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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 1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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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营门口处,他看到公孙晏在调度人马,看到他,扬手打了声招呼。华莠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他懒得过问。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第二日,华莠躺了一整日,他时睡时醒,每次一朦胧睡去,便梦到宋陨在同他道别,有时是在战场古道,有时是在水榭楼台,有时是在桃花树下……他一次次重复着肝肠寸断,生离死别,直到他悲戚地大喊了一声“子珺!”将自己喊醒过来。
榻前围着好多人,御医正在给他诊脉,公孙佑俯身担忧地瞧着他。
见他费力地睁开了眼,公孙佑道:“储君做噩梦了罢?”
华莠掩饰地点点头,望向御医,御医诊完了脉,收着脉枕道:“不妨事,储君不过太劳累了些。倒也不必用药,再歇一两日便好了。”
公孙佑长出了口气,展开了眉头,明日便是吉期,储君病了那还了得,“那便好那便好,君主担心得不得了,要亲自来看望储君,被我等硬拦下了。”
华莠坐起身,睡了一日一夜,身子倒轻松了好些。公孙佑张罗着命侍卫给华莠端饭食,华莠全无胃口,朝公孙佑一摆手,心里叹息道:你一心想妹子嫁给我,却不知将来她不过有名无实,空挂个储君夫人头衔,你不过是在推她进火坑罢了。
心里烦闷,华莠道:“我出去透透气。”公孙佑忙命人拿厚厚的大氅来替他披了,华莠也不阻拦,穿戴妥当走出房门。
户外清新凛冽的气息迎头扑来,华莠身子一紧,精神倒为之一振,浑身酸痛之感消失了,只是仍有些疲乏无力。
华莠在大营内散淡地走着,远远地见一队轻骑正侯在营门口准备出营,跟门口守卫说着话的带队之人看着像是谌方。
华莠下意识地想,若是换防,也无须这许多人,看着装备甚是齐全,倒像是排兵布阵要开战的架势。这是要在镇外加强安防?不过娶个亲,有必要弄这么大阵仗么?
忽然模糊想起昨日好似看到公孙晏亦在调兵谴将,这是有何军事行动?
他转头吩咐身边护卫:“去叫谌方来。”
侍卫撒腿奔跑过去,那边营门已开,谌方踹蹬正要奔出大营,被侍卫呼喊着叫住,一勒马僵又转了回来,得知是储君叫自己,瞬间驰到面前,跳下马来到近前见了礼,打量着华莠问道:“听闻储君身子有些不爽,如今已经无碍了?”
“这是做什么去?”华莠下巴一指他那队人马。
“奉君主命,去清江镇边踏查地势,寻找伏击地点。”
“伏击?伏击谁?”
“君主未说,末将不敢问。”谌方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储君何以不知这事。
华莠的心忽地一动,又问:“还有其他行动么?”
“公孙将军亦有任务,但末将不晓得是做什么。”
“好,你去忙罢。”
“储君脸色尚不大好,还是回房休息吧,明日大婚,还有得忙呢,嘿嘿!”说罢转身上马去了,身后荡起一阵薄尘。
华莠转了身,沉着脸大步向梁君营房走去。
明日之事,邀请了宋君吕君前来,梁君却在这里设伏,这目的不是显而易见?
梁君刚由内官服侍着用了药,用帕子拭着嘴,抬眼见内官门帘一挑,华莠走进来,梁君面露喜色道:“身子大好了?如何在这关键时候惊吓父君!”拉了华莠的手坐在自己身侧,心疼道:“瞧瞧,病了这一半日,人都清减了好些。”
“父君,不妨事,无大碍。”华莠安慰了父君一句,问道:“父君所说关键时候是何意?”
“明日,父君要——逼,宫!”
梁君一字一顿道。
华莠瞳孔猛的一缩,紧盯住父君的脸。
“莠儿,飞儿失踪一事,宋吕两国皆脱不了干系,寡人定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明日那两位若不敢来便罢,若来,寡人已命公孙晏兵马安排妥当,必叫他们有来无回!”梁君的目光阴沉沉的。
华莠心一阵咚咚乱跳,脊背发凉,“父君,我们以礼相邀,两位国君前来贺喜,突然变脸拿人,我们岂非不仁不义?”
“莠儿,你终究年轻,”梁君一对浑浊老眼此时显露出精明之光,耐心教导儿子道:“胜者王侯败者寇,这天下能者得之。何为能者?非仁义礼教,乃是——”梁君敲了敲自己脑袋,又握了握拳头,“头脑与铁腕。”
“莠儿,如今你便是父君最强有力的铁腕!以你在军中建立的威名,便不再出手,亦是兵将心中的定海神针。亦因有了你,父君方敢这般兵行险招。”
梁君赞赏又疼爱地拍了拍儿子的手,“你我父子联手,平定江北,并非不可能,父君想交到你手里一个更大的天下!”
华莠沉默地望着父君——自己的存在,竟令父君的野心与欲望膨胀若此!因有自己,他想更多地掠夺,杀戮,甚尔想除掉宋陨!这许多年,自己苦练本事是为何?子珺一路助力自己又是为何?
铜心弓,踏月马,如意箭,宋陨用心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箭王,最后神箭王的箭尖竟要指向他么?
华莠沉了黑黝黝的双眸道:“父君,儿臣觉得此做法不妥。”
梁君颇理解地拍了拍儿子的手:“父君知道你的性子,我儿乃磊落君子,可是,君子是成不了好君主的。你身为储君,将来要做的是君临天下,以武治国,而非谦谦君子,以德服人。明日这场戏,父君便教你如何做君主,如何得天下!”
见华莠还要开口,梁君志得意满的神情一收,望着华莠长叹一声道:“父君有如将熄之烛,此生抱负,尽在明日一战,全仗我儿神威!”
华莠张了张嘴,终究未说出话来,良久才低声道:“明日这场戏,父君要怎样唱?”
见儿子总算被说服,梁君笑了,“你此时病倒可把父君愁坏了,这等大事若缺了你,如何能成事?”
遂将计划一一向儿子详细介绍,华莠凝神听着,再未发一言。
梁国储君大婚的前一夜,零星洒了几点雪。
午夜时分,轮值的侍卫前来交接,站到储君门前时,恍然听到里面尚有脚步声,似是储君在房内来回走动着。
这么晚还不睡?侍卫有些惊讶,难不成是明日要娶媳妇太过兴奋了?可之前也未见着储君有多待见那位公孙姑娘啊?侍卫在暗夜里胡乱想着,拢起手在嘴前呵了口气,暗想,自己在娶媳妇的前夜,也必定会快活地睡不着吧!
金光破晓,旭日东升,清江小镇上最大的酒楼簇锦阁热闹起来,公孙佑指挥兵士们里外忙碌着,簇锦阁披红挂彩,焕然一新,彰显出一派别样的奢华热闹来。
今日的主角倒与这热闹的场面不甚相配。一夜未眠的储君华莠脸色青白,一身戎装,神情肃然地听着谌方的汇报,对兵力部署作着最后的调度调整,倒像娶亲的人不是他,他只是负责安防事务的一般。
近午时,吕国的贺喜队伍到了,来者竟是吕卫!
“父君近日身体有恙,实是受不住这长途奔波,特派小侄前来给梁君与储君贺喜!”吕卫大礼参见了梁君,之后便亲亲热热凑到华莠身边道:“野陌兄,你成亲怎的这般突然?害得我都没能好好为你备份贺礼,这些你且先收着罢。”
说罢一摆手,吕国诸人抬上来两抬大箱子,均以红绸装裹,甚是喜庆,看上去沉甸甸的,想是装满了价值不菲之物。
一旁内官拉着长调唱了礼单道了谢,有兵士引着抬往内室去了。
华莠见是吕卫前来,心情甚是复杂。少年时朝夕相伴一年多,吕卫是他比亲兄长还要亲得多的兄弟,此时骤然相见,本该高兴。可今日是什么时节?这喜宴便是场鸿门宴,重兵埋伏杀机腾腾,吕卫涉险而不自知,兀自笑得开怀,令华莠一阵愧疚惆怅。
吕卫得知宋陨也会来,更高兴了,“咱们仨可有日子没聚一块儿了!你们两棵铁树总算开花了一棵,是好兆头,待子珺兄也娶了亲,便可轮到我了,哈哈!”
华莠拉了吕卫往室内请,心中一阵悲苦:三人重聚?你们不过是跳到陷阱的猎物罢了。
父君的陷阱,要捕捉的竟是自己视如性命的爱人、情同手足的兄弟!天下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了。
吕君的生死他原本可以不在意,可吕卫来了,便另当别论了。华莠与吕卫寒暄着,脑子却飞速旋转着。
梁君见吕君并未亲来,暗道想诱捕这只老狐狸还真不易,不过来了个儿子也好,他用孙子换他个儿子,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