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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 10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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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将我领进个茶楼,对我说,他们是□□的组织,专门寻找有深愁大恨的人加入,跟他们签订了卖命的契约,他们便□□。我还有什么可犹豫呢?当即便跟他们签约了。”
“如何签约?约定些什么?”
姬倡脸上现出一丝异样神情来,“签了这约代价可大着呢,他们给我服了一种叫‘穿肠透骨散’的毒药,这毒需两年一解,只要完成了他们指派的任务,他们便送解药来;若完不成,那便等着毒发身死吧。”
“这样的契约你也签?”
“他们也有讲理的地方啊,这种契约很公平,他帮你复仇,你也只需帮他做事,完成了任务,便能得到解药永久解了那毒。有些人,靠自己一辈子也报不了仇,有这么一伙人帮着,有何不好?”
说罢头往前一探,故作神秘地朝华莠诮笑道:“只是据传因这种药而死的人,连最厉的鬼都不愿多瞧一眼。”
“你这次助他们抓走了华飞,便能得到那永久解药了?”
“屁!”姬倡现出一脸的愤愤神色,破坏了那副上好皮相,“我只骗出了华飞,却没能让你和宋国打起来,任务失败了,你便等着看你舅舅骨穿肉烂而死罢!”
华莠不愿看他那一脸的猥琐相,偏了头忍耐地问道:“这些年你让那伙人替你做何事了?”
“我跟他们签的是只为对方做一件事,这么宝贝的一次机会我如何舍得轻易使用?怎么折磨你那老子我可想了好几年了,这次他们一说要我弄走华飞,我当即便高兴了,丢了孙子,那老儿必定痛不欲生,这可比让他直接死让我快活多了!所以我们一拍即合,哈哈。”
“他们掳了华飞去哪儿,如何行动的,你全然不知?”
“我知道那些做甚?我只将华飞哄骗出去,之后等着看热闹就行了。”
华莠不由脸现失望之色,“你如何与他们联系的?”
“都是他们主动来找我的。华莠,你别费心思了,真不是舅舅不帮你,我一个要死的人了,其言也善,可委实只知道这么多。”姬倡一脸无辜地望着华莠。
华莠无奈地起了身,朝门外走去,“诶诶,”姬倡伸手唤他。华莠回过头,一指他道:“想吃甚么跟侍卫说。”推门大步走了。
姬倡伸出的手僵在那儿,泄气地想,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刚刚说的那些不要江山要一人的话,倒是真假呀?
华莠边走边蹙眉凝思,突然又冒出来个神秘组织,这组织背后的势力必定大有来头,可按姬倡所说的,这伙人来无影去无踪,要如何寻找蛛丝蚂迹呢?寻找华飞亦不能停,只是这么撒出人马遍地寻找,无异大海捞针啊。
华莠心情压抑,正琢磨着,一抬头,见公孙晏兄弟俩等在自己房门口。一进入室内,二人齐齐施礼,面带喜色道:“给储君道喜!”
华莠明白过来,二人这是得知了定亲消息了,心中甚是不耐,却不好说什么。
公孙晏瞧着华莠嘿嘿傻乐着,如今他在军中与华莠相处甚是和睦,对这个妹夫是相当满意;公孙佑更不必说,为成全此事已费尽了心思,如今总算尘埃落定,岂有不开心的。
“储君,”他上前一步道:“如今怪事频出,天下并不太平,舍妹还孤身一人在灵音寺中,只三五个使女护卫在侧。如今天下皆知她是未来储君夫人,若有意针对,风险甚大啊。”
“你想怎样?”
“依臣之见,不若接了来此,若是军中不便,就住在军营附近也好,派些兵士守护,免生事端。”
华莠只觉身心疲惫,“你看着安置罢。”
“诺,今日天晚了,明日臣便去安排。”
第二日晨饭过后,华莠照例来拜见父君,却进门便听闻了一声炸雷——宋国驻军送来国书,明日,宋国国君宋陨欲来拜会梁君!
子珺……要来了?!
华莠真个如被焦雷劈中了一般,僵立在那里,心跳得全乱了节奏。先是开心得头晕目眩,恨不得立时见到宋陨;又忽然想起甄未所言,一团高兴呼的烟消云散,脸色煞白,心直坠深渊。
他心中千回百转,总算想起将俘获甄未一事告诉了父君,二人猜测宋陨前来恐与这甄未有关。
这一日,军营中如何忙碌准备接待宋陨,父君与他说了什么,华莠虽机械应着,实则全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神思恍惚得梁君都发现了异样,华莠只得找个借口,早早回了营房。
这一晚,华莠彻夜未眠。
他倒在榻上,手中攥着麒麟密钥,身上忽冷忽热,心中忽喜忽悲。与宋陨的过往铺天盖地地在头脑中重现着,令他柔肠百转地想笑,又心碎绝望得想落泪。
自少年得相遇,相依相伴度过了那许多好时光,却终究渐行渐远。他一再挣扎,身上的束缚却只是愈来愈紧,甩不掉,挣不脱。
现如今,他已成为一个祸害,横在子珺前行的路上。再无法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助他成事了。
非人所愿,造化弄人罢了。
华莠瞪眼到天明,终于拿定主意——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困局,唯有他能帮宋陨解。
*
两国国君会见,自不好在军营中,梁君选定了清江镇中最大的一处酒楼,名曰簇锦阁,着人抓紧布置了。
边陲小镇,最大的酒楼,也不过比别家多了几张食案而已。
相会之日,天气难得的晴朗,是冬日里少见的艳阳天。
簇锦阁这座平平常常的小酒楼,在重兵把守之下,也显出肃穆庄严之感来。
宋陨轻车简从,只带了申公时与承平前来,其余将士皆留在镇外。当他步下辇舆,立于众人面前时,耀眼的冬阳,明媚的风光,在众人眼里皆骤然失色了。
玄色裘皮大氅裹着他修长挺拔腰身,白狐毛领托着他俊美无俦脸庞,繁星坠海般的眼眸将众人轻轻一扫,在华莠身上略作停留,水目微漾,一抹暖意绽放在眼底,那张脸如春花忽开,生动明艳得令人如沐春风,如饮醇酿。
第一次见到宋陨真容的梁国诸人皆呼吸一禀,心下乱跳,震惊宋君竟是这等人间绝色,虽早有耳闻,真见了才发现,传闻竟不及真人之万一。
华莠见到宋陨的瞬间,一夜的决心便碎了个干净,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全身每一处都啸叫着要追随他生生世世。
哪怕做他头上之冠,腰中玉带,脚底之履,什么都成,只要每日能见到他,见一眼便好!
这人是他的命,失了他,他还活着做甚!
华莠失神间,梁君已与宋君携手揽腕,亲切谈笑着步入阁中。
华莠稳了稳心神,向申公时做了个请的手势,宾主一同步入室内。
一层大堂内,相对而列着十数张食案,每个案旁燃着一个碳盆,阔大的大堂内温度甚是宜人。
承平上前帮宋陨除去大氅,宋陨内里仍是一惯的白色暗纹深衣,简而不凡,奢而不华,称得面如月,人如玉,言谈举止儒雅矜贵,委实是太过耀眼的人物。
连公孙佑这等一心只有江山社稷的臣子,亦不由心中连连赞叹,明知瞧多了失礼,却硬生生地挪不开眼。
两位君主分别为随行人员作了引见,双方互相见了礼,落座叙话。
曾经的盟友,如今已成敌人,但先背信弃义的梁君未显得有何尴尬,被叛的宋陨亦未现出有何不满,二人满面含笑叙着旧,与以前作为盟友时的会见并无不同。
华莠坐在梁君下首,旁观着君主之间的虚以委蛇,心渐渐冷静下来。
身为一国之主,宋陨背负的太多,满腹经纶的群臣需要弹压安抚,天下的百姓要他殚精竭虑,更有明里暗里的对手需他斗智斗勇,筹谋周旋。他所需的,乃是强有力的助力,帮他稳固政权与江山,而非自己这般令人猜疑与忌惮之人。
自己能给他的,除了一颗真心,已别无所有。
然宋陨缺一颗真心么?
华莠望向宋陨,见他正雅正举樽,与梁君遥遥相对,洒脱地一饮而尽。许是感受到了华莠的目光,他眸光熠熠朝他一瞥,眼光流转,满室生辉。
华莠的心咚的一声,不会跳了。
手握至高无上之权柄,生就颠倒众生之容颜,这样的宋陨,又如何会缺真心?文臣,武将,才子,佳人,只要宋陨愿意,只怕天下无人不愿捧了真心献于他脚下,只待他施恩垂青罢!
自己能得他一眼眷顾,一夕情意,已是天大恩宠,死而无憾了,竟还谋求天长地远?
太贪心了。
想及此,思谋了一夜的想法重又坚定,眼神与心情皆沉静下来。华莠抬起瞪了一晚的干涸黑眸,用心关注起眼前的局面。
此时宋陨正对梁君言道:“蔽国大夫甄未,前几日在凤岩与贵军遭遇后,不见踪影,梁君可知此事?”
梁君哈哈一笑道:“正有此事!都怪寡人管军不严,竟误入了宋君治下,还发生了一些小冲突,我一名叫十石的副将也死在那了。”
宋陨与站在他身后的承平脸色皆是一变,宋陨快速瞧了华莠一眼,眼神中满是关切。他自是知道十石与华莠关系非同一般。
这一眼,差一点又将华莠的决心击碎,他忙垂下眼睫,不敢再接宋陨目光。
“十石我亦熟知,甚是可惜,此番误会着实令人心痛。梁君可知我大夫下落?”
“宋君勿担心,甄未大夫已被我请至军中了,正待之以上宾。”
“怎敢有劳梁君费心?孤这次便将其带回训戒,必备大礼以谢梁君厚待。”
梁君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酒,笑眯眯道:“久闻甄未大夫才智过人,此次难得请到他,寡人自是得好好请教一番,我二人倒谈得颇为投缘,宋君可否再宽限几日?”
说罢回头一指华莠道:“三日后小儿大婚,寡人欲请宋君吕君两位老友前来,咱们齐聚这簇锦阁好好热闹一番,那时正好一并带甄未大夫回去。不知宋君可否赏脸?”
梁君此言令在场的各位皆是大吃一惊,毕竟这婚期来得太突然了。
宋陨脸上笑意微凝,目光转向华莠。他虽是深藏不露之人,可华莠分明从那眼神中看到了惊异与疑问。
华莠的心头一剜。即便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宋陨着想,可若因此伤了他,他又如何舍得!
三日,大婚,请宋陨出席,父君突然做出这个决定,葫芦里卖的是何药?
华莠垂着眼,咬着牙,不敢去看宋陨,亦克制着自己当场站起质询父君的冲动。
“原来梁国喜事将近,恭喜梁君储君。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三日后,孤来讨杯喜酒喝。”
宋陨说罢,淡定起身离席告辞,梁君等皆起身相送。至簇锦阁大门处,宋陨回身道:“不敢劳动梁君大驾,可否有劳储君相送几步?”
梁君笑道:“如此寡人便失礼了,由小儿代我送宋君一程。”
华莠呼吸一禀,将颤抖的手捏了一捏,陪宋陨向步辇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