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将军劫》善舞长袖

128、第 128 章

　　走出几步华莠停了步，将那袋钱交给汉子。那汉子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兄、兄弟，你们也忒厉害了！我卖艺这么些年，加起来都没赚过这许多钱！”
　　说着从袋中抓了几把放到怀中，余下的钱连同袋子一起塞给华莠：“这都给你，若非有你们，这些我也赚不到。”
　　华莠也不多话，将袋中的钱又强行倒了些给他，汉子连连道谢，父女二人欢天喜地地走了，小女孩还频频回头张望几人。
　　华莠掂了掂钱袋，与宋陨相视一笑。这钱是谁赚的，还真难说。
　　俩人这才望向一旁看热闹的周宓唯姜，华莠开口道：“你们怎的在这里？”
　　那俩人一齐笑了，“巧了，我们也想问这话呢。”
　　宋陨见身边行人络绎，轻声道：“找个地方叙话罢。”
　　“随我来。”华莠与宋陨前头带路，将周宓二人带到他们下榻的客栈，在刚用过饭的大堂内找了个角落坐下。
　　后面又陆续进来十余人，远远的寻位置坐了。华莠看出来了，是唯姜的侍女与护卫们。
　　此时已过了饭时，大堂内别无他人，小二忙跑过来热情招呼，华莠一问，唯姜二人已用过了饭，便点了几碗茶。这么一会儿便赚了半袋子钱，他心里也有了作东的底气。
　　小二一走，华莠与周宓几乎同时低声问对方：“听闻你已亡故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人面面相觑，华莠先道：“我的事情简单：坠崖时落在树上，被人救了。”
　　周宓与唯姜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竟有这般奇遇，真是老天护佑！”
　　华莠偏了头，对宋陨简单讲述了当日途经吕国，听吕卫讲周宓已死，唯姜不信，定要寻找他下落一事，不由颇为赞赏地望着唯姜道：“竟真给你找到了。”
　　唯姜在外面风吹日晒了几个月，脸颊已不复当日细瓷般嫩白，却仍不失倾城之美。她抬起翦翦秋瞳，目光从宋陨脸上掠过，看向华莠，悠然一笑道：“还要多谢储君提供了重要消息。”
　　华莠星眸一凝，“周宓果真在那个洞内？”满目疑问望向周宓。
　　“我带着几百号人，挖了无数个洞，你们知道的那个，只是其中之一。”
　　“寻找稀石？”宋陨在旁突然平静发声。
　　“对。”周宓点头。
　　华莠纳闷：“子珺，你如何得知？”
　　“我们发现了多处开采痕迹，是以猜测我国制成稀石箭镞一事传了出去，别国也在大肆寻找稀石。周宓，你在为吕国做事？”
　　周宓略一沉吟，撩起凤眼道：“我有诺在身，不便透露更多，但可告知一点：我在三国交界处的地下，发现了大量的稀石矿脉，但我得知这矿竟是要运往齐国，”他瞧了身旁的唯姜一眼，“便想办法毁了那矿道。”
　　“我派的人曾言找不到洞的入口了，是你将那洞毁了？”
　　“正是。我奉命开采时只知是找一种黑色矿石，并不知有何用处，直到在三国边界处发现矿藏，上头派来两人确认并要将矿运走时，我方从两人的谈话中听出些端倪：他们是从齐国来的，说用这种矿可制出更厉害的武器。我如何能让这东西落到齐人手中？自是得想法子毁去。”
　　周宓讲得淡然平静，唯姜听得无风无波，宋陨与华莠望着二人皆有些匪夷所思：周宓一向视齐人为死敌，却对唯姜一心相护，相处融洽；唯姜心高气傲，目下无尘，却偏任周宓诋毁齐人，不以为忤。
　　这二人可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奇人。
　　华莠与宋陨心有灵犀，皆觉出了那两人非同一般的关系来。
　　小二端上茶来，华莠挥手打发走他，自己动手给每人斟了一盏。
　　“你如何毁了那矿石的？”宋陨终究关心稀石下落。
　　“其实矿石仍在，我只是将矿道毁了，让矿石又重归黑暗的地底。当时在同一处开采的百十号人，因矿道塌陷死了近半，那两个齐人亦被我杀了，如今知道那矿位置的，也只有少数几人了。”
　　周宓瞧着宋陨，“宋君有意开采么？”
　　宋陨缓缓摇了摇头，“暂时未有必要。稀石箭太过凶险恶毒，不制也罢。”
　　华莠差点被这种箭索了命，宋陨对它深恶痛绝，只觉它是不祥之箭，希望它早日从世间消失，如何还会去造它。
　　“你倒是如何找到他的？”华莠问唯姜，他深知唯姜寻周宓寻得辛苦，如今总算大功告成，他亦替她松了口气。
　　唯姜握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盏边的阳刻花纹，脸色略有些发白，垂着眼睫轻声道：“不说也罢。”
　　这一幕可着实令宋陨与华莠吃惊了。自少年相识起，唯姜向来人神不惧，从未怕过什么，怎么今日瞧着，她眼中倒有了一丝惧色？
　　周宓笑了，他从唯姜手中接过茶盏，又续了些茶，端回给她，轻声道：“你一举救了几十人的壮举，何不给二位讲讲？”
　　唯姜皓腕一抬托了腮，仍然垂着眸道：“有些事，我可不愿忆起。”
　　周宓施施然帮那二人续了茶，轻声道：“毁矿道并非易事，虽说密道皆是我们自己挖的，但在撤掉支撑物让矿道塌陷时，想所有人全身而退也太难了。有近半的人，便这么永远在地下守着矿石了。”
　　周宓平日里甚是淡漠的一对凤眼，此时不自觉地现出些柔和的光来，“当时发生意外，我亦被困地下，若非唯姜，你我也便没有今日之会了。”
　　宋陨与华莠齐齐整整地瞧瞧周宓，又瞧瞧唯姜。
　　唯姜轻叹一声，看了华莠一眼，简而化之道：“那日你的护卫领我到了洞口处，却发现洞已被堵死了，我觉得蹊跷，好容易得到一处线索，岂能轻易放弃？便雇了些当地村民，又找到你们遇到的那个老汉，据他儿子与他说的方位，在那一带开挖，直挖了二十余日，才开始看到东西了。”
　　周宓面上带了点苦笑，“所谓东西，便是尸首，最后挖到我们这拨人时，我们也跟尸首差不多了。当时我们七八个人被封在一间储物室内，还好附近有两个通风口，还有些食物。开始时大家心气尚足，想凭手刨个洞出去，等刨烂了几双手后，也便绝望了。食物每日只吃一点，维持着饿不死，可十余日后，还是吃光了，饿得动不了，只能躺着等死。”
　　华莠面上不动声色，却忍不住垂下手，在案下摸到宋陨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里。不想在这期间，他们几日皆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虽都有惊无险地回来了，可那番经历，确是想都不愿回想了。
　　经历了生死，方清楚最放不下的，是什么。
　　正这时，大堂门一开，达西打外面回来了，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一瞧便是跑了不少地方。
　　他一见两位主子正跟人叙话，便迟疑着停下脚步。华莠指指楼上，示意他先回房。
　　“还要多谢储君提到了易容一事。”唯姜抬眼望了望对面的二人，由衷道。
　　当日唯姜救出来近二十人，她一个个看过去，竟没有周宓，直如当头一盆冷水般，失望透顶。
　　这时又猛然想起华莠所说的周宓曾易容一事，立时又燃起希望来，看着身材差不多的，她亲手一张张地去验那脸，每张脸尽皆遭她“毒手”。
　　有好些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脖颈、耳旁有着细碎的小伤口，还以为是埋在地下时受的伤，哪里知道是被个女人生拉硬扯造成的。
　　不过这做法也当真有效，还真把周宓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露了真容。
　　唯姜突然一对丹凤转向华莠：“对了，我竟在这些人里面，见到了华飞。”
　　“华飞？竟是你从那里救出来的？”华莠委实震惊了，“周宓，他怎的进了你那洞里？”
　　“那些洞纵横交错，我亦不知他从哪儿来的，只被人扔进来要我看着些，他没说自己是谁，我亦没问过，一个小孩，我也没怎么在意，后来一起被唯姜救出来，我方知那是你侄儿。”
　　唯姜将这些人一并带回小镇，请了郎中诊治。众人不过是饥饿过度，逐步恢复饮食后，也便慢慢康复了。
　　“华飞身体一复原便闹着要走，我拦不住，只得任他去了，不知现在到了何处。”唯姜轻叹一声道。
　　“……我已见到他了，他如今安好。”华莠起身，正正经经给二人施了一礼：“多谢搭救之恩！”
　　唯姜凤眼微抬，淡然一笑道：“谢我便不必了，说起来，华飞名义上乃是我的继子呢。”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方想起她曾嫁过华庆这一节来。
　　“那你们如何会到这里来？”宋陨奇怪，这里距三国交界可远着呢。
　　“当时别人都恢复得很快，郎中却说我身中一种罕见的剧毒，建议我来这里找一位名医。”
　　“可找到了？”
　　“找到了，不过，他亦无有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