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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公子庆极少到这院里来,这几日想让匠人给他制条新马鞭,此时正好路过,便拐进来想亲自说说要什么式样,结果见到这一幕,当即愤怒了,他一扬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朝华莠抽去。

      “你每日玩得倒开心!谁许你这么悠闲自在了?以后每日跟仆役一起做事!”

      公子庆愤愤走了,留下小孩身上数道鞭痕和一双屈辱惊怒的眼睛。

      从那以后,华莠再不敢明目张胆习弓练箭,但愈是打压便愈是反抗,华莠对弓箭的热爱与日俱增,暗地里勤习不辍,这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及至十五岁,他劲瘦的身体已经有了漂亮的肌肉群。出发来齐国时十师傅送他的一石半的弓,他已收放自如,五十步内箭无虚发。

      可惜院子太小,他暂时无法练习射击更远的距离。

      休沐日,华莠带着十石和徐娘去街市转了一圈,买了一个小零件,把自己弓上出现的小问题解决掉了。

      他不仅跟着十师傅习学了拉弓射箭,还掌握了修理技能。

      所以第二日去琅苑时,他心情甚好,跨进大门时不自觉地弯着嘴角。

      一个人影突然拦在他面前。

      华莠差点一头撞上去,连忙驻足,定睛一瞧,是公子庆的小厮同喜。

      华莠心里一忽闪,这才想起公子庆让自己去见他,虽然自己没打算去,但他确乎已然忘了这件事。

      他连忙回头,公子庆正下了马,拎着鞭子沉脸走来。

      公子庆早已成年,有着与父君一样的高大身材,容貌原本尚可,但因总是皱着眉,显得一脸暴戾之气。

      他对这个庶弟的厌恶随着年龄增长而愈发强烈,母亲骂那个婢女贱货,在他心里,她的儿子也是贱胚。

      “你以为你来了这儿,就不受□□管了是不是?老子的话就可以不听了是不是?”

      他恶狠狠地说道,突然出手,鞭子裹携着风声劈头甩过来,华莠本能地一偏头,那鞭子结结实实抽在背上,火辣辣的。

      华莠咬紧了牙关,握着拳,转过头怒视着华庆。

      华庆第二鞭又高高扬起,却没能落下来——一只白衣广袖里的手托住了他手腕。

      华莠一呆,托住华庆手腕的,竟是宋陨。

      华庆也是一愣,用力一甩自己手腕,宋陨被甩了一个趔趄,被身后的承平一把扶住。

      承平眉毛一立便要上前,被宋陨一摆手止住。

      华庆喝道:“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闲事!”

      宋陨站定,彬彬有礼又不容置疑道:“先生,琅苑乃教育重地,在这里动手,未免有辱斯文。”

      “你……”

      华庆待要发作,见宋陨穿戴举止不俗,一时判断不出他身份,又见远处又有马车驶来,才想起这是在齐国。

      华庆也不想因了华莠在东都惹出事端,遂一指华莠傲然道:“父君让我带些钱两给你,既然你不要,那便算了,以后也不会有人送来。”

      说罢回身上了马,带着众小厮头也不回地去了。

      这边宋陨略整了整衣衫,朝华莠微一颔首,径自进了琅苑。

      华莠盯着宋陨白衣飘摇的背影,尚未回过神来。这位看似不染凡尘的宋国储君,竟为自己仗义出手了?
      他们可是连句话都未说过哩。
      惊诧之余不免感激,又因自己狼狈的一幕被他瞧见,心底不由有些羞恼。

      这日齐怀宇得意洋洋带着把新弓来上学,原来那日齐君找他,是将新得的一张良弓赏了他。众学子争抢着围上前去欣赏,恭维奉承声不绝于耳。齐怀宇忙着得意炫耀,一时也忘了找那二人晦气。
      对他来说,想欺负个人又何必急于一时,不过是蜉蝣虫豸般的小人物,何时来了兴致,何时出手罢了。
      被齐怀宇遗忘,华莠自是甚慰,依旧不声不响过着被别人当空气的质子生活。

      只是自己的余光里,多了个白衣身影。
      原本华莠与吕卫并排坐在最后一排,如今宋陨来了,夫子便命吕卫搬到右侧,让宋陨居中坐了。

      华莠稍一偏脸,便能瞧见宋陨坐姿端雅,有条不紊地背书写文章,一副“置身事外,物我两忘”之态。

      被当作储君来培养的,果真是不一样啊。华莠暗自琢磨。
      这日课上,夫子讲完一篇策论,指名齐怀宇回答问题。
      齐怀宇一颗心全在那张宝贝弓上,哪里有听夫子在讲什么,被叫名字便是一愣,茫然四下望了望。旁边学子这个对他挤眼睛,那个朝他打手势,让他更是一头雾水,顿了一忽,终究不耐烦,粗声回道:“不知!”
      夫子瞧了他一眼,未作声响,目光向下一扫,抬手指向最后一排中间的陌生面孔。
      华莠正一手托腮,一指在竹简上随意乱划,见宋陨被点名,心里头一激灵,忙坐正了身子,侧耳倾听。
      旁边珠玉般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温和笃定,闻之令人信服,身心俱畅。
      华莠正听得意犹未尽,声音停了。夫子点点头,捋着胡子满眼赞许之色,显见对这回答甚是满意。只是也未点评夸赞,想是要给徐怀宇留些颜面。
      华莠心情莫名大好。这宋国储君,还真是处处令人惊喜啊!
      甫一下课,齐怀宇便气咻咻朝后走来,在宋陨案前站定,俯身捶了捶他案几。
      宋陨写完最后几个字,正手挽右袖,伸腕将笔放于笔山上,见此抬头,悠然开口:“齐公子有何见教?”
      齐怀宇张了张口,竟没吐出字来。
      要说拳脚功夫,马上技能,齐怀宇还没俱过谁;可若论起读书写字,他瞧了瞧宋陨案头的一撂书简,及笔墨未干的隽秀小纂,内心气势早泄了大半。
      在这上跟宋子珺叫板,只怕更是自取其辱罢?
      “那什么,”齐怀宇蹭了蹭鼻子,下巴朝后院指了指,“午后靶场上再说。”
      若是齐怀宇为难宋陨,自己要怎么帮他呢?午后去靶场的路上,华莠踢着石子慢吞吞走着,低头暗忖。
      吕卫一溜烟地跑过来,两眼放光地对华莠道:“刚刚宋陨冲我笑了!”

      华莠一愣,“为什么冲你笑?”

      “刚刚我主动去与他结识,他笑着给我还了礼,人可和气了,——天呀他笑起来真好看!”

      华莠一阵牙疼,一个牙刚长齐的小屁孩,怎么这般花痴啊!

      进了靶场,见齐怀宇等人已经到了,正在吊杆旁高谈阔论。

      华莠暗想,不知他今天会搞什么幺蛾子。

      这时吕卫碰了碰华莠手臂,示意他回头。华莠转过身,便觉眼前一亮。
      宋陨走进靶场来。
      他已换了短打扮:一身白色贴身短衣,腰缠褐色革带,脚踏同色革靴,愈发显得蜂腰鹤腿,面若冠玉,风姿卓然。
      他一进来,周遭一切皆黯然失色了。
      华莠心里啧了一声,也难怪吕卫犯花痴,这人委实太过出挑了。

      那边的齐怀宇也瞧见了宋陨,陡然住了声,负着手踱了过来。
      他原本脸上还摆着傲然盛气,可面对这般的宋陨,离得越近,五官越有点不听使唤,到了近前,盛气没了,反倒有点臊眉耷眼。

      华莠禀住呼吸,支愣着耳朵等齐怀宇发难。
      齐怀宇声音不大地开了口:“那个……宋公子,咱俩什么时候比划比划呀?”

      华莠及围过来的学子皆是一愣,有用这语气约架的么?

      宋陨紧着腕上的绢帛护腕,从容回道:“我输了。”

      “……这还没比呐!”

      “你说的那些我真不会,所以便当咱俩比过了,你赢。”

      宋陨干脆利落地判定了胜负,便朝教习那边走过去了。

      “……”齐怀宇一时都没回过神儿来。

      “噗!”华莠一个没留神,笑出了声儿,心里给宋陨比了八个大拇指。
      “笑什么笑!找打是么?”齐怀宇一偏头,一个恶狠狠的眼刀飞了过来,“上次的事儿还没完呢我跟你说!”
      华莠立马止住笑,也向教习那边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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