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6、第 136 章 ...
-
宋陨一笑:“那您找错人了,我对梁曲一无所知。”
“无妨,随便聊聊也好。”说话间,小二给那人端上茶来,看那茶的颜色,与宋陨的甚是不同。
那人笑道:“我选的这粗茶是本地的制茶工艺,味道甚是醇厚。先生是初次来此地罢?那可不能不尝尝。”
说罢让小二又拿个杯盏来,斟了一杯奉给宋陨:“这茶最是消渴解暑,生津养性,今日有缘,我做个东道,请!”
宋陨淡然一笑,接过茶道:“既是这般好茶,我却之不恭了,多谢。”说着优雅端杯,送与唇边便要饮用。
那人两眼放光,如毒蛇吐信般定定盯着。
宋陨却似嫌烫,又拿开了,那人一阵失望;却见宋陨悠然吹了吹,又送往口边,那人眼里又燃起希望来。
此时斜刺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宋陨手腕,另一手接过茶盏放到了案上。
那人气急败坏地抬眼,正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眸子讥诮地望着他,那人脸色一变,起身就跑,被华莠一把牢牢抓住手腕,冷笑一声道:“我的好舅舅,茶还没喝完呢,跑什么?”
姬倡脸色一白,使劲甩着手腕,华莠的手跟钳子似的,如何挣得脱?
小二忙跑过来,迟疑地望着二人:“客官……有事么?”
华莠一摆手:“无事,遇到亲戚了,我们叙叙旧。”小二这才放心地去了。
华莠沉着眸子低声警告道:“乖乖坐着说话,别讨打。”
姬倡明知跑不掉了,无奈地点点头。华莠松了手,在他旁侧坐了。姬倡揉了揉酸麻的手腕,一瞧,已经给华莠捏得青紫了。
华莠将宋陨面前的茶盏端过来放到姬倡面前道:“这茶不用我再去喂狗检验了罢?怎么,又跟那伙人搭上关系了?”
姬倡恨恨道:“你明知我没解药便会死,为何总来坏我好事?上次是为华飞,这次是为他,怎的别人的命都比我的金贵?”
“废话少叙,这次他们要你杀宋陨,有没有说为什么?”
“他们说那废话作甚?我才懒得知道。你也少废话,要杀便杀,老子可不想等到毒发。”
姬倡露出了一脸惫赖相,刚刚的文雅一扫而光。
宋陨在一旁悠然道:“你的命也金贵,这次华莠会帮你,让我死。”
“……?”
姬倡瞧瞧宋陨,又瞧瞧华莠,来回转了几圈,一脸的狐疑。
“对,亲戚一场,我会帮你搞到解药,救你条小命儿。”
台上的小曲咿咿呀呀地唱着,室内的茶客来了又走,只这三人围着陈旧的长条茶案,议了许久。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一名侍卫哭进宋岫的寝殿:“君主,您的兄长在川渡误服毒茶,解救无效,已然……身死了!”
“什么?!”已要就寝的宋岫呼的起身,颤声道:“我哥……身死?!”一时肝胆俱裂。
国君夫人吕敏听了这话,亦惊得目瞪口呆,起身安慰宋岫道:“怎会如此?可否是误传?”
宋岫忙回身扶她躺下,安抚道:“你勿牵挂这事,好好休息,莫动了胎气。”说罢命来人去隔壁偏殿问话。
第二日,虽宋岫明言此事要密而不宣,朝中仍有几位重臣知晓了此事,纷纷前来求证。宋岫满目悲戚,沉默不言。
在吕公阔大的府宅内,昔日的吕国君主,今日的宋国大公,正坐在宽敞舒适的厅室内,悠然摇着扇子。他正等着去国君夫人处打探消息的小儿子吕卫。
“父亲!”吕卫匆匆进来了,神色甚是复杂。
“父亲,野陌兄竟还活着!他与子珺兄在一处!”吕卫眼中满是惊喜地说道,随即神情又一悲,“可子珺兄他……”
吕公眉一皱眉:“国君夫人究竟如何说?”
吕卫这才敛敛情绪,恭恭敬敬回道:“妹妹说,侍卫对君主讲:宋陨与华莠在川渡的茶楼吃茶时,华莠忽然肚子不适,去出了恭回来,却发现宋陨口吐白沫,倒在桌旁,忙请了郎中来诊治,说是中了毒,已然无力回天了……”
吕卫讲到此处嗓子一紧,眼圈红了,又低声道:“君主说天气炎热,遗体不好运回,便由华莠带人在当地安葬了……”
吕公轻轻摇着扇子,眼神幽深,若有所思。
“子珺兄一代君主,竟是这般结局……倒是谁这般可恶,害他作甚?”吕卫泪眼朦胧,捏着拳骂道。
吕公斜睨了儿子一眼,轻声道:“这也是阂该如此,天命难违。好了,你去罢。”
吕卫悲悲戚戚地下去了。吕公收了慈父样貌,眼里露出些精光来。随在身边多年的一位老年内官趋步近前,悄声道:“我又使人去几位重臣身边打探了,宋陨确是死了。”
吕公脸上露出笑影儿来,轻轻点着头,“此事做得甚妙,既得了手,又未惹人疑到我们,倒是谁做的?”
“便是华莠母亲的弟弟,将华飞骗出军营的那个,归顺我们好几年了,才让他做事,倒做得有模有样呢。”收了钱财的内官不动声色替姬倡说着好话。
“嗯,我正愁失了周宓,颇有些折手,如今又有了可堪大用之人,甚好。”
“君主,那人刚刚还来找咱们的人,说想见见真正的主子,要表表忠心呢。您看……”
吕公迟疑了一下,“你再瞧两日,若果真可靠,寡人便亲自教导他,后面的大事,亦可派上用场。”
“诺!”
宋岫对知近重臣言道,他虽不能离宫亲自去川渡操办兄长后事,亦要找个地方祭奠一番,以托哀思。这日他带了几个侍卫离了宫。
侍卫领着他左拐右拐,来至城郊一处僻静院落,院前一片池塘,一人戴着大斗笠,正坐在塘边垂钓。远远地见他们来了,便收了渔杆,起身迎过来,斗笠一推,正是承平。
承平见了礼,领着宋岫进了院子,宅门大开着,皆有侍卫把守。穿过厅堂,来至里处紧闭的内室门前,承平低声道:“君主来了。”
里面传来脚步声,门一开,华莠英武的身姿现在眼前,他剑眉一扬,冲宋岫作了个请的手势。
宋岫跨进室内,地中一张描漆大几前坐着一人,手握一卷,白衣胜雪,正笑眉笑眼地望着他。
“哥!”
宋岫扑过去,抓住宋陨手臂,满眼既是喜悦,又是辛酸。
“哥,你也太狠心了,说走便走!这次竟不先让侍卫告诉我实情,我以为死讯是真的,几乎伤心死!”
宋岫唠叨着,边拉着宋陨上下左右一通打量,“哥,你都好吗?有没有受伤?晒没晒黑?饿没饿瘦?”
又回首瞪着华莠道:“定是你给我哥出的这馊主意,不然我哥才舍不得这般吓我。”
华莠失笑道:“对对,坏主意都是我出的。你们聊。”说着走出室外,留兄弟俩单独谈话。
宋岫不解地望着宋陨道:“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真有人要害你么?”
宋陨便将川渡的经历详细讲给了宋岫听。
宋岫又惊又怕又怒:“哥,究竟是何人这般歹毒,想要害你?”
“我与华莠怀疑,”宋陨望着他,缓缓道:“是国君夫人的父亲,原来的吕君,如今的吕公。”
“……!”
宋岫震惊了,“他?可他为何要害你啊?!”
“我之所以要费这般周折,便是想知道他意欲何为。”
宋岫眼睛一立道:“直接抓起来拷问便了,何必费这周张?”
“不抓住把柄,他如何肯认?”宋陨平静反驳道,“况且他乃国君夫人的父亲,你不考虑下夫人感受么?”
宋岫一愣,方想起这个茬儿来。他与吕敏情深意笃,无缘无故抓她父亲,她岂能容?况她现在正身怀有孕,万一伤及胎儿……
宋岫方觉出这事棘手来,果然还是哥胸有成府,又成竹在胸,不禁低声央求道:“哥,你还是回来作国君罢!你将这一摊子扔给我,我压力好大,整日吃不好,睡不着,头发都掉了一大把。我想回封地,带着夫人孩子无忧无虑,比当国君好多着呢。”
宋陨正色道:“莫说孩气话,如今你已既立业,又成家,在其位,谋其政,正该打叠精神作好国君才是。”
宋岫无奈,不敢再争辩,只得低声道:“哥,吕公这件事,要如何处置?”
“你只装作不知便可,我这边自有安排。只是,”宋陨温言道:“我告知你这件事,是想要你注意身边人身边事,凡事皆要留意,莫着了他的道儿,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一旦得了他罪状,窥破他意图,便即动手除之。”
宋岫来时兴冲冲,离开时迷澄澄,原本欢乐祥和的后宅忽然变得杀机四伏,令他如坠噩梦。
——这到底是为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