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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房内光线愈发黯淡,徐娘见华莠仍伏在席上看书,便端着陶碗送进灯火来。
十石刚练完拳回来,正在旁边换掉汗湿的衣裳,见状嗤地一笑道:“徐娘不必点灯,你以为他真看书呢!趴在这儿的就是具壳儿,他的魂儿早神游去了。”
徐娘不知所已,只嘱咐他二人早点歇息。
华莠这才动了动,将《孙子兵法》往旁边一放,翻身躺倒在竹席上,叹了口气。
齐国国君一本正经下帖子邀请宋陨逢休沐日去给唯江公子讲学。
给儿子请个十六岁的少年当先生?齐君是怎么想的?
华莠毫不怀疑这是齐唯江的主意,只是齐家老子这么听儿子的话么?
这个齐唯江,他究竟想要怎样?
华莠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却又理不清到底不安些甚么。
十石换好了寝衣准备睡觉,哈欠了一声劝慰道:“陨公子的事,自有太师和少保他们帮着谋划,哪个不比咱们高明?你便别跟着瞎操心了,睡罢!”
华莠微微一愣神儿,宋陨身后是有人有靠山,可他的事儿,叫自己如何不牵肠挂肚?
休沐日,国君府内官来接宋陨入宫,太师随行,华莠代替休明,与承平捧了书卷笔墨等物,随侍在侧。
华莠很欣慰,他跟宋陨一说明自己担心他,想与他一同入宫,宋陨便应了,并亲自去征得了太师同意。
瞧,哥并不觉得自己关心他是瞎操心。
入得齐国宫门,便见阔大高台之上,殿宇巍峨,气势恢宏,随内官拾级而上时,只觉自身渺小如蝼蚁。
进得君王殿,宋陨与太师晋前拜谒齐君,华莠与承平便垂首侍立于殿门外等候。
偷眼打量,但见大殿内轩阔肃整,红柱矗立,颜色瑰丽,甚是富丽堂皇。
华莠暗想,单从这君王宫殿的气派程度,便可看出大齐经济实力和繁华富庶委实不一般,梁国确实无法望其项背,只不知宋国比之若何。
齐君安坐于大殿居中一张矮榻之上,上铺五彩锦缎垫。旁边设着蹑席、熏炉、香案等物。他四十五六岁年纪,虽已过盛年,仍相貌堂堂,神情甚是文雅和悦。
齐君含笑看着宋陨与太师行至近前行了跪拜礼,直身回了揖礼,虚一抬手道:“有劳陨公子与太师了,快快请坐。”
宋陨道了谢,扶着太师跪坐于旁侧锦缎垫上。
一抬头,见唯江便端正跪坐于国君榻旁,一双灵动的眸子正打量着自己,见宋陨望过来,那圆溜溜的眼珠便转向了别处。
宋陨恍然觉得那眸中带了点笑意。
国君笑向二人道:“小儿在琅苑与陨公子同窗数日,甚是倾慕公子才华,几次提及。今日一见,陨公子果然少年英才,太师教得好弟子啊!如此便有劳陨公子休沐日时过来与小儿讲讲学罢,不胜感激。”
太师揖了一礼,缓气道:“国君抬爱,荣幸之至,只是公子陨年幼,自身尚在进学,如何担得起如此重任?只恐有误国君爱子。”
国君闻言呵呵一笑,怜爱地望望自己脚边的唯江说道:“小儿愚顽,平日最是坐不住,如今竟主动要求听学,这全是陨公子功劳,太师勿推辞了。”
又低头笑对唯江道:“还不向先生见礼么?”
唯江直起身,恭恭敬敬向宋陨揖了一礼,宋陨口称“岂敢”,起身从容还了礼。
宋陨眼见推辞不掉,只得道:“如此宋陨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下才疏学浅,正好籍此机会与唯江公子探讨交流,互相习学,只不知唯江公子对哪方面知识感兴趣?”
唯江见问,美目在宋陨脸上一扫,却不开口答话,目光望向父君。
国君哈哈一笑道:“便讲讲宋国文化艺术、风土人情如何?让小儿开阔一下视野,对宋国多些了解。陨公子多多费心,他日寡人必有重谢。”
华莠在殿门口听着,心里纳闷得不得了:这唯江在父君面前也不开口吗,他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正乱想着,太师与宋陨已走了出来,太师先回府去了,华莠与承平便跟随宋陨被内官引着前往讲学处。
这齐国国君府内各殿之间均以曲栏相连,既华丽悦目,又可遮日避雨,行走起来甚是方便。
几人行了约半盏茶功夫,经过几处高大殿宇,来至一处小巧别致的殿前,门上匾额高悬,上书“殊园”二字。
内官引众人进得园内,便闻花香扑鼻,满眼所及之处尽皆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一群内侍及侍女忙迎过来,于两侧齐齐行礼,请内官别室等候,将宋陨等人迎至一处开阔的厅室。
此厅看似一间书斋,墙边木质架上摆满简牍古籍。厅中对放着两张华丽的彩绘漆几,摆放着笔墨纸砚之物,旁边金丝花边蒲席之上又设锦缎方垫。
窗户洞开,室外花香随轻风阵阵飘入。
宋陨略一迟疑,便在下首的案几前端坐了,一侍女忙捧上香茗。
华莠走过来跪坐于宋陨身边,将书匣中的书简等物取出放于案上,又将茶盏往他面前推了推,悄声道:“喝点水润润喉吧,一会有得辛苦呢。”
宋陨确也有些口渴,想到华莠奔波了这些时候,应也口干舌躁了,转头见侍女们正忙着往另一张案上摆放物品,无人留意,便轻轻将茶盏往华莠面前一推。
华莠正口渴难耐,见了便朝宋陨微微一笑,端起以袖掩了,侧身匆匆啜了两口。
宋陨一手理着书,另一手接过茶盏,将剩下的香茗饮了。
主子喝奴婢的剩茶,嗯……华莠脸一白,忙扫了一眼四周,见都在各忙各的,方放了心,不然怕宋陨会被当成疯子给赶出去。
华莠有心想问问,齐国君突然说要讲宋国文化艺术风土人情,宋陨可有准备?会不会被杀个措手不及?
又一转念,宋陨文课一向出色,给那个不爱进学的唯江随便讲些什么,应是信手拈来,遂又放下心来。
他不愿宋陨一人在这案前枯坐,便整理完案上物品,又帮宋陨研墨,忙忙碌碌陪在他身边。宋陨平心静气地翻阅着一册书简。
华莠虽未做过仆侍,然此刻心里眼里唯有宋陨,尽心尽力做着力所能及之事,倒也令人看不出破绽。
内侍侍女们忽然都立起身垂首侍立两侧,宋陨与华莠抬头,见唯江由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那齐唯江头戴切云冠,身着白华服,交领袖口绣着金丝祥云纹,腰间巴掌宽锦带上挂着一组极品玉饰。
他身容秀巧,面如银月,一双丹凤眼顾盼流转,荡人心魄。
人虽年幼,气势却足,一见便是个备受宠爱于锦绣堆里长大的骄奢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