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将军劫》善舞长袖

55、第 55 章

　　华莠骤然睁大了眼睛。
　　唯姜一双美目定定望着他。
　　华莠的心不规则地跳了几下，唯姜要见宋陨？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唯姜是何用意，婚事已无可能，她还不死心？
　　“你……见宋陨要做什么？”
　　华莠觉出自己的声音透着抗拒。以唯姜现在的美貌，都不必施展什么手段，只要她想，任何男人分分钟便能被她收于石榴裙下。
　　宋陨再心高气傲，难于收服，毕竟……也是男人。
　　“我被俘来至此处，宋陨近在眼前，我只是想见一见故人，毕竟当年我俩既有同窗之谊，亦有师生之情。还请右帅代为转圜，成全我的小小心愿可好？”
　　那双一向睥睨众生的美目中含了一抹恳求，看得华莠心头莫名一软。
　　他连忙偏了头，不敢再看，这女人的这双眼当真有蛊惑人心的本事。
　　“此事我得跟主帅汇报，只怕还得向君主请示，请公主静候回音吧。”
　　华莠说罢抬步便走，就听唯姜轻叹一声道：“也罢。身为阶下囚，心绪烦闷，请主帅容我主仆去帐外散散心吧。”说罢款款起身。
　　华莠连忙一摆手：“万万不可出帐！”
　　唯姜柔顺地点点头，“那希望右帅的回复能快些。”
　　华莠出帐，一阵郁闷——自己堂堂右军主帅居然被一个俘虏要挟！哪个兵士不长眼睛，竟然把她俘来了？这就是个烫手的山竽嘛。
　　宋元吉听了唯姜的要求，也是大为惊讶，不过他的想法可与华莠全然不同。
　　“这齐国公主亲身犯险，主动被俘，竟是为了见我君主一面？时隔多年，她竟对我君主痴情若此？啊呀，说起来这倒是一桩良缘啊！当时因齐王嫁女时要派兵入境，我等怕他狼子野心，是以左思右想，拒绝了这门亲事。如今看来，此事倒有转圜之机啊！”
　　“什么转圜之机？”华莠警觉地望着宋元吉。
　　“你想，”宋元吉捋着短须在帐里踱着步，“若公主对君主真有情意，完全可劝说齐王撤军，如此两国真正结成秦晋之好，这场战争即刻便可停止，岂不美哉！”
　　“主帅是想出卖君主来平息战争？”华莠腾的火起，你们要拿宋陨做交易，你们想过宋陨的感受吗？！
　　“诶，右帅何出此言。自来各国互相联姻，以此寻求和平，避免战争，是稀松平常之事，何来出卖一说？再说，听闻齐国公主甚是漂亮，国君也未必不愿意啊！”
　　“……”
　　华莠心里更堵了。
　　自己也有些纳罕，之前他还劝宋陨娶个媳妇陪着吃饭来着，如今良配出现，自己心里何以这般不舒坦呢？
　　“这样吧，你带我去见见唯姜公主。”
　　结果这一见，宋元吉对唯姜赞不绝口。
　　“果真是万里无一的品貌！这模样跟国君相配得很！不愧是大国公主出身，端正素雅识大体，将来必是国君的好内助……”
　　宋元吉完全把此次会面当成了叔父相看未来侄媳妇，而且相看得是百分百中意。
　　既能得个各方面都出色的国君夫人，又能平息一场战争，何乐而不为？简直是皆大欢喜啊！
　　宋元吉高兴坏了，华莠却肠子都悔青了，便不该让宋元吉知道这码事！
　　杀了唯姜？华莠倒是没想过。男人的战争，何必杀个无辜的女人。只是若知道是这个结果，早早派人偷偷把齐唯姜强行送回齐军不就得了。
　　宋元吉经慎重考虑，最终拍了板，让华莠选个可靠之人，带兵士护送齐唯姜回南莒面见宋陨，由他俩面对面谈去。
　　这么大的事按理应先向国君汇报，国君让送再送。可这么个漂亮女人放于军营中，如同放着个火药桶，风险太大，还是赶紧送走为好。
　　派谁去呢？华莠在营帐中皱着眉思索。他一心想自己亲自去，跟宋陨详陈利弊，让他慎重考虑。
　　可是，有什么利弊好陈的？宋元吉说的句句在理，无从辩驳。
　　可是一想到宋陨可能被齐唯姜迷惑，答应娶她，华莠便心堵得厉害。他长叹了一声，不单是娶唯姜，娶谁他都心堵。他不想宋陨身边，有那么一个人。
　　华莠垂了头，闭了眼，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一阵难过。
　　少年时，黑闪跟他抢宋陨；前不久，宋岫跟他争抢；如今，又有女人来抢了。日后，总会有个女人抢到宋陨，到那时，宋陨还有心思关心他想起他么？
　　一想到这些，华莠便觉得被扎了一刀，心肝肺都疼。
　　他在帐里焦躁地转了几圈，最后一拳砸在案几上，算了，想这些有个毛用，他能决定什么？
　　一切决断都在宋陨手中。
　　况宋陨娶不娶国君夫人，关他甚事！华莠咬了咬牙。
　　他起身决定去跟十石商量一下，只有派他去最放心。
　　这时帐门一开，周宓走进来。
　　“听闻右帅要派人回宋宫送人，”周宓一张俊脸上一如往常的没甚表情，眼睛望着别处，问道：“派我去成么？”
　　“嗯？”华莠甚是意外。周宓除了在战场上砍人凶狠，平日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么主动请缨做与战场无关的事还真挺少见。
　　“你为何想去？”
　　华莠问完便突然想到，周宓最痛恨齐家人，他活着便是要将姓齐的宰杀殆尽，难不成……
　　华莠心里堵的石头突然松了松。
　　周宓抱了肘，反问道：“反正你需要个可靠之人，你信不过我？”
　　当然信得过，这军中若说华莠最信任之人，除了十石，便是周宓了。
　　这人头脑清醒，面冷心硬，做事确是很靠谱的。
　　“成，如此你便辛苦一趟吧。”华莠意味深长地望着周宓。
　　宋元吉自是也无异议，于是第二日一早，周宓点了五十兵士，整装待发。
　　华莠黑黝黝的眼眸半垂着，眼角眉梢压抑着一丝隐秘的期盼。若半路真出点什么意外，谁激怒之下失手杀了谁，便追究起责任来，人死亦不能复生了。
　　齐唯姜带着二名侍女出来了，在马车前停住，朝华莠回眸一瞥，似是感激他促成此事。那上佳容顔将灰朴朴的军营都映照得鲜亮了几分。
　　唯姜款款登上车子。
　　华莠微微怔了怔，不由又想起当年唯姜在狱中对自己的照拂，终究不忍，大踏步走到队首，沉声对马上的周宓道：“对女人，别太狠了。”
　　周宓不明所已地瞄了他一眼，脚蹬一踹，催马上了路。
　　因齐唯姜乘坐马车，队伍行进速度比骑马慢了许多。
　　周宓也并不急，骑着马慢腾腾走在队首，唯姜的马车被护于兵士中间。
　　近午时，来到一座繁华的小镇，马车停下来，众人要在此处打尖。
　　镇上只有一家小店，掌柜的一见涌进来几十名客官，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周宓旧部那位姓韦的裨将已被华莠派给了他，此次自是跟随前来，他上前跟掌柜一摆手，要他只备一桌饭食便好。

　　其他人，他自去安排。
　　唯姜与侍女下了车，被请进大堂内。名曰大堂，并无多大，只摆着三张桌子。因天气渐凉，窗子都紧闭着，也看不到外面景致。
　　唯姜坐于桌前，瞧了一眼把守在门口的两名兵士。
　　护送者对她的确很用心了。
　　小二先送了茶水上来，唯姜端起杯子，便见一人走进来，
　　那人身穿联军戎装，未着盔甲，周身藏青色更称得他面容白皙，神情肃朗。他手握腰间战刀，脚踏战靴，英挺疏阔，往唯姜面前一站。
　　唯姜那双轻易不为所动的眼眸倏地睁大了，妙目的惊讶中含了一丝喜悦：“你竟在联军军中？”
　　周宓微微点了点头。
　　唯姜左右打量了一下大堂，见再无其他兵士，略一思索，眸光闪闪望向周宓：“难不成……此次是你护送我？”
　　周宓一向无情绪的眸子中有了些许笑意，他微一颔首。
　　唯姜嘴角一翘，绽开一个欢欣的笑容：“你我当真有缘！请坐。”
　　周宓并未推辞，便在唯姜对面坐下来。
　　看得出唯姜见到周宓甚是喜悦，她又仔细打量了周宓一番，眼含笑意：“戎装可比杀手服更配周君呢。”
　　周宓被她调侃，淡然一笑。
　　这笑容在周宓脸上太过少见，那张平日无甚表情的帅脸，顿时生动鲜活起来。
　　这时小二端上饭食来，周宓将盘盏往唯姜面前推了推。
　　“大战一起，你便来军中了么？”唯姜好奇地问他。
　　“嗯。”周宓应了一声，替她满上茶。
　　唯姜接过，发出一声轻叹：“为何我中意的男子，皆是我的敌人？”她秋水双瞳波光一闪，溢着一丝怅惘，并不为自己的直白而羞赧。
　　周宓手一顿，不动声色放下水壶，轻声问了句：“定要去见宋陨么？”
　　唯姜捏着瓷杯，柔荑般的手指无意识抚弄着杯边花纹，那白皙手指比手中粗糙器皿更像瓷器，目光逡巡着周宓的脸。
　　“这世间男子皆忙着兵戈相向，争权夺势，我偏安一隅芳菲满园的梦想，只得靠自己了。”
　　稍顿，她又轻轻道：“你知道我的，我想要的，便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