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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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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倡捂着脸,脑袋翁翁直响,他声嘶力竭地叫道:“你他妈抽我做甚?没有老子,你那个娘能成了国君的女人?会有你?你如今跟我耀武扬威,你应该趴在地上感谢老子才是!”
华莠不说话,朝他当胸一脚踹去,姬倡向后飞出去,哐地撞到房门上,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公孙佑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抱住华莠劝慰:“留他一命,还得问他小公子下落。”
华莠心乱蹦着,盯着地上一摊烂泥般的,自己的舅舅。
“都是废物,一群废物。”姬倡费力地撑起身子,涣散的眼神中喷射着失望与愤怒。
“你那个废物娘,生了儿子,竟也没能改变命运,被发落到仆侍大杂院去了,连个仆人都不如,我还是什么光也借不上。你,我的好外甥,”姬倡抖着手费力地一指华莠,“贵为国君之子,却还不如一只耗子,一年连国君的面都摸不着。枉我花了这许多心思,什么都未改变,谁都救不了我!”
姬倡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华莠望着他,难以置信世上竟有这般无耻之人,为了自己,连八岁起便想方设法拉扯他的姐姐,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他也忍心去利用,去毁灭。而他那苦命的姐姐,忍受着国君夫人的责罚与辱骂,直到死,也未说出真相。
便为了眼前这个萎顿在地的烂人!
“这一切,与华飞有何干系?你缘何要害他?他在哪儿?”华莠阴沉沉问道。
“你们娘们儿救不了我,自然有人能救我,给我希望,替我出气。”
姬倡眼中陡然现出古怪的光来,嘴角挂着血迹诡异地一笑,“华莠,我替谁卖命,不会告诉你的,你这辈子也甭想找到华飞了,一想到你们父子到死都寝食难安,我可太快活了,哈哈哈!”
华莠一把捏住他脖子,将他拖了起来,手指用力,指节发出咔吧脆响。
“我可不是我娘,你若不说,我这便捏断你脖子!”
姬倡被捏得满脸紫胀,却费力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我活,着,生,不如,死,你捏死我,我,谢谢,你!”
公孙佑忙上前死死拉住华莠手臂,怕他一怒之下真个给捏死了。
华莠一咬牙,用力一甩手,姬倡便又飞出去倒在地上,一摊泥一样倒在那里不动了。
公孙佑忙命人将姬倡拖出去,严密看守。
华莠铁青着脸坐到案前,疲惫地揉着眉心。公孙佑听了这半日,已了然了华莠与姬倡的关系,心里慨叹,口中不敢提及。
两人猜测了一番姬倡可能受何人指使,可这哪里猜得到,姬倡一直生活在内廷,受国君夫人管理,向来与谁接触,有何亲近之人,此时皆无从打探,只能指望靠严刑逼供撬开他的嘴了。
这等重大发现,自是得报知梁君,梁君第二日得知了,撑着从榻上爬起来,即刻提审姬倡。
哪知姬倡瞧着是个烂人,却在何人绑走了华飞、他现在何处这件事上,死硬死硬的,任梁君如何哄骗恐吓,拒不开口。华莠气不过,又一脚踹断了他两根肋骨,他居然抹了一把唇边血,嘲弄地望着华莠。
“你打死我,我正好这副样子去见你娘,让她瞧瞧她的乖儿子对她亲弟弟有多心狠手辣。你猜,她会不会骂你?”
“闭嘴!休提我娘!你有何资格提她?”华莠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
“哈哈哈!”姬倡大笑着,呛出一口血。“我就爱看你们这气急败坏的样儿。别费心了,华飞在谁手里,你们不会知道的,一想到你们父子这么抓心挠肝一辈子,我笑都要笑死了,便是死了,在地底下怕是都要笑得睡不安生呢。”
梁君颤抖着手指着姬倡,气得说不出话来。
华莠怕气坏父君,忙命人将姬倡拉下去,安抚父君躺到榻上。
梁君眼中滚出浑浊老泪,拉着华莠的手心碎道:“寡人怕是再也见不到飞儿了……”
“父君且莫伤怀,儿臣已派人继续寻找了,这个姬倡,也总会撬开他的嘴。如今当务之急,既然并非宋国掳了飞儿,可否先将战事停一停,我们全力寻找飞儿?”
梁君叹息一声道:“既如此,便全凭你安排罢。”眼中火气难消,喃喃道:“这贼子着实可恶,害了飞儿,还险些离间了你我父子……”
华莠拍拍父亲的手,父君眼中没了那抹狠厉,令他心里轻松许多。
梁君满眼期待地望着他又道:“只是有一件事,你务必要答应父君。”
“父君请讲。”
“你即刻迎娶公孙姑娘罢。飞儿不知所踪,还不知……回不回得来,父君要见着你绵延子嗣,让大梁后继有人,方能放心地走啊。”
华莠心一沉,一时语塞。
梁君望着他,目光如两团即将燃烬的火焰,声音沧桑。
“莠儿,父君命不久矣,你身为我的儿子,受我江山相托,父君便这一个请求,过分么?”灰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
华莠咬紧牙关,良久,在父君的榻前垂下头,闭了眼。
“不过分。请父君再给我三日时限,若找不到飞儿,便依父君。”
“好,便先宣布我大梁储君定亲的消息。”
华莠侍卫所住的营房中间,临时调整一间出来作了关押姬倡的处所。这会儿姬倡刚被军中郎中处理过伤口,肋间缠满带子,躺在地上,眼神涣散地盯着房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开了,有脚步声走进来,姬倡也懒得转眼去看。稍倾,脚被人轻轻踢了踢,他这才懒洋洋转了转眼珠,见华莠站在他身侧,低头瞧着他。
姬倡转回头讥诮地一笑:“还不死心?那又何必叫人给我包扎,接完再踢断,不嫌麻烦?”
如今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懒得揣测华莠会如何折磨他了。不想一直没动静,他疑惑地转过头一瞧,见华莠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肘撑在小几上,疲惫地搓了把脸,平日里炯炯有神的一对黑眸,此刻黯淡无神,有些发直。
这不是要打人的架势啊。
姬倡嗤的一声,嘲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连华飞都没了,再无他人觊觎君主位,整个大梁都是你掌中物,你多福气呀,还有甚么不足?”
“我要大梁何用?”华莠手撑着额,无精打彩道。
“你想要天下?”姬倡有点意外。
“我要天下何用?”声音依旧懒懒的。
“他娘的!”姬倡愤愤啐了一口,“老子想要,却一无所有;送到你手上的,你却懒得要,这狗娘养的世道!呸!”
骂得太过用力,抻得断骨一阵剧痛,他闭住嘴禀住了呼吸。又终究好奇,不由问道:“那你倒是想要甚么?”
“想要一个人。”华莠的声音沙哑疲惫,说着也躺了下来,与姬倡隔着一张几,看起来心力交瘁。
姬倡又嗤的不屑一笑,“有了天下,什么人得不着?”
“我想要的人,他想要天下。”
姬倡愣了愣,没明白华莠的意思。
“他想要的,我都愿给他,可这梁国天下是父君的,不是我的。”
姬倡难得听到华莠这般推心置腹地与他聊几句天,不由来了些许兴致,他忍痛费力地爬起来,伏在小几上,瞧着那边的华莠,摇了摇头。
“你呀,终究太像你娘,傻。我们姬家泱泱大族,不知为何出了你娘那样的傻子,梁君一肚子鬼主意,可跟她生的儿子也未能幸免。有江山才有一切,这如何能拱手让人?要人心有何用?那玩意儿说变就变,最不值钱。”
“正因江山易得,人心不易得,我才想要那真心,为这,别说江山,命给他都成。”华莠说着星眸闪闪,又忽的一暗,兴味阑珊,“总之是你害了我,华飞不见了,父君逼我绵延子嗣,已然给我定亲了。我这一世与真心,终究要错过了。”
姬倡瞧着华莠失神的眸子,恨铁不成钢地张了张嘴,终于愤愤道:“华飞回来了你便能得了心上人不成?罢了,你也不用绕着弯子套我的话,看在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有血脉关系之人的面上,我实话告诉你罢——我也不知道华飞在哪。”
华莠转过脸盯着他:“那是何人掳走的你总知道罢?”
姬倡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我也不知道。”
华莠呼地坐起身道:“你甚么都不知道,便为他们卖命?”
“要不说你傻呢,”姬倡慢条斯理道:“你弄个见不得人的神秘组织,拉拢人为你卖命,会大张旗鼓宣扬自己是何人么?”
华莠皱了皱眉,“神秘组织?那你是如何加入的?”
姬倡叹了口气,“三年前,我去府外当差,被一个陌生人拦住,悄声跟我说:‘姬家的嫡长子,本该锦衣玉食,前途无量,却被诬谋反,在姬家与国君府两处为奴二十余年,便想这般被欺压到死么?’我一听便傻了眼,这人竟对我了如指掌,我便道:‘不想又怎样?’那人便道:‘不想便随我来。’”
华莠盯着姬倡的眼神,想辨他说的真伪,那双星眸不再无精打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