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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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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君又去敬宋元吉等几位将领,吕卫早按捺不住,乘机跑过来坐到华莠身边,急切地问他别后情形。
宋陨亦敬了吕君的随行人等,回身一瞧,华莠已红了脸,还如少年时那般胳膊搭着吕卫肩膀,两人头对头亲亲热热说着话。
宋陨吕卫皆在眼前,华莠晕乎乎中真有一种重返少年的错觉。
热闹了一会儿,宋陨对吕君道:“感谢吕君盛情,今日便如此吧,待打败齐军,我等再痛饮。”
吕君做事亦颇有分寸,酒过三爵,不再劝酒,知众人乏累,也便早早散了席,让大伙休息。
吕卫哪舍得放华莠去睡觉,他满肚子的话才开了个头,只怕这一夜都不够用呢。
宋陨温和却坚决道:“等战后,你俩尽管聊个三日三夜,但今日得让华莠好好休息,这已连续奔波数日了。”
吕卫无奈,只得亲自将华莠送入房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此时华莠酒劲上涌,一个腿软,顺势躺倒在竹席之上,嘿嘿笑道:“哥,这屋子……怎么晃来晃去的。”
宋陨坐到他身侧,犯愁地瞧着他,才饮了几口便醉成这般?这酒量当真对不起他这么大的块头。
内侍进来服侍宋陨入寝,一见这情形,便低声道:“华公子喝醉了,恐要闹酒,奴才侍候着,君主别室安歇吧?”
宋陨摇摇头,“不必,酽酽的煮一壶茶来。”
华莠蜷了身子凑到宋陨身边,拉了他一只袖子,不无伤心道:“哥,那只风车和端午荷包,来军中时都没能带着,我后来每每想起来便心疼,那都是哥送我的。”
“……”
你几岁了,还惦念风车?
“我在军营中想你想得睡不着时便想,要有那只荷包攥在手里该多好……”
宋陨的心尖像被掐了一把,又疼又酸,心里一声长叹,我何尝不担忧牵挂你夜不能寐,那时哪想到尚有今日的相逢。
华莠突然忽地坐起身,探手摸了摸宋陨额头,拍拍身旁道:“哥你发烧还未好,快躺下,我照顾你。”
宋陨哭笑不得,醉鬼一个还想着照顾别人呢。
内侍将茶送了进来,宋陨亲自吹温了,喂华莠饮了几口,命内侍吹熄了灯,自去休息。自己起身要去换寝衣,哪想到华莠死拉着他袖子不撒手:“哥你别走!”
人醉了,手劲可没小,宋陨拉扯不过他。
宋陨叹口气,这人酒量不行,酒品也欠佳,醉酒了还闹人。
宋陨欠身将寝衣拿过来,只好坐在这里宽衣。
月华斜射,房内半明半暗。
华莠矇眬的醉眼忽地睁大了,直直瞪着他,“哥,你……干嘛?”
宋陨突然莫名有些发窘,便将被角拉过来,将他眼睛遮上。
华莠却一把掀开被子,依旧直直盯着他。
宋陨又叹了口气,放下寝衣,也不去榻上了,和衣躺在了宋陨身旁。
华莠立刻开心地凑过来,如少时那般抱着他臂膀紧紧依着他,满足地喃喃着:“哥,他们都有父君关心,可我不羡慕,我有哥就行了……”
宋陨心里叹息,心知华莠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对父君的冷漠有着很深的心结。
他怜惜地拍了拍华莠肩膀,想着这人将来不能随便放出去饮酒,饮了便醉,醉了便逮谁黏谁,如何了得!
第二日早起,华莠酒醒了,早忘了醉后之事,又变成了带队将领,兢兢业业地安排着事务。
宋陨旁边瞧着,想起他醉酒后吵要风车的样子,不由失笑,华莠莫名其妙瞅着他,满脸迷茫,令宋陨更觉有趣了。
众人向吕君父子辞行,吕卫恋恋不舍,万般不情愿。
华莠突然想起一事,悄悄将吕卫拉到一边,问他:“当年你在齐国时带的仆侍舟之筹,现在还在你身边服侍么?”
“早不在了,我回国后,父君便将那人收到自己身边了。”
“如此说来他还在宫中当差?”
“在倒是在,但他好像经常不在宫中,也不知被父君派出去做何事。怎么,野陌兄见到他了?”
“没有,只是见他不在你身边,随便问问。”
*
回到南溪营,部队已在为开拔做准备。
经过近月的魔鬼训练,将士们体能有了明显提升,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的精神状态不同了,身体的强悍带来了更强大的自信,他们坚信自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
而这,正是华莠最想要的。
这期间宋陨来检视了一次,对五百二石半弓箭手的实力甚是赞许,赐名“强弓营”。
为了激励将士们继续辛苦操练,勇往直前,宋国国君居然亲下靶场,挽弓搭箭,为众将士表演了射击。
遥想当年,宋陨在齐国琅苑靶场第一次亮相,便以一石弓的实力,响亮地打了强者齐环扬的耳光。
华莠突然满怀期待,如今宋陨的实力达到何种程度了?
他眼巴巴看着身着帝王冕服的宋陨,迈着威仪的步伐走至放弓的案前,操起了——一石弓!
……
这么多年……竟一点长进没有?
华莠目瞪口呆。
宋君手持一石弓,娴熟优雅意气风发地连射了十箭,手倒真的没生,箭箭穿心!
兵士们山呼海啸地叫起好来,把华莠吓了一跳。
他纳闷地看着手下这些兵士,心说你们是没见过射箭么?你们身前身后都是拉二石半弓的人,你们主帅我用着三国唯一一把三石弓,你们给一石弓的人巴掌拍得这么响?
这样捧真的好么?!
华莠赶紧恭恭敬敬把这尊大神送走了,心里祈祷齐国将领中可别有长得太帅的,兵士们犯起花痴来要人命啊!
三日后,三军开拔奔赴前沿战场。
八万人马行走在官道上,首尾不见,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马背上的华莠眯着眼睛想起齐环扬,想起当年在东都宋府内,两人的那场生死相搏。他仿若又听到了那声轻微的骨裂声,可惜自己学艺不精,没能当场结果他狗命。
这次自己定要他陈尸沙场,彻底拔除这根刺,让哥的记忆中再无阴霾。
金乌西沉,两山夹着的官道渐渐暗下来。前方传来命令,队伍原地驻扎,伙头军埋锅造饭,请副将以上将领到中军主帅帐中议事。
华莠此次被任命为中军副将,自要前往。
神箭师三千兵士留在中军的仅两千,华莠扫视了一圈,见众人皆已卸下装备,有条不紊按令行事,心下稍安,嘱托十石多加照应,自己便向中军帅帐方向走去。
帅帐离得甚远,华莠迈开大步,在军士中穿行,很快走出了神箭师,进入步兵队伍中。兵士们皆坐在地上,五人围一堆,低声说笑着等待开饭。
一个兵士拧开水囊要喝水,一个失手,塞子掉落到地上滚到了华莠脚边,华莠险些一脚踩上去,连忙收步停身。此时旁边伸出一只手,捡起塞子还给了那人。
华莠走出两步,突然倏地住脚,眉头轻蹙,迅速转身走回来。
——伤疤!刚刚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腕处,有一道他过目难忘的伤疤!
他来到刚刚那堆人前,不顾那些人的诧异目光,俯下身挨个抓起那几人的右手看视,果然,在一只手腕上,他赫然看到一道熟悉的伤疤——
半圈露在衣袖外面,细辨还能看得出淡淡齿痕。
华莠抬起头,盯住这只手腕的主人,目光便是一凝——这是一张曾见过的、格外出挑的脸!
这个人,有着当年吕卫的仆侍舟之筹的手腕,有着桑圻镇客店中年轻商人的俏脸,而此刻他坐在军中,摇身变成了兵士。
“你到底是谁?”华莠的目光中充满了压迫感。
那人不为所动,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淡然回答:“小兵周宓。”
周宓?似曾相识的名字。
快走到帅账时,华莠终于在记忆中翻到了这个名字——当年在齐国他过生日的那日,宋陨曾提过四大公子之一,周国公子宓——便是周宓此人?
华莠住了脚,他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主帅宋元吉详细布署了夜间的安防问题。因天气尚热,齐军又未过江,境内很是安全,是以大军并不安营扎寨,只就地休息,但夜间巡防便尤为重要了。
各位将领领命,纷纷回去安排。
华莠落到最后,见已无他人,便对宋元吉道:“主帅,我想从步兵营要一人做我近卫。”
“哦,谁?”
“周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