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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两人闻声同时回头,华莠这才发现,马场门前不知何时又来了一伙人,为首的青年二十岁左右,与宋陨有着三分相似的相貌,清秀异常,只是看着略单薄柔弱些。
      华莠立时便猜到,这定是宋陨的弟弟宋岫了。
      果然宋陨开口道:“宋岫,你到了。”边下马边招手:“过来,我给你引见。”
      宋岫却径直走到宋陨跟前,蹙着眉抱怨道:“哥,我一到了便找你,寻了这半日了,你不在帐里歇着,在这大太阳底下骑马作甚!”
      这时华莠也牵着踏月走过来,笑着要与宋岫见礼。
      哪知宋岫一瞧见他,眉毛一竖,神情甚是不善。
      “哥,踏月我喜欢得紧,跟你讨要几回你都不给,如今你给了一个外人?!”
      华莠脚步一停,笑容僵在脸上。
      宋陨面色一沉,温声道:“宋岫,不得任性。踏月性子烈,不适合你骑。——华莠不是外人。”
      “哥,父君母亲已然仙逝,这世上任何人与我比起来,对你来说都是外人!”宋岫委屈得眼睛都泛红了,一指华莠,对宋陨道:“现在你为了个外人,给我脸色看!你把对爹娘的承诺都忘了!”
      听宋岫提到父母,宋陨的脸色缓和了些许,正要开口,宋岫却转了头望向华莠,丹凤眼斜睨,右嘴角一挑,脸上现出讥诮之色:“哥?这好像是我哥吧!”
      他又回头质问宋陨:“你怎么允许随便什么人都称呼你哥?”
      宋陨面色平静,声音却变得冷峻:“宋岫,不得胡闹!”
      一旁的华莠连忙施了一礼道:“君主,在下军中尚有事务,先告辞了。”说罢将马缰交给承平,甩开大步走了。
      他做梦也未想到,自己竟致宋陨兄弟间心生嫌隙,这是从何说起!他心里一声叹息。
      十石远远见华莠过来了,忙迎上去,一见华莠神情便迟疑地眨了眨眼,刚刚来时明明兴冲冲,跟君主有说有笑的,这会怎么一脸凝重?
      君主也没同来,这是出了啥事?
      他脑子里盘算着,嘴上却没问,十石知道,这种时候,也问不出什么。
      华莠回到营房,方觉出臂上的伤一阵疼痛,解下布带一瞧,刚才与踏月一番搏奕,伤口又流出了血水,便叫十石过来简单处置一下。
      华莠任十石忙活,自己僵直地坐着,耳边一直回响着宋岫的声音——
      “你怎么随便任谁都叫你哥?
      “与我比起来,其他人都是外人!”
      他偏头看着十石为他系好的布带,又想起宋陨的手指在这儿忙碌的情形。
      他叹了口气,君与臣之间委实不该太过亲近,是自己错了,僭越了尚不自知。
      当晚,宋陨与诸将宴饮,犒劳众人。
      说是宴饮,不过是在一起用了顿饭,大战之中,自是不会饮酒。
      宋陨以茶代酒,连敬三盏,对众将在沙场的表现给予高度褒奖,并代三国君主一并致谢。
      诸将军功被一一记下,待战后一并论功行赏。
      宋陨又特别对公孙晏道:“公孙大将军,战场之上,中军主帅有用人之权,此次人事调整孤不干涉。但公孙将军的梁军大将军之职乃梁君亲命,自当延续,还请公孙将军继续承担重任,不辱使命。”
      ——我们撤去的是你在联军中的职务,你梁国大将军之职该任还是任着的,只要你好好杀敌,我们还是尊重你的。
      公孙晏原本臊眉耷眼地坐在角落里喝闷酒,他位高权重的右军主帅之职被宋元吉一怒之下撸掉,且被他最看不上眼的华莠顶替后,他愤恨屈辱得实是坐卧难安。此次宋君前来,他都没好意思凑上前去打招呼,若再被宋陨追罚他战场上的失误之责,他这张老脸算是彻底不用要了。
      万没想到宋君竟仍亲切和蔼地与他讲话,当着这许多帅将的面,肯定他“大将军”的身份,鼓励他继续杀敌立功。公孙晏明白,这是国君在众人面前为他找回颜面呢!他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一口干了杯中酒,感激得为宋陨战死沙场的心都有了。
      华莠作为右军副帅,坐在比较靠近宋陨的位置。若是以往,他的目光必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宋陨,每次宋陨望过来,二人目光相遇,他便给他一个别人难以觉察的笑容。
      两人皆已习惯了这种模式。
      只是今日华莠却不敢了,那宋岫便坐在宋陨身旁,对别人皆笑语相迎,看向自己时神色却颇为不善。叫宋陨一声“哥”便惹得他醋意大发,若给他发现自己与宋陨时不时地相视而笑,这人还不知要闹腾出什么来呢。
      华莠可不想去自找那麻烦。
      是以他眼观鼻鼻观口地正襟危坐,虽感觉到宋陨几次望过来,只假装不觉,不去接他目光。
      宋岫说的并未有错,尊位上那两位才是真正的兄弟,自己……终究是个外人罢。
      这时宋元吉起身举着茶盏道:“君主不远数百里,亲自带领萧山君,特为前方送来大量马匹、刀箭、粮草等物资,来来来,我等共同敬君主与萧山君一盏!”
      众人皆起身离席举杯相敬。
      宋岫笑道:“惭愧惭愧,我此次是要回宫中,因封地距这里不远,哥便派人接了我来这里,稍后一起回南莒。下次我定亲带物资,专程前来看望诸位!”
      众人说说笑笑,热闹了一会儿也便散了。
      夜色深沉,大营中除了诸位将领星散的脚步声,别无声响。
      华莠与申公时同在右军,军帐相近,是以二人一同回去。
      申公时本就不爱说话,华莠神思不属,更无心思开口,二人默契地沉默了一路。
      华莠回到帐中,简单冲洗了,拿出一卷兵书便要上床休息。
      军帐门一开,一人走进来,竟是宋陨。
      “哥……君……”华莠的舌头打了个结,一时之间没想好如何称呼他才好。
      宋陨仿若没听到,背着手道:“空中正有一弯上弦月,要不要一起赏一赏?”
      说罢也不待他回答,便转身出了军帐,华莠只得跟出来。
      承平带着护卫进入帐中,搬了竹席与矮几出来,放于军帐门前,瞬间连茶盏也摆好了。
      宋陨走过去坐了,像模像样望着空中赏起月来。
      华莠暗叹一声,那么个小月芽儿,眼神不好的都看不着,你不能找个像点样儿的理由么。
      华莠走过去,坐到案几对面,给宋陨斟了一盏茶。
      宋陨捏了杯盏,望着夜色,轻声道:“宋岫自小身体弱,未免全家人都宠着他些,父母过世时他又年幼,我疼惜他,竟娇纵得他如此任性了。”放下杯子轻叹一声道:“是我的过失。”
      华莠的心直疼起来。宋岫不过是由着性子说了几句任性话,身为一国之君,宋陨这是绕着弯儿地替弟弟给自己赔不是么?
      自己被抢白几句有甚么打紧,可他怎舍得宋陨因自己而为难?
      他想也不想道:“踏月你还是送给宋岫吧,他难得喜欢。踏月虽然性子烈,但有灵性得很,驯服好了不会有危险的。”
      宋陨回过头来望着他,上弦月微弱的清辉下,面庞看得不甚清晰。
      “我送战马不是给你玩的,是要助你发挥应有的战力,要你好好打仗保家卫国。我疼宋岫,但不会纵他胡闹。”
      宋陨的声音里带了平时少风的严肃意味。
      华莠沉默良久,应道:“诺,……君主。”
      宋陨亦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道:“你如何称呼我都没关系,总之我记得,你曾当我是哥,舍命护过我。”
      华莠呼地起身,一把抓住他手腕,呼吸有些粗重:“我不要你记得这些!”
      别记着这些!我不要你念念不忘我救过你的命!这些太沉重了!
      宋陨没有动,声音很轻地问:“那你要我记得什么?”
      记得什么?我想让你记得所有!我也想让你忘了所有!我想让你不背负任何负担轻松地活着,可我也想让你记得我!
      华莠脑子一团乱麻,说不出话来。
      “华莠,”宋陨与他面对面站定,夜色中看不清他神情,声音却异常清晰:“你太易感,太易被人左右情绪了。”
      他挣脱出手腕,伸指轻轻触了触华莠的胸口:“便遵循自己的内心,不好么?”
      随即他双手一负,慢悠悠迈开步子,“走吧,送我回去。”
      华莠身不由已地跟上,两人并肩朝中军中为宋陨搭制的大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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