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将军劫》善舞长袖

135、第 135 章

　　宋陨感受到了华莠目光，疑惑地转过头来，见华莠满眼意味深长的笑纹，不明所已，倾过身去低声问道：“今夜你真想一醉方休？”
　　“当家的可允许？”
　　“何时改了醉酒缠人的毛病再说罢。”宋陨毫不留情面。
　　华莠纵情地笑起来，黑眸里像坠进了两颗星子。
　　这话说的，他华莠不醉酒，便不缠人了不成？

　　第二日，宋陨华莠带着达西承平等众人辞行，周宓扶着唯姜在殿门口送行。
　　唯姜眼上撤去了白纱，一对画师难绘的美丽丹凤并无改变，只是眼眸散淡无焦，失去了往日的璀璨神采。
　　周宓脸上的青灰之气也略淡了些，但那两块花斑却再无法消除了。
　　周宓晨起无意间在铜镜里瞧见了，心里头冰凉——眉心的那块斑，竟似人为描了个青色花钿，给他原本脱俗的脸庞增添了一丝妖媚之气。
　　周宓一把推倒了镜子——这是个什么鬼样子！这张脸算是彻底给毁了，也幸好唯姜瞧不见了。
　　宋陨华莠见了这相依的一对璧人，心中不由慨叹命运之千回百转，也终究放了心，上了马，挥挥手，慢悠悠向苑门行去。
　　周宓无声地目送着两道身影，一白一黑，缓缓行在万花丛中，一个温润雅致，一个英武矫健，又一般的年轻挺拔，活力蓬勃，说不出的和谐悦目。
　　周宓抚了抚夫人的手，喟然道：“无怪乎你心心念念想要宋陨来这园子，果然这人间至美之境，堪配他宛若仙人之姿——不过有华莠在一处才更完美：一静一动，一仙一凡，相克相生，方能至久至远。”
　　唯姜转过身来，一对美目望着周宓，虽无神采，却掩不住满目柔情蜜意，她笑吟吟道：“如今本宫只觉得，我夫君与这园子最相配！”
　　周宓定定望着唯姜，心中又酸又甜，良久他将唯姜拥进怀里，抚着她柔嫩背脊，望着那花香满园。
　　这些年他活着，却心如浮萍，与世无干；如今，这女子以万缕情思作茧，终使他落地生根，重回了滚滚红尘间。

　　宋陨与华莠并未急于赶路。
　　宋陨自五岁开蒙，便未过一天闲散日子，中兴大业如万钧重荷，时刻压在心头。如今终于江北初定，他亦脱离了朝堂，更有华莠伴在身边，他呼吸都畅快了许多，身子轻盈得如要一飞冲天。
　　一路走走停停，权当观光游玩了。
　　周宓甚是周到，派了几名侍卫送他们去渡口，齐国境内遇到何事，皆可周旋。
　　宋陨二人少年时虽在齐国生活过一年有余，然那时何曾这般游玩过？是以虽是故地重游，却如初来般，面对这独特的江南景致，游兴甚浓。
　　及至临近渡口，临江山势连绵，在路旁不远处的一座矮山上，树木掩映中露出亭阁鸟翅般的檐角。
　　华莠玩心又起，一带马缰对宋陨示意道：“我们爬上去瞧瞧？临江远眺，景致应该不错。”
　　二人下了马，让众人在山下等着，沿着简陋的土阶向上攀去。两侧树木稠密，微风拂过，遍野沙沙声响，爬到山顶，已是一身微汗。
　　山顶一座孤零零的六角木质小亭，朱漆已甚斑驳，华莠拉着宋陨走进小亭，放眼北望，立时被眼前景色惊呆了——
　　天上碧空如洗，白云浮动；脚下天江如一条阔大耀眼的玉带，从无尽的天边缓缓而来，又向另一个天边浩荡奔去；远处两岸青山夹立，郁郁葱葱，一片苍茫。江中舟来船往，一派盛世繁景。
　　真是幅天高地阔，气象万千的壮美画卷！
　　二人皆被这景致震得心胸开阔，豪气干云，并肩倚栏，禀息远眺。
　　“难怪古今战事不断，帝王英雄竞折腰，这万里江山委实太过诱人。”华莠遥望江北之地，“子珺，你想过要将这天江，变成你版图的一条内江么？”
　　宋陨沉吟良久，方缓缓道：“江山多娇，亦要取之有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只凭一腔贪念，劳民伤财，又有何益呢？”
　　华莠回转了身子，抱臂倚着栏杆，瞧着宋陨。
　　“如今宋齐两国旗鼓相当，若是对立，只会两败俱伤；若是合作，却会双赢。我此次走了一遭，又有了些新想法，回去想跟宋岫建议，主动接触宋国，力争开通两国商贸，互通有无，这对两国皆是利国利民的益事。——如此一来，天江非是天堑，乃是沟通南北的航道了。”
　　华莠失笑道：“好好的一次游玩，又被你搞成考察之旅了，说好的不问政事，只陪我玩呢？”
　　说话间，脖颈突的一凉，紧接着耳朵上又是一点。华莠回头一瞧，明明日头高悬，这山顶却飘起雨丝来。
　　斜风送着细雨，丝丝缕缕飘进亭子。华莠手臂一揽，将宋陨带至亭中背雨的一侧，自己挡在他身前，将他手中帷帽往自己头上一扣，催宋陨道：“来，官人，掀起新人的盖头来。”
　　宋职无声的一笑，水目弯成了月牙，依言去掀他帽帷细纱，眼里盛着两汪戏谑：“看人家娶亲心痒了？——嗬，瞧孤的贵妃，一个漂亮的傻大个儿！”
　　华莠扶住他腰身往自己怀里一带，宋陨的头亦进了帷帽里，轻纱飘然落下，给二人隔绝出一方远离尘嚣的空间。
　　华莠半眯星眸紧盯着宋陨，舌尖舔了舔嘴唇：“傻大个儿才好疼官人嘛！”
　　宋陨惊了，“莫乱来！江山谈得好好的，莫转移话题。”
　　华莠微俯了头，在他唇边若即若离，轻哼道：“谈江山哪及谈风月？”
　　宋陨推开他身子一点点，正色道：“华莠，如今江北一统，亦有你舍命一搏之功，你不介意我把整个江山都给了宋岫么？”
　　华莠顿了顿，抬手抚抚他脸颊，正正经经道：“我要江山何用？你清楚，我在乎的，从来只有你。”
　　那么多的辗转反侧、勾心斗角、夜不能寐，无一不是为了——奔向你！
　　宋陨眼神一软。
　　华莠将他抱起，后背抵在斑驳的亭柱上。
　　江山？不过是原野广阔，山海相连，又哪及得帝王在怀，任他疼爱？
　　他华莠只爱美人，无意江山。

　　一行人与唯姜的侍卫道了别，登上渡船。
　　他们谢绝了征用渡船的美意，与众多百姓挤在一起。华莠与几名暗卫不动声色地将宋陨围坐在中间。
　　华莠终于对宋陨低声提起思谋了一路的问题：“那个暗害你的人，必要想法子找出来除掉。”
　　被暗中的眼睛盯着，终究如芒在背，再用心提防，总有防不胜防之时，须先下手为强，拔了这颗毒牙。
　　“周宓提醒吕君颇有野心，我们必得好好探探他还有何目的。当日收到你的信，我亦对他有疑心，只是那时战事一触即发，终将要灭了他吕国，他有何目的亦不重要了。”
　　“你收到了我的信？”华莠颇感意外，他一直未收到宋陨回信，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头。
　　“清江驻军去都城送信时，我却正赶往清江，两下里正好错过；待信使又返回清江驻军时，我已要去与你会面了。”眼含笑意朝华莠一瞥：“桃花画得不错。”
　　华莠蹭了蹭鼻子，笑了。
　　对于那个投毒之人，听了店小二的描述，华莠有了个大胆猜测，他想要试一试。
　　宋陨华莠与达西三人一兽在川渡下了船，直奔之前下榻的客栈，稍事休息后，华莠与宋陨去街里转了转，各自买了一身换洗衣裳，又给达西买了一件，好换下他那身异族短袍。
　　之后二人又拐去另一家规模较大的酒楼用了饭，许久后提了一份饭食回了客栈。
　　第二日，三人准备上路了，宋陨上了马，却似乎又出了问题，宋陨又下来了，达西牵着踏月打听着去找铁匠铺，那二人便在街上溜溜跶跶转了一圈，往旁边一家茶铺子去了。
　　铺子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坐了几桌，有个老者与个姑娘坐在台上弹唱着小曲。
　　二人坐了，叫了壶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偶尔望望台上的两位卖艺人。那姑娘唱的是梁曲，声音清丽婉转，甚是好听，可惜华莠不知她唱的是什么故事，无法跟宋陨显摆卖弄。
　　坐了一会儿，华莠忽地皱起眉，一抚肚子。宋陨见了，探过头去问了句甚么，之后便一招手，叫来了小二，小二听了，远远地指了一处地方。华莠低声嘱咐了宋陨一句，起身出去了。
　　终于剩了宋陨一人，闲适地坐着，安安静静地听着曲儿。
　　脚步声传来，一人坐到他身旁，宋陨以为华莠回来了，一抬头，却是个三十多岁的清秀男人，朝他文雅地一颔首，问道：“可以坐么？——我对这小曲儿不大熟，想找个熟悉的人讨教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