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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 1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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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西见小狗吃完了,华莠吩咐的事已做完,便拾起碗转身回来了,尚未走到店门口,忽听小狗一声惨叫,达西吓了一跳,忙回头,就见那只小黄狗哀号着,倒在地上剧烈抽搐着,翻腾起一片尘土。
达西大惊失色,饶他是个小孩,亦看得出小狗是中了毒,吓得他忙甩了手中的空碗,这时小狗僵硬着渐渐安静下来,达西近前来一看,狗已经死了。
二人在店内瞧得清清楚楚,华莠脸色铁青,后背冷汗都下来了,将宋陨往身前一带,将他半护在怀里,目光警觉地向店内扫了一圈,食客们三三两两地用着饭,一时也看不出甚么异样来。
身边无人护着宋陨,华莠不敢离开去找店小二,但此处显然有人图谋不轨,不宜久留。
华莠将帷帽往宋陨头上一扣,拉着他站起来便往出走,迎面正碰上慌里慌张回来的达西,华莠也不说话,将包袱往他怀里一塞,几人带着白闪大步离开,回了客栈。
拴好房门,华莠又闪身在窗侧朝外扫视了一圈,这才拉了帘子,压抑着眸子里的怒火对宋陨道:“这小二找死,竟想害你!我现在去捉了他来问问情由。”
说罢起身便要走,宋陨一把拉住他手臂,摇了摇头道:“不必。”
华莠蹙起了眉峰:“有人想害你,如何不查?”
“你问小二,必问不出什么来。他与我素不相识,害我作甚?必是有人哄骗收买他做的,而害人情由,这人岂会对他据实相告?不过编一套谎话罢了。”
华莠脸色愈发阴沉:“那便放过了他不成?”
宋陨一笑道:“若非他失态,你我怎能发现蹊跷?该感谢他才是。”
这话说得华莠又是一身冷汗,刚刚若真喝了那汤……华莠额头又蹦起青筋,“究竟是何人竟有这般狼子野心?害你做甚?”
宋陨缓缓摇了摇头,他一路亦在思索这个问题,却不得头绪。
达西茫然地望着二人,不明白一顿饭的功夫,气氛怎的突然变得如此诡谲了。
“宋岫虽继了王位,却并未对外宣称,亦未改国号,只想着一旦找到你便迎你回去,是以民间并不知如今在位的不是宋陨,即是说,并无几人知你不在宫中。”
华莠沉着一对黑眸,静了静心,抽丝剥茧地分析着。
他此前在多个镇子听到关于宋君的议论,却无一人提到宋岫的名字,他亦是见了宋君的面儿,方知宋君竟已不是宋陨。可这下毒之人却显然是要宋陨喝那碗毒汤,目标甚是明确——是以这必是个知情人!
宋陨负着手,在屋中踱着步,“知我离宫者,唯有朝中众卿,”
“可是为何要害你?若为报灭国之仇,我父君已死,华飞在宋宫,我在这里,除却我三人,又有何人心心念念要报这个仇?若说为两国之争,他既明知你已离开宋宫,不问政事,杀你又有何益?若说为权力之争……”
华莠忽然住了口,欲言又止地扫了宋陨一眼,宋陨面色一沉,平日里湿润的神情瞬间变得威严,“不会。”他笃定说道。
达西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一头雾水,茫然不知二人在讨论些什么,只得小心看住白闪,不叫它乱闹,扰了二位大人商议正事。
宋陨却明白华莠的意思:如今在江北,能对宋岫构成威胁的,唯有他宋陨,虽说他已离宫,然从声望到影响力到情感,宋岫尚多有不及之处,为彻底消除威胁,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永远消失。
但宋陨对弟弟却毫不疑心,断然否定了华莠的猜忌。
“安歇罢,明日还得赶路呢。也不必过于忧虑,只小心些便是。”宋陨反倒安慰二人,打发达西带白闪回了房宿下。
宋陨见华莠尚拧眉细思这件事,不由失笑道:“你也是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了,怎的还这般在意生死?”
华莠无语地瞧了他一眼,心道:这事关你的安危,我怎能不在意?
将宋陨安置在床榻里侧睡下,华莠不由分说道:“咱们直接取道南莒回宋宫,待我除了这想害你之人,再去处理其他事情。”
“暂不去祭拜你父君了?”
华莠又查了一遍门窗,方放心地熄了灯火,躺到宋陨外侧,“父君已亡故多日,不在乎再多耽搁几日了。”
“你定想知道梁君当时的情形罢?”宋陨在黑暗中摸索到华莠的手,攥在手心里。
“那夜你坠崖后,我被强行送回军营,”宋陨盯着无边的黑暗,那噩梦般的夜晚,他着实不愿忆起了。
华莠握紧他的手,静静聆听着。
“那时天已快破晓,我好不容易从焦灼如焚中清醒了些,想明白了你这般做的意图——这是你既成全我又成全你父君的法子。”
华莠无言地紧了紧手臂,亦想起自己那些时日的纠结与苦痛来。
“天亮后,我命申公时亲率三军围攻清江,与我料想的一样,并未遇到有效抵抗。华莠,那时我已明白你所有的意图:江北统一之势势不可挡,你要这一过程尽可能减少伤亡。我要全你心愿,是以在这场统一之战中,我下令全军禁止使用稀石箭——除了我对你错用的那一支。”
宋陨原本清亮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发哑。
“大军围困了清江兵营,然并未攻打。我心里甚是恨他,他亦是逼死你的人之一,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我派人与他商谈,若他拱手归顺,我可允他颐养天年。然他断然拒绝了,破口大骂自己的两个儿子全部丧身我手。”
华莠听得心里百味杂尘。
“他本身体有恙,听闻你惨死,已然到了灯枯油灭之际,辱骂我的使臣时,亦是躺在床上骂的有气无力。我军围困了兵营十四日,直至你父君病故——这期间并未短了营中粮草。”
宋陨微偏了头,“华莠,对不住,你父君,终究算是死在我手上。”
华莠伸出手臂将宋陨揽入怀中,闭了眼低声道:“两国相争,你做到这般已是仁至义尽,何错之有?倒是我,身为人子,未能护父君安危,却自己独活,每每想起,甚是难安……”
宋陨在黑暗中抚了抚他脸颊,“这亦是天意,想是上天怜我当时五脏俱焚的心境,才又将你还与我!”
华莠心下一痛,手臂用力,二人紧紧拥在一处,失去对方时的那般天塌地陷万念俱灰之感,他们此生都不想再经历了。从此生则同担,死则同赴罢了,总是再不分离。
失而复得的唏嘘慨叹驱散了噩梦般的锥心剧痛,华莠如同个守财奴般,对他的珍宝愈发爱不释手。滚烫手心下的宋陨躯体,已重又坚实紧致,不似前些日子那般虚弱疲软了——呀,祖宗的身子复了原,又该自己鞍前马后为他效劳了!
华莠身体每一寸肌肤都窜起小火苗来,他撑起半边身子,于浓稠的夜色中俯头望着宋陨道:“子珺,如今宋国一统江北,达百年之鼎盛,你壮志已酬,以后,便跟着我,好好全我的心愿罢。”
宋陨正心绪复杂地抚弄着他胸口那处箭伤疤痕,听他如此说,清泠的声音里含了丝疑惑,“甚么心愿?这么些年,倒未听你提过。”
华莠俯下头去,温热的气息喷在他颈间,声音低沉缱绻:“从今往后,日日陪你,夜夜疼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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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达西依着惯例在客栈堂间买好了饭食,上来请二人用饭。敲了半天房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儿,华莠探出头,伸手指比了个噤声动作,轻声道:“你且先去,我与大人稍后便到。”
达西点了点头,一眼瞥见榻上的帐子尚放着,心下纳闷,这一路上二人每日辰时准时起床的,这般懒床还是头一遭呢,不会是大人身体有啥不适罢?
达西胡乱想着下了楼,坐在大堂里又等了一刻多钟,二人方下来。
一袭白衣的宋陨负手走在前头,眉若远黛,眼似秋水,气质温雅,却自有一种胸怀天下的气度;紧随其后的华莠星目生辉,英姿勃发,额角伤疤并未毁了他的英俊,倒增添了几分霸气。
这二人气质截然不同,站在一处却莫名的和谐养眼,只让人觉得真乃世间仅有,天下无双。
堂间用饭的客官立时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下面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达西露出一口小白牙,得意地一梗脖子:自家两位主子就是这般好看,走到哪儿都让见着的人流口水,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