俊了,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啊,这有什么好乐的?
吕卫满腹狐疑,唉,大少年的心思,小少年猜不来。
难得平安无事过了七日,转眼又到了休沐日,华莠决定与十石去西区转一转,他俩已经不满足于活动范围仅限北区了。
“东富西贵”,西区的景象果然与别处不同。大齐的达官显贵多居于此,街两旁林立的商铺看起来更加富丽繁盛,街上马车轿子云集,商贩行人也更熙攘。
天略阴着,没有骄阳,华莠背负着手,与十石东张西望地晃着,感受着与大梁不同的景致与风貌——其实在大梁,他又何曾这般悠闲自得地逛过街呢。
正走得兴起,突听得几声惊呼,华莠猛回头,见两个衣着华丽之人骑着高头大马急驰而过,前头那个看身形竟有些像齐怀宇,路边行人惊慌避让。一个乞讨女孩被人挤着往后一退,正撞在身后的首饰摊子上,摊子一倾,几枚饰物叮当跌落到地上。
一只手镯从盒里滚出来,正撞在石板路的一角,啪地断成了两半。
女孩和摊主都吓呆了。
女孩略带污浊的脸上一片惨白,惊恐地望着摊主,那摊主拾起两半手镯,心疼得直跺脚:“这……你、你……”
很快聚上来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女孩抱着一只破盂,吓得眼里涌出泪水,扑通跪倒于地,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我……那个骑马的人……”
摊主眼里既是痛恨又是无奈,摊着手里的镯子跟众人诉苦:“我这虽不是上等的玉,也是一百钱买来的呀,我也要吃饭的呀……哪里来的这么个灾星哟!哎哟哟,你赔我!”
华莠被众人挤着站在女孩旁边,把她拉了起来,心里替她着急,却无力替她解围,自上次买了护腕后,他再也不肯带一文钱了。
便带,他也没有能力解决一百钱的问题。
众人正乱着,忽然人群里挤出一人,温声对摊主道:“钱给你,让这女孩走吧。”
华莠呆若木鸡——竟是宋陨!
宋陨将钱交到呆愣的摊主手中,人群静了一忽,立时又沸反盈天起来。
宋陨轻声对女孩说:“没事了,快走吧,以后要多加小心。”便回身走出了人群——人们自动为他让了一条路。
承平跟在后面,抱着几册书简。
那女孩这才反应过来,哭着趴在地上冲宋陨的背影连连叩头。
人群散了,华莠扶起女孩,目光盯着宋陨的背影,不由心下茫然,宋陨的性子让他琢磨不透起来。
此时闷闷的天好似哪里漏了个口子,一阵凉风袭过,暴雨突然顷盆而下,人们惊呼着纷纷躲避,繁华的街道上顿时冷清下来。
华莠和十石也跑到一处商铺的檐下避雨,但浑身已然湿淋淋了。
十石哀叹着:“好扫兴,我还没玩够呢!”
想了想又凑到华莠耳畔道:“公子陨真有钱,为个不认不识的小乞丐出手那么阔绰。唉,身份尊贵,长得好看,能文能武,心肠又好……我的亲娘,天下竟有这般完美的人!”
华莠脑中也正回想着方才那一幕,又想起宋陨替自己拦的那一鞭子,越发惊奇:看起来那般清冷自持独善其身的一个人,难不成竟是个古道热肠爱管闲事的?
放眼天下,身份尊贵者众,有貌者众,有才者众,心善者亦不少,可兼而有之的,能有几人?
这廖若晨星的完美之人,竟给自己遇到一个!
华莠正胡思乱想着,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一人打着伞于雨幕中走近,颔身道:“华公子,我家公子请你上马车。”
竟是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