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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画中一张案几两个人,一位小少年坐在案几前作画,头却往上扬着望着身旁的大少年;大少年微顷着身子,手撑在案上,望着小少年的画作。

      显然宋岫这是画的自己与哥哥。

      华莠不懂丹青,说不好宋岫的绘画技法功力如何,但却被这画触动了,心里一暖。

      小孩只怕做梦都想着哥哥早日回来,与自己一起作画吧。

      华莠抬起头,望了望微倾着身子望着他与画的宋陨。

      一瞧之下不由一呆,这一幕居然与宋岫画中的一模一样!

      只是他代替了宋岫。

      抱歉抱歉,宋岫小兄弟,我暂时霸占了宋陨哥哥,我只是……你的替身而已,且是暂时的,宋陨哥哥会回到你身边的,他终究是你的……

      华莠这边思绪不知跑到了哪里,宋陨已又取来一个精致黑匣,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形状奇特的小石头、花纹特别的海螺壳、新式样的精美扇坠……估计宋岫自己觉得好玩的东西,都给哥哥带来了。

      “岫公子想把一切好东西与你分享呢。”

      “有没有你喜欢的?拿去玩吧。”

      华莠郑重地把盒子盖好,推到宋陨面前道:“哥,岫公子送你的,你好好保存吧,若送了人,他会难过的。”

      宋陨一笑,“不会的,他若知道我有了朋友,会很开心,我们兄弟除了世家子弟,极少接触外人,也从没朋友。你俩若能相遇,性情这般相像,必定也很投缘。”

      若能相遇……会相遇么?不,不想那么远,不想以后,那太奢望了。

      现在自己暖乎乎地坐在宋陨身边,听他温言软语地讲话,这便够了。

      他华莠只要当下便好。

      只要眼前这一刻便好。

      用过晚膳,几人与黑闪玩了好一会儿,头上都蒸腾起了汗气。宋陨与华莠回房换了衣裳。

      这次徐娘细心,想着带了一套备用的来,之前也不知穿了多少次宋陨的。

      两人从内定出来一瞧,十石与承平精力充沛,又在廊下练起了拳。

      十石有了承平的指点,又整日缠着人家切磋,功夫进步神速,现在二人对打,已是很有看头了。

      暮色渐渐四合,宋府门前挑起了一溜红灯笼,在夜色里暖暖地散着微光。两人站着瞧了一会儿,正要转身回屋,便听十石惊喜地叫了一句:“下雪了!”

      果然,灯笼的光晕里,扑闪着零零星星的雪影儿,不似北方的如席之雪,而是如粉末般,细碎的,脆弱的,如暮春里的落英,招摇飘荡着,还没落地便不见了。

      华莠伸出手掌,用手心托住了一点雪,还没看出形状,便变成了一点冰凉,略略打湿了手心。

      华莠回了身,一对黑瞳里映着灯笼的光,他问:“哥,你能再弹一曲《离殇》么?”

      宋陨拂去他肩头的两点雪花:“进来听,落了雪,恐一会儿要变天。”

      华莠却一拉他袖子道:“哥,你便在这门前弹奏,我要在廊下为你舞剑一曲——这是第一份生辰礼物。”

      宋陨一怔,随即笑了,“也有两份礼物么?”

      回身命人将门前厚厚的帘子左右撩起,房门洞开,正对着廊下,几名仆侍抬了张漆几,放在门前。承平抱来古琴,置于案几上。

      华莠去宋陨书房取了挂在墙上的一柄宝剑来——宋陨来齐国做质子之际,宋君赐他防身之用的,华莠喜爱,把玩过好几回了。

      宋陨端坐案前,望着华莠,指尖微动,轻挑慢勾,静夜里曲声清泉般流泻而出,如珠落玉盘,又似雨打芭蕉,泠清曲调萦绕在房前屋后,拨动着在场每一人的心弦。

      华莠并未用过剑,但此刻,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舞动,在这暗夜里,红灯下,清雪中,为哥舞剑一曲,让哥从今往后的每个生辰,都能忆起这一幕,忆起他华莠曾陪在他身边,令他开心过。

      他也将铭记这一刻。宋陨一生当中会无数次抚琴,而此时此刻,他的琴只为自己鸣响。

      所有的仆侍都出来了,静静在旁聆听观看。

      看着宋陨广袖轻扬,情寄七根弦;看着华莠辗转腾挪,意托三尺剑。

      看着两个不同国度的少年,被未知的命运摆布,如萍相聚;不知何日,又将如萍飘散。

      此时此刻,他们一站一坐,一静一动,在每一个舞动的间隙里无声对望,心中眼中,唯有彼此。

      雪慢慢大了起来,却无人知觉。

      时至子时,两人先给太师道了福,下人们也齐齐给二人道了福。

      回至房中,华莠将一个盒子推到宋陨面前道:“第二件礼物。”

      宋陨打开,见是一枚普通的腰饰玉佩,疑惑地拿在手中瞧了瞧,没看出什么端倪,翻过来一看后面,竟见用明显幼稚的刀功刻着三条线,上面两条短线向下弯,下面一条长线向上弯——是个笑脸!

      “你刻的?”宋陨拇指摩挲着那个笑脸,嘴角翘成了一样的弧度。
      “嗯,跟玉行师傅学了好几日,——希望哥以后都开开心心的。”
      少年华莠,心心念念的,便是怕一位国君日后过得不开心。
      他赧然一笑道:“我只这一块玉,玉质不好你别戴着,放在那里便好,”一指宋岫的那只黑匣,“正好都是弟弟送的。”
      宋陨却低下头,将玉佩系在了腰间。
      二人躺在地龙铺上,随意聊着天,熬着年,不知不觉便也睡着了。
      地龙暖烘烘的,二人舒适惬意地睡着,于睡梦中露出了少年人特有的明朗笑意,全然不知外面已狂风大作,乱雪纷飞。
      江南落了一场罕见大雪。
      天,说变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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