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将军劫》善舞长袖

15、15

　　这小厮还挺客气，说齐公子有请华公子相见。
　　至于去哪儿，做什么，却缄口不谈。
　　该来的终于来了。
　　华莠心一跳之下，倒立时平静下来，便如宋陨所说，既来之，则安之吧。
　　见徐娘一脸疑惑担忧，华莠不敢以实相告，安慰她道：“只是同窗相邀，我们去去就来。”
　　去的地方很远，小厮领着华莠二人左拐右拐，二人都快记不清回家的路了。
　　华莠大脑飞速转着，猜测着可能的局面。
　　齐怀宇憋了这么久才动手，定是憋了什么大招，他卷了齐怀宇的面子，齐怀宇岂能轻饶他？自己必定是要吃些苦头了。
　　华莠想起宋陨说的，不要跟齐怀宇正面为敌。这里是齐怀宇的天下，自己一个在本国都毫无势力的质子，在这里还能有何作为？齐怀宇便真弄死了他，顶多受到齐君一顿申斥，梁君父子别说为他讨公道，只怕华庆还会给齐怀宇写信道谢呢。

　　想到此华莠不由心中一阵悲凉，自己背后一无所靠，真真伶仃一人。

　　又一转念，非也，自己身边有宋陨啊！虽然相识不过短短数月，他却在宋陨为他筹谋的每一件事里，体会了被关照爱惜的感觉。

　　想到此心下一暖，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暗叹齐国真乃自己福地，天上掉下来个宋哥哥，虽也有齐怀宇这样的堵心之人，但为了此生遇到宋陨，便再多遇几个齐怀宇，他也愿意！

　　心下一松快，今日琢磨了一天的战术又涌入脑中。

　　华莠忽然想到：自己此刻与齐怀宇的博弈，是否也算得上一次战事？是不是也可以运用一些谋略？

　　想到此顿时精神一振，把三十六计又从头脑中过了一遍，一场事关生死的邀约，突然变得别有趣味起来。

　　小厮终于在一处宅子前停下来，拍了拍大门。

　　华莠趁机小声对十石道：“尽量别动手，看我眼色行事。”

　　十石迟疑地点了点头。

　　大门开了，一个仆侍领着几人穿过回廊向内走去。华莠看这府邸的规制，并不符合大司马的身份，是以猜测这里并非齐怀宇家。

　　又穿过一道门进入一个庭院，只见迎面一处华丽台榭立于眼前，台榭之上沿着廊柱，雁翅形摆了十数张案几，一群人欢声笑语正在宴饮，正中坐着的正是齐怀宇。

　　仆侍上前通报了，场上立时静了下来。

　　齐怀宇酒杯一放，起身沿着台阶往下走了几步，负着手，带笑不笑，居高临下如同瞧猎物般打量着华莠。

　　其他人亦全都起身跟了过来，站在齐怀宇身后，以一种看好戏的神态盯着他。

　　华莠一瞧，都很脸熟，正是琅苑那些跟齐怀宇走的特别近的跟班们。

　　看这架式，今日这场合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华莠站在那，扫了众人一眼没出声。

　　他收起了往日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情况不明，没必要用满不在乎的态度去挑衅激怒对方。

　　齐怀宇嘴角一勾，他今日饮了酒，气势比以往更足了：“小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啊？”

　　华莠平静道：“我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给了齐公子这种错觉？”

　　“你在靶场赢我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么？”

　　“那只是凑巧我早两年练了射箭而已，若是比赛骑马……”以弱示人，削减敌意。

　　一提到骑马，那些人果然都大笑起来，齐怀宇夸张地回头对那些人道：“哟，这是认怂了？”

　　那些人笑得更响了。

　　“实话实说而已。”华莠面容平静。

　　齐怀宇一挥手道：“甭说那些没用的，你不是箭术厉害么？今日我找来一人，跟你比试比试，让你瞧瞧我大齐真正的箭术。”

　　说罢一挥手，立时跑上来几个仆侍，有立箭靶的，有拿弓的，有背箭囊的。

　　华莠一愣，比射箭？

　　脑中想起太师讲学的内容：要摸清对手的目的与企图，才好对症下药、有的放矢。

　　今日齐怀宇为何找他来？不外乎出口当日被他压制的恶气，在众跟班面前找回面子。华莠不吃些亏，这事永远不会完。

　　既然自己已然达到了要齐怀宇不再纠缠宋陨的目的，那输个射箭有什么要紧？他才不争这些无关紧要的短长。

　　打定主意，心中轻松许多，无论他们找个什么人来与他比箭，他输了便是。

　　齐怀宇一摆手，就见从旁侧走过来一人，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魁伟精壮，穿着一件葛布短衣，赤着双臂，那手臂一见便异常结实。

　　华莠见仆侍将靶子摆在了百步之外，还一前一后摆了两张靶子，不知何意。

　　齐怀宇踱到华莠身边，傲然道：“他能做到的，你若也能做道，便算你赢；你若做不到，便再跟我比一场。”

　　“跟你比什么？”

　　“哼，知道自己必输？比什么，到时你便知道了。”

　　齐怀宇朝那人一扬下巴，带着众人退到两侧观战。

　　那人走至射击位，从仆侍手中接过弓，从箭囊中娴熟地抽出一支箭，举弓朝着百步外的靶子射了出去。

　　一听到那支箭凌厉的破空声，华莠便知这张弓只怕不止二石，否则这支箭的去势不会如此强劲，紧接着便听到了两声“扑扑”声。

　　“一箭双雕！”

　　旁边围观者一片惊呼。

　　华莠走到箭靶前一瞧，那支箭大半支穿透了第一张靶的靶心，箭头已深深扎入第二张靶心，只白羽尚留在第一张靶外。

　　好准头！好臂力！

　　华莠一惊之余也不由暗喝了一声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出色的箭法。

　　见他让开了箭靶，那人便又探手到箭囊中，这次一起抽出了两支箭，并且把两支箭一起搭到了弓弦之上。

　　华莠微微张大了眼睛。

　　唰！破空声，入靶声，两支箭同时扎在了靶上，一左一右。

　　唰！又是一次两箭，这次是一上一下。

　　那人连续开弓，每次都是两箭齐发，很快箭在靶上围成了一个齐齐整整的圆。

　　“好！”

　　华莠由衷敬佩地给他拍起了巴掌。

　　华莠自己也算精通箭术，深知双箭齐发，还要射向不同方向，指哪打哪，这功力绝非一般，自己不用刻意，便用全力也得输。

　　若再苦练几年，自己亦能如此，但现在，这人的箭术远胜自己，华莠打心底服气。

　　他颇敬佩地朝那箭手拱了拱手，心说不知他这手箭术是如何练成的，若能跟他讨教讨教该有多好。

　　齐怀宇向那人一挥手，打发走了人，负手踱了过来，趾高气扬地望着华莠：“怎么样啊？”

　　“神乎其技！”华莠由衷赞叹。

　　“该你了。”

　　华莠揖了揖手：“齐公子，我认输，我的箭术跟这位前辈相比便是天上地下的差别，高下立判，没必要比试了。”
　　华莠说的是真心实意话。

　　齐怀宇一哂：“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我今日便是要你知道，就你那点雕虫小技，在大齐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来称王称霸。”

　　“自来也没有称王称霸的想法。今日确实大开眼界，多谢。”

　　华莠早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今日第一次见识世外高人，当真颇为震撼。

　　只是带他大开眼界的竟是齐怀宇，想想也是够神奇的。

　　齐怀宇背着手居高临下道：“下面该咱俩比试了。”

　　华莠看着他没吭声，惴度着他要比什么。

　　便见齐怀宇将外面丝绸长袍一脱，随手向后一抛，露出里面短身劲装。

　　他紧了紧护腕，转了转脖颈，神色不善道：“老子今日跟你活动活动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