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将军劫》善舞长袖

7、7

　　华莠只觉生活完全变了样子，虽是每日依旧文课，武课，上学，下学，在琅苑与宋陨也没有过多接触，心情却全然不同了。每次看到那个身影，或是无意间的一次对视，都令他开心不已。

　　何况他俩还有下个休沐日之约。

　　这个约定既让华莠兴奋期待，又令他纠结苦恼——要如何招待宋陨呢？

　　宅子局促，饮食简陋，这些华莠倒不是很在意，毕竟宋陨见识过了华庆抡鞭子那一幕，也能猜测到他的处境。可这是他珍视的朋友第一次登门，他想让他过得快活难忘。
　　如同他第一次在宋府用饭，便吃到“泪流满面”，每每忆及都想乐，够他回味一辈子了。

　　要招待这般尊贵的客人，徐娘也很紧张，尤其听说宋陨喜欢吃辣，更犯愁了，她不会做辣食啊！

　　最后还是华莠拍了板：便宰杀一只徐娘养的鸡，做几道地道的大梁菜式，既是来他“华府”，便体验一下染国风味吧。

　　待到休沐日午后，华莠按商定时间去接了宋陨，这次同乘马车已没有了上次的拘束。华莠本是乐天的性子，一旦把宋陨认定朋友，但掏心掏肺，讲着每日路上见闻，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便到了地方。

　　要下车时宋陨道：“我只能略作停留，回去还有太保的课。”

　　华莠疑心这是宋陨不想给他添麻烦，便道：“我家厨娘听闻宋国储君要来，已经用心准备好几日，要请你尝尝梁国菜式，你若不肯留下，她定会骂我没用，留不住客人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宋陨眨了眨眼，片刻后一笑道：“为免你被责骂，我少不得领教少保的一顿责备罢。”说着下了车。

　　华莠看得出，宋陨作为储君，得到了极为妥善的照顾，虽是前来做质子，但太师、少保等重要人员无一缺漏，宋君对儿子的教育属实是很用心了。

　　这次宋陨还带了黑闪来，颈环系了绳子，由休明牵着。宋陨给他俩做了正式介绍，华莠虽不像上次那般惧怕了，有心想拍拍它的头，仍是不敢。

　　黑闪绕着他嗅了一圈，抬头“汪”了一声，宋陨道：“它说已经认识你了。”

　　众人皆笑起来，一起直奔后院“靶场”。

　　院子不大，半边种了几拢青菜，墙角处摆着两只鸡笼，墙外伸进来数段枝条，绿叶子里坠着小灯笼般的红色浆果。
　　另半面空着，靠房身竖着一张自制的草靶。
　　“太过简陋了，实在算不得靶场……”华莠有点不好意思。
　　宋陨倒眼有欣赏之色，“闹中取静，你的靶场颇具田园趣味呢。”
　　承平捧着一张精致的弓，背着箭囊随后走进来，华莠一阵惊喜：宋陨这是打算一展身手了。

　　宋陨早伸手拿过十石手里的弓，用手指触了触弓弦道：“你这张弓，怕不止一石吧？”

　　华莠未免有点小得意：“一石半。”

　　宋陨眼睛一亮，将弓递给华莠，满眼期待。

　　十石走过来，将箭囊背在华莠身上。

　　华莠后退至最远距离，握弓在手，探手从后背箭囊抽出箭羽，搭至弦上。

　　短身黑衣裹着劲瘦身形，少年笔挺如箭，神情专注，黑眸深凝，毫不迟疑将箭羽一支支发射出去。

　　那弓与箭仿若他身体的一部分，灵活柔顺地被他摆弄，姿态肆意从容，箭却支支带着凌厉杀气。

　　转瞬，箭囊里二十支箭全部扎到了箭靶上，在最中心的位置簇成一小堆。

　　旁观者愣了一小会儿，才陡然拍手叫起好来，黑闪也跟着凑热闹汪汪直叫。

　　宋陨满眼惊喜与赞赏，走到箭靶前，见那些箭均已没过箭头，深深扎在靶中。

　　宋陨望着华莠：“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华莠眸子亮晶晶的，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宋陨拉过华莠右手，轻轻抚了抚他指节上的硬茧，认真道：“你的箭感很好，天份甚高，将来定是名出色的弓箭手。”略顿，又摇了摇头，“不，不仅是一名出色的弓箭手，你将来会是一名出色的将领。”

　　华莠低了头一笑，将来？他从未想过，他有将来么？

　　宋陨放开他的手：“我也射几箭给你瞧瞧，全当今日的武课了，——不过比你差得多了。”

　　“为君者要那么好的功夫做什么，手下的战将厉害就行了。”华莠拎着弓，随他走到射箭位。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宋陨感慨着，从承平手中接过弓箭，十石早已把靶上的箭全拔了下来。

　　黑闪一见宋陨举起弓，立时兴奋起来，辗转腾跳，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休明拉着颈环安抚着它。
　　华莠猜测黑闪没少陪同宋陨打猎，

　　宋陨的是一石弓，亦连射了二十箭，战绩相当不错，这实力已令同期学子望尘莫及了。

　　今日宋陨亦是短打扮，还戴了华莠送他的护腕，射箭的姿态赏心悦目，直让人忘了这动作是有杀伤力的。

　　华莠想起自己对吕卫说的“好看能退敌？”，他想把这句话吃下去。
　　好看属实是能退敌的——若宋陨是敌人，他会舍不得杀他；若宋陨这样用箭对着他，他可能会忘了逃。

　　这样的对手只怕比单纯功夫厉害更可怕吧？

　　两人又你来我往地演射了一番，宋陨也少年心起，拿起华莠的一石半弓试了又试，华莠把着他手臂，助他拉满了弓，二人说说笑笑交流着射箭心得。

　　十石在一旁不时偷瞄一瞄承平。

　　承平比他们大一些，十八九岁的样子，身形笔挺，总是不苟言笑，一瞧便身手利落得很。十石心痒痒得厉害，一心想跟人家拆拆招过过瘾。

　　宋陨与华莠总算玩得累了，坐到一边喝水休息。十石频频给华莠使眼色。
　　华莠总算瞧见了十石猴急的样子，心领神会笑向宋陨道：“十石跟梁君府拳师学过几日，略会些拳脚，见承平功夫好，早心痒地想要讨教，今日便请承平指点一下吧，莫把十石急疯了。”

　　宋陨便向承平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你便陪十石切蹉切蹉。”

　　承平一抱拳：“诺。”来至场中，面无表情向十石做了个请的手势。
　　十石高兴坏了，乐颠颠上前抱拳行了礼，明知自己不是对手，也不气馁，上前一步，挥拳直奔承平胸口。

　　承平不躲不避，右臂隔挡，左手带风向他肋下拍去，两人立时战在一处。

　　十石虽有心理准备，仍大出意料，承平出手太快了！十石只觉满眼都是承平的拳爪，招招不离自己又眼、咽喉、心口、腹部要害，逼得他手忙脚乱，冷汗直冒。

　　十招未到，承平微凉的手指已扣在他咽喉处，虽只是虚搭，十石却一个激灵，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

　　华莠看得笑起来，摇了摇头道：“差距太大了！”

　　宋陨也一直用心看着二人缠斗，解释道：“承平因天分好，自小就接受高手的亲传，作为储君的贴身护卫培养的。他的功夫没有花架子，全是最有效的狠招。十石跟他打成这般，亦算不错了。”

　　十石岂是那么容易认输的，早一声“再来！”又缠住了承平。

　　宋陨不由笑道：“果然仆随主人，十石跟你一般有股执拗劲儿。以后让他多跟承平练练手吧，功夫会长进很快，你身边也需要个得力之人。”

　　华莠第一次被外人如此关心，心中一暖，嘿嘿一笑道：“那十石可乐坏了，我先替他谢谢你与承平。”

　　那边十石已干脆利落地输了两局，却格外开心，不见外地缠着承平讨教如何练习提高武艺。旁边两位主子休息得差不多了，又起身去习射了一番。

　　几个少年玩得甚是欢畅，天色暗下来才不得不回到房里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