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将军劫》善舞长袖

39、第 39 章

　　华莠回到营中便接到命令，下午酉时在校场接受挑战。
　　华莠将宋陨送他的二石弓用软布细细擦了，依依不舍地抚摸着已残旧的弓身，仿佛触摸着他与宋陨的过去。
　　那些青涩美好的旧日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但余温尚在，不时回望几眼，便暖意盈怀，便如这张弓，已无法在激战中再担重任，但摸上一摸，便是心底最熨帖的安慰。
　　良久，华莠将二石弓用弓套装了，收入柜中。
　　他的目光落在崭新的透甲铜弓上，那簇新的弓身，温润的光泽，均在无言昭示着一个全新的开始，一段新的铁血征程。
　　如同他与宋陨的未来。
　　“你能拉开几石弓？”
　　“二石半。”
　　“……那我还是不要上场了。”
　　“上面那张弓你瞧着像几石的？”
　　“我猜会高于二石半。”
　　“……”
　　酉时的南溪校场，稀稀拉拉来了十几个人，均是被宋咸与公孙晏挑选怂恿前来挑战之人。
　　射击位旁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三把弓，分别是二石、二石半，及华莠的三石透甲铜弓。
　　这标志着，二石以下弓力的，就别来比划了，根本没你什么事儿。
　　案几旁，华莠叉腿负手而立。
　　他身着梁国戎服，青衣青裤滚着绯色窄边，腰缠葛带，脚登皂靴，肩膀宽阔，双腿修长，并不过分魁伟，亦未着盔戴甲，却自有一种开山劈岳的武将气势。
　　挑战者在这气势打压之下先怯了几分。
　　卫咸与公孙晏本不想来，却被宋君派人请了来——见证历史的时刻，尔等岂能不在？
　　宋陨准时来到校场，大司马宋元吉陪同在侧，三国其他将领亦悉数到场。
　　三国军队联合，各怀心腹事，宋陨这个统领委实难当。
　　提拔华莠，是联军组建后的第一次人事任命，他要用事实让众人哑口无言，心服口服，从而树立威信，为今后顺畅调度联军打下良好基础。
　　酉时一到，宋陨挥手打发掉华盖，走至华莠身边，面对众人，负手朗声开口。
　　“强敌逼境，国之危矣，三国热血男儿共聚于此，保家卫国，孤甚感佩。今组建神箭师，选拔师帅人选，诸位尽可争取。英雄不问出处，有能力者居之，今日三国高级将领均在此见证，凡胜华莠者，便有机会担任此职，请诸位奋勇争先，大展神勇！”
　　说毕扭头朝华莠微一点头，走回到场边，与诸将站在一起观瞧。
　　华莠也不答话，弯腰操起破甲铜弓，左手拿了五支三棱透甲箭，迈开长腿走至百五十步左右，站定身形，面对箭靶，缓缓举起了同心弓，搭上如意箭。
　　烈日西坠，阳光在铜弓体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远远望去，仿若华莠手持着一件绽放华光的神武。
　　众人一阵眼花瞭乱，尚未看清他左手的箭如何搭到了弓上，又是如何射了出去，转瞬，五支三棱透甲箭带着令人窒息的破空声，悉数扎到了靶上。
　　此时众人才发现，靶位上前后摆了三张靶，那箭已穿第一靶而过，硬生生将箭羽挤得脱落了，箭身在第二张靶留了个尾，箭头已穿透了第三张靶。
　　这匪夷所思的弓力！这匪夷所思的臂力！
　　场边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场边张哼一挥手，常青为华莠牵来一匹战马，又跑过去换了新靶。
　　华莠又取了五支箭，翻身上马，拍马而走，从远处遥遥向靶处驰来，途经箭靶的瞬间，华莠从容举弓，五箭已出，与步射效果如出一辙。
　　现场一片寂静。
　　华莠跳下战马，拎着弓面不改色向这边走来，硬朗的脸上并无表情，目光望向宋陨。
　　——哥，我射得好么？
　　——甚绝！
　　宋陨脸上绽开一个舒心笑容。发现了得力战将，他作君主的喜形于色没毛病。
　　“挑战者请上场吧。”
　　宋陨话音落了许久，场下的挑战者却集体失声了一般，一声也无，现场静得落针可闻。
　　挑战这样的对手，那便是自讨丢人啊，还没人那么傻。
　　包括卫咸与公孙晏也都泄气了，两人在心底承认，华莠确实很强，若凭真本事，委实一时很难找到能与之匹敌之人，这个师帅职位，再不甘心也得拱手相让了。
　　宋陨见状，稳步来至华莠身边。
　　“既如此，孤正式宣布，任命华莠为神箭师师帅，全权负责神箭师操练事宜。时间紧迫，孤给你一月时间，务必全面提升实力，我要你们成为将来沙场上出敌制胜的尖刀！”
　　“诺！”华莠双手抱拳，威风凛凛领命。
　　神箭师一经组建，接下来当务之急便是完善建制，任命旅帅、卒长等各级军官，及制定操练计划，一月内实力要有明显提升，必需进行魔鬼式训练。
　　张哼被华莠请来共商此事，虽然如今华莠一跃成为张哼的上司，但对他依然敬重恭敬有加。
　　张哼也不见外，一拍华莠肩膀。
　　“真有你的！虽说你的晋升不排除有宋君的私情掺杂在里面，但实力确实是服众的。哪日再把梁君儿子的身份亮出来，这梁国大将军之职，只怕便没公孙晏什么事了。”
　　华莠一哂，也不争辩，二人将考核成绩册子细看了一遍，将技能突出的圈了，又将入选的原是旅帅、卒长等职的人选了，参详着拟了一份各职级拟任名单。
　　又结合以往操练经验，按照一月期限，详细拟定了一份操练计划。
　　诸事完毕，天色已晚，华莠匆匆赶往君王府，不知此时还能否得见宋陨。
　　军职拟任人员涉及三国军士，他需要宋陨把把关。
　　到得君王殿，请人通报时方知，宋陨不仅尚未休息，且正与诸将领议事。
　　内官又将华莠领入上次等候的偏殿中。
　　华莠向大殿中望去，见宋陨正与几位将领围着地图，商议探讨着，似是在分析评判各地段伏击的优劣。
　　半个时辰后几人方散，华莠起身走到偏殿门口，迎候着宋陨。
　　宋陨见到他，深思着的脸上神色一松，走过来道：“用了晚膳么？”
　　华莠一惊：“你这时辰还未用膳？”
　　“这会儿才得空，走，陪我再用一点。”
　　二人来到膳堂，坐到食案前，宋陨刚要吩咐上点清淡菜，华莠一摆手，指着宋陨面前的辣菜，问宋陨：“我便吃这个可以么？”
　　宋陨一脸狐疑，点点头，把菜碟把华莠面前推了推，又要吩咐人备水，华莠又一摆手。
　　宋陨盯着华莠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等着他下一刻便辣得眼中涌出泪水，或者如黑闪般吐出舌头。
　　然而竟都没有，华莠吃得蛮香甜的，吃完显摆似的，又来了一筷子。
　　宋陨笑起来，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以后咱俩一处用膳倒不必那么麻烦了。”
　　华莠眼见宋陨错过了饭时，饿过了劲儿，且太过劳累，反倒胃口不佳，便这个特别香你尝尝，那个真够辣你试试，哄骗着宋陨多吃几口。
　　宋陨平时都是一人用膳，如今有个人陪着，且口味相投，也觉得心情甚是舒畅，胃口也好了些。
　　用罢晚膳，华莠要汇报神箭师的事宜，宋陨起身道：“边走边说。”
　　华莠便随着他，将神箭师拟任名单及操练计划一一汇报了一番。
　　宋陨道：“神箭师无需讲求平衡，照顾诸多关系，我只要它有实力、有效率，它出现于任何战场上，都要让敌人闻风丧胆，避之唯恐不及。你所做一切以此为目的便好，如何安排人选如何操练，你自己做主便是。”
　　宋陨如此信任自己，华莠内心自是欣慰。
　　见几名随侍内侍离得较远，华莠忍不住，低声问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哥，我去年听闻齐国要将唯姜嫁与你，却如何闹到今日开战地步？”
　　宋陨边走边道：“齐国联姻亦是图谋不轨，结亲之时，齐王欲派十万兵马入境，助我平定江北。我宋国不过区区五万兵马，战事之后他若不离开，我如之奈何？岂不是引狼入室！”
　　华莠方知齐国竟还有这样的念头，用一个女儿便想骗下整个江北，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精了，难怪宋陨不应。
　　此时宋陨在一处殿门口停步，两旁内侍躬身打起门帘，华莠这才发现，这是宋陨寝殿。
　　室内一人笑着向华莠见礼，华莠定睛一瞧，竟是休明，看衣着与举止，应是内侍总管之类的官职了。
　　一一得见故人，华莠竟有一种昔日重来之感。
　　只是这是君主的寝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罢？华莠有些迟疑。
　　宋陨却脚步未停，对他道：“诚然，也是我不想身边日夜有个齐家人。”
　　宋陨话音很轻，落到华莠耳里却如一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