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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华莠很茫然,自己一个一无所有到处不受待见的庶子,为何总要心疼一位倍受器重人人喜爱的储君?难道不是自己更可怜么?
      可自己可怜有什么关系,天生便是如此的,他受得;可天人似的哥为何也要这般可怜?他受不得!
      那些人,上至宋君下至群臣,包括太师这位宋陨五岁起便在他身边的最亲近之人,他们只想让哥做储君该做之事,担该担之责,可有一人关心他身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不是开心,有没有欢乐?
      久混朝堂之人,在“社稷”这山一般的重压之下,终日心中眼里唯有战争、谋略、争斗,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野心。
      人性,哪有时间顾及?还有谁会在乎?
      父与子,君与臣,终将沦为实现彼此野心的工具与棋子……
      念及此,华莠已然透不过气来。
      若自己一直在哥身边,至少能让他的日子热闹些罢?
      只是,终要分道扬镳,各回各国的。
      终究要任由哥一人,孤零零坐在那宝座之上。
      华莠心里的一团兴奋早已没了踪影。
      “怎么了?”宋陨望着华莠萧索下来的脸,狐疑地问道。
      华莠稳稳心神,闷声道:“曹师傅所说的,我能做的便都准备起来,下个休沐日请哥去查视……哥,休沐日你还去给齐唯江讲学么?”
      “齐唯江既是女子,我给她讲学于礼不合,我会请太师去与齐君交涉此事。只是,这事原本便是齐君提议的,我猜想齐君父女并不以此为意。若果如此,我再另寻他法吧。”
      华莠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了,终究忍不住,小声问道:“哥,我于琴道一无所知,但听得说,闻琴音可知雅意,哥是否也觉得,通过琴声可觅得知音呢?”
      “这应与曹师傅所说意念乃射箭的最高境界是同一道理罢,达到一定境界的文人雅士或可如此,我于音律只是略通,弹琴便是弹琴了,无关其他。——你刚得了二石弓,练箭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欲速则不达。十石——”宋陨向廊下唤了一声。
      十石立时跑过来,宋陨一指华莠:“回去看着他,不可练箭过多,不然恐伤了身体。”
      十石连连点头,一拍自己胸脯:“陨公子放心,他若不听话,我便先来一个扫堂腿,然后一招斗转星移,”边说边比划,“再接一招神龙望月,便把他扛屋去了。”
      ——把刚跟承平学的招数全用上了。
      华莠嗤地一声冷笑:“难不成我是木桩,便任由你打,不会还手的?”
      十石眼一瞪:“咦?反了你了,我奉陨公子命看管你,你还要反抗不成?”
      上前一把搂住他脖子,“这几日便老老实实归我管吧,不服找陨公子说去!”
      二人推推搡搡上了宋府马车回家——宋陨一口气给做了一百支雕翎箭,不坐车两人根本抱不回去。
      宋陨嘴角含笑望着二人远去了,便回转身打迭精神去上少保的课。

      自见了曹师傅,华莠除了固定的射箭练习,又增加了许多新项目。
      骑射的平衡稳定练习,本应是骑在马上,不拘果子石子,花样抛起再稳稳接住,练习运动中的平衡感。
      华莠没有马,便改为快步行走抛物,每天从琅苑回来便在后院里转着抛石子,把那一圈地踩得与别处颜色都不同了。
      目力练习是十石最喜欢的,在华莠眼前一扁指远的地方,张牙舞爪地施展各种招数,口中还配着音效,只要华莠一眨眼,他便欢呼一声:“你输啦!”
      华莠从开始瞪眼瞪的眼泪汪汪,练到后来即便十石要戳到他眼珠子,他也自岿然不动了。
      最累的是推巨石。
      他俩寻到一块重近百斤的扁石弄到后院,华莠将手用布缠了,石前站稳,下蹲,收腹,挺背,发力将大石竖起,再将其推翻过去,如此循环往复。
      全身的每一条肌肉,都在这一过程中被反复磨砺、强化,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灵活、强健。
      莹莹汗珠一串串砸在石头上,折射着七彩光晕,飞溅成花瓣的形状。
      心志坚定的少年,一旦下定了决心,便风雨都不能阻碍。
      少年不知疲倦地推着,将岁月从秋日推进冬日,推到了年末。

      这期间,太师又进了一次宫,向齐君道喜,言道如此聪慧过人的唯江公子竟是位女公子,着实令人惊羡,只是男师讲学,唯恐冒犯了女公子云云。
      齐君呵呵一笑。
      “小女唯姜自幼便性子特别,对男儿所做之事样样好奇,皆想尝试,对自己的女儿身份甚是不满,是以从九岁起便着男装,与兄长们接受同样教育,外人也多以为她是男子。
      寡人对小女未免娇惯些,凡事不忍拂她意。
      陨公子讲学一事,请不必介怀,小女自小到大,便未接触过女师,这原是稀松平常之事。”
      人家父亲都觉得是稀松平常之事,太师也不好太矫情,宋陨讲学还得继续。
      但是下个休沐日去齐君府时,华莠看到后面宋府马车拉了一架屏风。
      屏风抬进殊园讲学的厅室,撤去罩布展开,华莠便觉眼前一亮。
      这屏风一联四扇,雕花檀香木框中镶着轻盈如烟薄纱,分别刺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简约却传神,技艺精湛,屏风立于两张案几之间,雅致华贵,与室中其他奢品相配,竟毫不落下风。
      华莠瞬间明白了,宋陨这是要设一道屏障,以示男女有妨。只是这样堂而皇之划清界限,不怕唯姜不满么?
      华莠不免有些替宋陨担心。
      不多时,唯姜被仆侍们簇拥着走了进来,华莠便是一愣,亦觉眼前一花。
      唯姜今日竟着了女装!
      只见她松挽堆云髻,斜插金凤钗,乌黑秀发倾泻于背;明黄丝绸深衣上绣着金丝百凤展翅图,巨大裙裾逶迤于地,当庭一站,好一个明眸皓齿、采衣若英的美少女!
      她见了几中屏风,脚步一顿,顾盼神飞的眼眸肆无忌惮地射向宋陨。
      宋陨起身泰然道:“今日要向女公子介绍宋国刺绣艺术,正好府中有这屏风,技艺颇有特点,便带来供女公子实观。”
      唯姜这才微一颔首,在屏风那面落了座。
      华莠在心里嘿嘿一笑:哥高明!带着教学道具来的,任谁也没话说。
      二人隔着屏风讲完了学,宋陨起身道:“有扰公子清听多日,这屏风便送于女公子算是赔罪罢,还请笑纳。”
      那唯姜是何等聪慧之人,早已明了宋陨之意,没有着恼,反倒微微一笑,回了句:“多谢公子美意。”
      自此,二人便隔着这道屏风,望着对方若隐若现的身影授课听学,唯姜也未再生事端,倒不由得令华莠暗自惭愧,想唯姜许是单纯倾慕宋陨才学而已,并无他意,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转眼阴历新年已至,宋陨的生辰便在大年初一,遂邀华莠三人前一日便来宋府,大伙一起守岁“熬年”,庆贺生辰。
      东都的冬天与平荑、南莒不同,室外暖得多,室内却因无火墙、火炉等取暖设备,甚是阴冷。华莠家里只能用汤婆子取暖,暖意微薄,分外难熬。
      宋府却是做了些改造,在宋陨与太师的房间均铺设了地火龙,是以冬季里讲学、进膳等活动均在这几间房内进行,其余几间厅室已关了不用。
      新旧更替、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这个重要节令,齐国与宋、梁同等重视,朝堂及衙属等均休沐七日。琅苑自也不例外。
      除夕日午后,华莠三人便来到宋府,十石拎着两只新宰杀的母鸡。
      宋陨甚是喜欢徐娘做的梁国特色砂煲鸡,适逢宋陨生辰,徐娘自是要大展身手。

      华莠脱了靴,踏进宋陨的房间,一股暖意从脚心直窜上来,舒服得华莠轻轻呻吟了一声。

      这几日休沐在家,他快冻成一块石头了。

      华莠坐到宋陨身旁热乎乎的软垫上,未及开口,却被宋陨拉过右手,展开手掌——明明是少年人尚不宽厚的手掌,却遍布着硬茧。

      宋陨轻叹一声,指着一道伤口道:“定又是推石练得过多,磨破了护掌,将手割破了?”

      声音柔和得不像责备,倒像抚慰。

      华莠抽回手掌,嘿嘿一笑道:“屋子里太冷,待不住,便在外面多活动了一会儿,不妨事。”

      又东张西望了一下道:“哥,岫公子的画作已经到了吧?给我瞧瞧?”

      宋陨早提过弟弟要给他作一幅庆贺生辰之作。

      齐国允许三国每隔一个月可于月底派人探望质子,运送衣物吃食等物。宋、卫每次都必有人前来,华莠自上次见了华庆挨了一鞭子,便再未见过梁国人。

      如今月底已过,宋岫的画作必已到了。

      宋陨起了身,到墙边书橱中取出一卷画轴,弯腰在华莠面前的案几上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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