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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 1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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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莠拉了吕卫进内室叙话。这族锦阁说是最大酒楼,除了大堂,也并无几间房,这间内室里面连通的便是洞房。吕卫隔着门瞧了一眼,见洞房里布置得花团锦族,红烛高竖,尚未点燃。他们所处的这间,阔大的案几上摆满了众人奉送的新婚贺礼,真个琳琅满目,熠熠生辉,他送的两抬箱子亦放在这里。
吕卫弯腰凑近华莠细瞧了瞧,奇怪道:“野陌兄,怎么瞧不出你有当新郎官的喜色呀?难不成,对新娘子不满意?”
华莠却道:“吕卫,一会儿记得听从我侍卫的安排,带你去哪儿便去哪儿,勿多问。”
吕卫奇道:“去哪儿?今夜我不宿在这酒楼?是怕打扰新人么?”
华莠并不解释,握了一握吕卫的手,柔和地望着他道:“可惜你将来大婚,我不能前去祝贺了。”向那张大案瞧了一瞧,信手拿过一柄纯白玉如意,上面雕着两只交颈鸳鸯,寓意鸳鸯如意,佳偶天成,做工甚是精美,委实是应景的新婚贺礼,放到吕卫手中道:“先送你份贺礼罢。”
吕卫目瞪口呆,“我连亲都没定呢……不是,你如何知道将来去不了啊?野陌兄,你今日有点奇奇怪怪,究竟是怎么回事?”
“日后你自会明白,只是今日你能来,得此一见,我甚是开心。”华莠说罢,对他粲然一笑,那黑漆漆的眉眼,令吕卫立时忆起了当年在齐国琅苑射箭场上令人惊艳的桀骜少年,他眉眼依旧,只是眼中已多了太多他瞧不懂的东西。
天色渐暗,有人进来送进灯火,洞房内的红烛亦点燃了。离吉时只剩一个时辰了,外面愈发热闹,听得见内官张罗着兵士们起轿,要去迎接新娘子了。
吕卫不免疑惑道:“这时辰了,子珺兄如何还未到?”
华莠心跳也愈发不稳,二人起身一齐来至大堂内。但见人头攒动,吕卫的随从人员被安排在一侧吃茶歇息。梁君的病态也比往日少了些,端坐在主位上半阂着目养神,听见华莠出来了,目光向他一瞥,华莠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正常。
华莠向外走了几步,招手叫来自己的两名侍卫,轻声交待了几句什么,那两人一齐望了望吕卫,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忽然高声传禀:“宋国国君贺礼送到!”
华莠心内一阵咚咚乱跳,回首望去,八名壮汉抬着一件礼物走进来,众人只觉眼前骤然一亮——这是件近人高的似轿非轿、似箱非箱的物事,大红的外表雕饰着繁复精致的花纹,中间突起个圆润的宝顶,一颗硕大红宝石熠熠生辉;四角金龙戏珠,彩凤展翅,龙凤眼睛皆为宝石镶嵌,那凤嘴里还衔着四盏精巧的小红灯笼。
这设计委实别具匠心,华贵又喜庆。搭眼望去,真如一顶造型奇特的小花轿般。
众人皆不由暗暗吸了口气,这礼物,且不说里面装的是何物,单是外面这物件,便是件世间不可多得的珍贵罕物。
华莠直直盯着这件贺礼,心里翻腾起滔天巨浪,不敢揣测宋陨是以何样的心情准备的这礼物,原本青白的脸上又少了一丝血色。
吕卫走过来小声惊叹道:“子珺兄这贺礼,也太像样了!”
这时只听宋国带队的内官朗声道:“君主有言,此礼贵重,还请储君独自亲启。”
周围好奇的议论声更高了,华莠一挥手,示意那八人将贺礼抬入内室。耳听得梁君问内官:“君主何时可到?”内官回道:“正在路上,稍倾也便到了。”
八人将礼物安安稳稳抬放于内室,这才向华莠施了个礼,转身出去了。华莠两侍卫不放心要跟进来,被他挥手打发出去,关上了房门。
华莠来到贺礼前,心绪复杂地抚了抚那宝顶,轻触了触灯笼,心说,子珺,你要我独自看你这礼物,是想给我看什么?
低头瞧见正面有两扇门,以一把圆形小金锁锁着,并未有钥匙。华莠摩挲着小锁,发现上面的图案竟与麒麟密钥极其相似,心内一阵抽痛,麒麟密钥带来的那些甜蜜时光又涌上心头,然而……
华莠一声叹息,手指无意识地一捏锁的圆心,“卡达”一声,锁竟然开了!
华莠心一跳,拿下锁,伸手去拉那两扇门,心莫名的急速跳起来。
门开了,华莠一眼望进去,惊得魂飞魄散,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轿内帘缦环绕,暖雅舒适,一人手支额角,闲适地半倚在桃花靠枕上,绛红大氅,白狐毛领,托着那倾城之貌,乱世之颜,一双水目正似笑非笑,勾魂摄魄地望着他。
华莠瞬时口干舌躁,他又惊又喜地爬起来,扑到门边张口结舌道:“子珺!你……你如何在这里?”
宋陨坐直身子,挑了挑眉梢,俊美中杂揉着睥睨天下的威仪:“孤,来——抢——亲!”
华莠的心如同被温柔地砸了一拳,又疼又甜,忙伸手将宋陨搀扶出来。
宋陨傲然一指里面喜烛高燃的洞房:“你以为孤会容忍自己的爱妃与别人洞房花烛不成?”
华莠痴望着宋陨,鼻子一酸,眼睛一热,再克制不住,张开双臂,一把将宋陨拥进怀里,焦渴的唇落在他脸颊,颈间,身子像发虐子般的颤抖着。
那久违的醉人气息,熟识的触感,多像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最渴盼的美梦!
宋陨将他身子推开一点,眼眸如繁星坠海:“这礼物,可喜欢?”
华莠笑了,他望望那顶别致花轿,拢拢他的绛红大氅,拇指触了触他的月白脸颊,嗓音沙哑道:“人间至宝,喜爱之至!”对着那两片朝思暮想的唇吻了上去。
这人间至美的醇酿,华莠吮啜了一口,便一如当年,头重脚轻地醉了。
此时内室红灯闪耀,洞房红烛高燃,花轿抬进来一位人间绝美帝王,任他温香在怀,耳鬓厮磨……24岁的梁国储君华莠迎来了人生的巅峰!
本是父君设下的一个局,不想这局反成他人局,倒成为他华莠真正的大喜之期。
萎顿了多日的华莠此刻甜蜜蜜、喜滋滋得头昏脑胀,星眸神采奕奕,俊脸容光焕发,终于像位娶得如意佳人的新人郎君了。
可外面一声“新娘子快到了”打断了华莠的美梦,他醒过神儿来,脸色一白,扶着宋陨的肩道:“今日这里是虎狼之地,你不知么?”
“自然知道。”
“那你还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华莠无奈地捏了捏他肩头,勾着眉头道:“这簇锦阁、清江镇,已被重兵包围了。”
“知道,我的大军亦已到位。华莠,江北之战,便从今夜起,开始了。”
华莠星眸微微一颤,凝望着宋陨,心中百味杂陈——宋陨终于开始他的争霸之旅了,而他们,亦终于成了敌手。
“你兵在外,人在内,如之奈何?”
“这里不是有你么?”
华莠愣住了,定定望着宋陨,眼露酸涩低声道:“子珺,我是你的对头。”
“华莠,你父君是我对头,你不是。”
“……”
华莠无奈地长叹一声,“祖宗,你是来索我命的罢?给你便了!”一指门外道:“稍倾便要动手,我安排了一队人马,趁乱送你出清江镇,告诉抬礼物的那八个你的暗卫,不要跟人缠斗,抓紧护你走便可。”
果然华莠早已安排妥当,宋陨满意地点点头,却又平静道:“华莠,你可愿同我一起走?”
华莠唇角浮起一抹苦笑:“让世人骂我不忠不孝?嘲笑父君可怜可叹?子珺,你早知这不可能。还是那句话:咱们堂堂正正做个对手吧,能者得天下。”
这时只听大堂那边有人传禀道:“新娘子到大门口了!”
华莠匆匆一拉宋陨,“走,我送你出去。”
宋陨却轻轻一挣,“倒不必这样麻烦。”轻拍了两下手掌,华莠不明所已,只见宋陨望向里面的洞房,华莠疑惑地随着他目光望过去,震惊地看到喜床下的地面一阵轻微抖动,稍倾一块板子被推开了,地底下探出颗人头来。
——竟是承平!
这床下竟有地洞?!
见华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宋陨悠然道:“难不成你忘了,清江原是我宋国地盘,这簇锦阁一向由军队暗中掌控,清江让给你了,这阁里可还是原班人马……”
华莠全明白了,宋陨这般堂而皇之而来,是因为万无一失啊。
这时只听外面高声传禀:“新人接到!”
又远远地听闻一个声音报:“宋君到!”
华莠这回也无需问了,真的宋陨在这儿,外面的自然真不了了,忙一推宋陨道:“快走罢,你一到,便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