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将军劫》善舞长袖

51、第 51 章

　　遵循自己的内心？我内心希望如何呢？伴着二人的脚步声，华莠思绪纷乱，理不出个头绪。
　　来到大帐前，宋陨停住脚步，回身向他道：“战场刀剑无眼，护好自己！”
　　沉默了一路的华莠此时收回心神，问出憋了好几天的问题——“哥，我们为何要打仗？”
　　见宋陨无声地望着自己，华莠握了握拳闷声道：“开战以来，我不知砍杀了多少人，可这些人，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非杀他不可么？一场大战过后，遍地残肢断臂，血把树林都染红了，他们都是该死之人么？”
　　宋陨负着手，沉默良久才道：“战争的存在，是由人的贪婪本性决定的，只要多国并立，便必然存在兼并、征伐、侵略，永无止境。”
　　他轻叹一声，“所以，”宋陨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个圈，“除非统一成一个国家，否则战乱永远无法避免。甚至，一国之内也会分崩离析，战事骤起，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他停了脚步，望着黑暗说道：“你可以这样想：我们是在用战争阻止战争。”
　　宋陨最后这句话，仿若暗夜里挑起的一盏灯，华莠心中的纠结烦闷忽地豁然开朗了——他不挑事惹事，可既然有人想挑事，他又何惧！打到他不敢再打那便好了。
　　只要跟哥并肩而战，他便无所畏惧！
　　华莠的心情一下轻松起来，连昏暗的月华也变得柔和清朗了。
　　想到宋陨连日奔波来到军营，舟车劳顿，却因牵挂自己，大晚上的还来陪着“话疗”，心中愧疚，温声道：“哥，你早点休息吧。”
　　宋陨点点头，刚要抬步，又停下道：“与齐环扬的那般较量，以后还是尽量避免吧。那人的鬼主意远比表面看起来多，莫要给他可乘之机。”
　　“知道了。”
　　“千万保重自身，我不想每次你脱衣服，我都是在帮你上药。”
　　华莠点头应着，看着宋陨的身影进了大帐，才转身往回走，突然回味出这话的不对劲儿来——
　　哥，若你不是帮我上药，我脱衣服干嘛？
　　没来由地心一跳，兀自低声嘿嘿笑出声来。
　　华莠大步流星回到自己营帐，到帐前便怔住了——今夜他好忙，门前又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是宋岫。
　　宋岫背着手，竟也举头望着月芽儿。
　　宋岫面容跟宋陨有三分相似，形容举止也有几分宋陨的雅正端方，只是身材偏单薄些，气势便弱了许多。
　　他往这儿一站，若不是华莠刚送走另一位，夜色中兴许也能被他晃得一愣神儿。
　　宋岫前来，要着实让华莠意外。他上前见了礼，一推帐门：“萧山君，里面请。”
　　宋岫进了帐，也不坐，便站在地中间，瞥了华莠一眼，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面子倒挺大，还劳驾我哥大晚上的亲自来看望你……”
　　也不知是见着了他哥，还是跟华莠帐前的护卫聊过了。
　　华莠暗暗一乐，也不答话，过去斟了一盏茶，朝宋岫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惴度着他来的目的。
　　宋岫没动地方，站了一会方才开口道：“……那什么，踏月就送你吧，你是武将，踏月能助你多杀几个齐兵。——这可是我让着你啊，若我坚持要踏月，我哥定会依我的。”
　　“……”
　　这是被宋陨逼来的？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毕竟你救过我哥的命。那时我一心想要好好答谢你的，谁想到见了面，你这般讨人厌……”
　　华莠一时哭笑不得。他不由想起吕卫，唉，被疼爱的幼子都是这般孩子气的吗？
　　令人羡慕的可以不长大的幼子！
　　宋岫继续自说自话：“你救过我哥，我不欠你这个人情，你说吧，想要什么？多贵重的都成。”
　　看华莠刚要张口，立即加了一句：“必须要啊，不要不成。”
　　正想说不要的华莠被堵了个正着，赶紧闭嘴。想了想，说道：“那萧山君送我一幅亲笔画作吧。”
　　“画……画作？”宋岫明显很意外，“你确定？”
　　“嗯。”
　　“那成吧。不过得过些日子才能作画了，我得先陪哥去吕国与吕君、梁君会面呢。”
　　“三国君主会面？所为何事？”
　　“当然是筹备调度军需物资啊，算了，这些你也无需了解。”他脸上作出些威仪神色，“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以画作答谢你救兄之情，以后咱们两不相欠。”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傲然道：“以后你离我哥远着点儿，我就这么一个亲人，我哥对谁好也不能超过对我！”
　　说罢威胁般地瞪视了华莠一眼，走了。
　　华莠送至门口，苦笑着摇了摇头，早前对宋岫的排斥忌惮立时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宋岫对自己的反感，是因为感受到了威胁，觉得哥对自己的关心宠爱，被他华莠分走了一杯羹。
　　虽然任性直接了些，也算情有可原吧。
　　他不会跟个小孩一般见识。
　　只是宋陨对他，都到了令亲弟弟吃醋的程度了么？
　　华莠有些惊异，又不免美滋滋地心下得意。
　　躺到榻上，想到宋陨还要奔波去吕国，协调三国筹措物资，满足前线近十万人的庞大需求，以往熟悉的心疼感觉又出来了。
　　他们在前线抗着敌兵，宋陨在后方抗着他们这十万将士啊！
　　华莠的翻来覆去，心里痒着疼着，也终于疲乏地睡去了。
　　难得的几日宁静在宋陨到达河曲的第二日被打破了。
　　日出不久，齐军便再次出动。
　　齐环扬一马当先，跑出己阵，来到阵前高喊：“子珺，我听闻你来了军中？可否出来一见故人？”
　　宋元吉与华莠听了，心中都是一紧。
　　宋陨昨日才到，齐军消息竟如此灵通？难不成在联军中安插了耳目？
　　身为一国之君，宋陨的安全那可是重中之重。
　　若依华莠的想法，应即刻派重兵送君主回京都。
　　但宋陨断然拒绝。大敌当前，兵力本已不足，怎能抽调重兵护送自己？
　　再者，将士在前线浴血拼杀，却让他调头跑回南莒躲着，那岂是他宋陨所为！
　　“拿盔甲来！我虽不能亲手杀敌，还不能为将士擂鼓助威么？”
　　宋陨不顾宋元吉宋岫一众人的阻拦，便这样披挂上了阵。一身灰黑铁甲上身，明明儒雅温润之人，竟立时变得飒爽英姿起来。
　　他大踏步登上鼓车，站到了鼓手位置。宋元吉只得选派了最可靠的御手为他驾车。
　　华莠原本断然反对宋陨上战场，见了此景，心情竟奇妙地平静下来。
　　仗都是人打的，哥与我们一起并肩战斗，有何不可？
　　齐环杨还在阵前乱叫，“子珺，我知你在，你我多年未见，甚是想念，便现个真身，让我一解相思罢！”
　　众将士听着只以为是寻常叫阵，华莠却一耳便感受得到其中暧昧意味，他怒火上撞，便要催马上前。宋陨却一摆手。
　　宋陨面色平静，华莠却看得出他眸子里的一缕寒光。
　　宋陨紧绷着嘴角克制道：“不过是激将之法，别上他的当。还是听从主帅排兵布阵。”
　　华莠平定一下心情，见宋元吉朝他一点头，便一踹马蹬，来至阵前。
　　齐军前排兵士一见到他，皆一缩脖子，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华莠冷冷一瞥齐环杨：“我家帝王之尊，岂是你想见便见的？今日你要怎么打？”
　　齐环杨啧了一声道：“又是你！怎么每次你都要来搅我跟子珺的好事？我倒要看看你能护他到几时！子珺，你真不顾故人情面么？你若不愿主动相见，我可只能用强了。”
　　他忽然回身对身后将士高声喊到：“活捉到宋陨者，赏一万钱！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齐军立时一声呐喊，潮水般涌上来。
　　华莠剑眉微凝，大手一摆，右军令旗摇动，神弓营五百力士立即弯弓搭箭，那箭羽如蝗似雨，倾泻而出，硬生生阻缓了对方进攻势头。
　　而强弓营二石半的弓力，穿盔透甲，杀伤力委实太过恐怖，齐军前锋部队立时成片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