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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

  •   一日后,梁君带领五千兵马,抵达了清江梁军驻地。华莠听到前锋兵士禀报后便即上路前往迎接父亲,梁君竟拒不相见,此时到了驻军大营,方才宣他及众臣进来。
      梁君比之前又清瘦了许多,他原本身体有恙,又连日舟车劳顿,身体已至极限,却被一股病态的顽强支撑着。他扫了华莠一眼,眼里隐忍着一丝阴沉可怕的光芒。
      华莠心一沉,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父君已然知晓华飞失踪一事!
      果然,梁君开口便问道:“飞儿呢?”声音沉郁威严,是华莠从未见过的。
      “儿臣看护不利,飞儿如今尚不知去向。”华莠无奈,只得将事情始末讲述一遍。
      梁君的手轻轻颤抖着,声音阴沉道:“你便这么任由他不见了?你手握千军万马,如何不打进宋军老巢去救飞儿回来?坐等难道能等回来不成?”
      “儿臣一直在派人寻找,并非儿臣不愿对宋用兵,是因为飞儿并非宋兵所抓,宋国交不出人来。”
      “那是谁?”
      “现下还未查出是谁。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与河曲夜袭应是同一伙人,儿臣正在追查。”
      梁君盯着华莠,眼中的阴郁转为极度的失望,“华莠,我力主立你为储,是盼着你以武力立国,能振大梁雄威,不想如今,我大梁连自己的子孙都保不住……那是我唯一的孙儿啊!我到了地下,如何面对先祖?想我大梁存世百余年,虽不曾是一等一的大国强国,可也未曾让人这般欺辱过……”
      梁君的话如同鞭子抽在华莠脸上,火辣辣的疼。
      自己让父君失望了!华莠又愧又痛,握了握拳,心里如被啃噬般的难受。他自幼渴望父君关爱而不得,如今刚被父君倚重信赖没几日,这便又要失去了么?
      华莠心里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上气来。这事他虽无辜,又委实推脱不了干系,只得头一低,任由梁君谴责,又暗自揣测,梁君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谌方受他嘱托,必不会多言,那些兵士虽有的听到些风声,却无机会与梁君接触,那是何人向梁君汇报了此事?这么做明显居心叵测,唯恐华飞的事闹不起风浪来,是想借此事打压他华莠势头,还是欲挑起宋梁争端?与幕后操控之人是否有关?
      华莠微俯着那张冷俊刚毅的脸,似是在听父君训话,实则神思早已跑了,暗暗思谋着如何追查这条线索。如今梁君正当盛怒之下,自是不能直接相问了。
      “公孙晏,限你两日内拿出对宋作战方案,三日内寡人便要出兵,讨伐宋国,定要让宋人尝尝苦头!”
      “诺。”眼见着储君都没得着君王好脸色,公孙晏哪里还敢说什么,乖乖答应了。
      “父君!”华莠猛然抬头,欲要开口,梁君却沉着脸一摆手制止,“既然无人在意我孙儿生死,寡人便亲自为他讨个公道。”
      众人听了脊背一凉,皆禀心静气,垂首而立。梁君这话委实太重了。
      会见结束,梁君单独留下了公孙佑。
      公孙晏与华莠相跟着走出房门,瞧瞧左右无外人,凑近华莠悄声道:“储君,这作战计划怎么弄?”
      自己儿子是身经百战的著名将领,却让他来决定这仗如何打,公孙晏虽是个粗人,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是以皱着眉头问华莠。
      “你且先弄着。”现下重要的不是仗如何打的问题,而是如何阻止战事爆发。看父君的意思,是铁了心要与宋国开战了,若真如此,可真正中幕后推手下怀了。
      梁君亲征,宋陨可得知了消息?
      华莠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室内,梁君沉着脸责备地望着公孙佑:“寡人信任你,任作少师辅佐储君,可瞧瞧现下被你们弄成何种样子。”
      “君主,小公子一事,臣等罪该万死,自不敢辩。只是,这伙人甚是有些手段,想方设法挑拨宋梁关系,储君一直在追查,还望国君千万莫着了这些人的圈套啊。”
      “真有这么伙人?”
      “从种种迹象上看,确有其人,臣与储君皆揣度是齐人。”
      “齐国现如今与我们尚是盟友关系,做这些做甚?”梁君不以为然道:“飞儿是在宋国边界丢的,寡人自是向宋国要人,此事无需再议。”
      华莠心事重重回到自己营房,正欲细细思谋一下当下形势,侍卫匆匆来报,去河曲方向打探的侍卫回来了。
      华莠精神一振,忙叫进来,一心盼着有新的消息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可几个侍卫的第一句话便叫华莠傻了眼——“那个洞找不见了!”
      “储君那日与我们分别后,那老人的三儿子带着咱们两个人在前头走,我二人在后面悄悄尾随,远远地看到他们在一个山坡的大树底下忙活了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我俩过去仔细一找,原来在树根旁有一个洞口,用木板挡着,上面堆上枯枝败叶,不知情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另一个侍卫接口道:“我俩将那木板掀个缝瞧了瞧,里面黑洞洞的,瞧着怪吓人的。”
      第一个又道:“洞口不大,人得爬着才能进去。我俩记好了位置,隔一两日便偷偷去洞口处瞅瞅,咱们的人一直没回来,我俩也不敢进去。四五日前,储君派的人带着先储君夫人来了,说要找那个洞,我俩便领着他们去了,可是那个洞口竟然没了!”
      “没了是何意?”华莠微而蹙着黑漆漆的眉头。
      “那块木板还在,可底下的洞没有了,全是土,夫人怀疑我俩找错了地方,可那洞我俩趴着瞅过那么多回,闭眼都能摸到,如何能找错啊?夫人便命人在树根底下挖了许久,连旁边的树下也挖了,可就是没找到那个能爬着进去的通道。”侍卫讲着,眼里掩饰不住的恐怖表情。
      “唯姜夫人呢?”华莠问。
      “夫人还继续找呢,我们急于回来向储君禀报此事,便回来了,路上正遇到了您派去接应我们的侍卫。”
      “老人的三儿子亦没回来么?”
      “没有,老人得知了消息急得在家跳着脚骂,说他还没个孙子呢,若是不打仗,他早子孙满堂了。”
      华莠沉思着踱了几步,这事委实诡异,如今怪事频出,又难得有这条线索,岂能轻易放过?便命回来的侍卫先去休息,明日带一队人再去,协助唯姜夫人继续调查。
      此时公孙佑也从梁君处回来了,得知此事,亦甚是疑惑,又见梁君盛怒之下贸然要与宋国开战,自己苦拦不住,不禁耷拉着两条长眉,甚是忧烦。
      “少师,父君身边的内官你可有熟识的?”华莠忽然浓眉一挑,下巴上的食指一停,问道。
      公孙佑略想一想,“有,君主身边不离左右的两名内官,有一位是臣几年前引荐的,储君待要如何?”
      华莠眼睛一亮,一招手,二人在案几前坐下,华莠点着案几道:“如今我营中有通敌之人,父君身边有个告密之人,看这二人的目的,皆是引发宋梁争端,是否可能为同一人?父君身边的亲近内官极有可能知晓是何人告密……”
      不待华莠说完,公孙佑已知其意,右拳一砸自己左手心,兴奋道:“甚是有理,臣这便去找他!”
      华莠忙提醒:“千万莫让父君察觉。”
      “这个自然。君主连日奔波,这会儿怕是已经歇下了。”
      公孙佑急匆匆走出几步,又猛然收脚,回身问道:“储君,明日便是新年了,君主来了驻军营中,是否要如每年在宫里那般庆祝一番?”
      华莠一呆,明日竟已是新年?近日事端横生,他早已忘了今夕何昔。
      华莠略一思索道:“罢了,飞儿出事,父君正烦忧,这会儿提议庆祝,无异火上浇油。”
      公孙佑一想也是,抬脚走了。
      室内寂静下来,华莠心绪难平,起身来到户外。天色已暗下来,不知何时飘起了零星雪花,他站在营房门口,任夹杂着飞雪的晚风扑在脸上。
      一年中的最后一日了,这零乱而荒谬的一年,他的人生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波诡云谲,仿若耗掉了他一生的力气。
      明日便是宋陨的生辰了。
      可他耗掉了一生的力气,却仍无法离他更近一点。
      华莠在冷气中长吁了一口气,唤侍卫牵来马,在暮色里向着陨江疾驰而去。
      黑暗中的陨江不知疲惫不舍昼夜地流淌着,在断崖处,不管不顾地一头载下去,在谷中跌得粉身碎骨,又涅磐重生,化身成莠江,浩荡荡继续滋养万物去了。
      华莠沉默地站在断崖处,聆听着震耳欲聋的水瀑之声,任雪花在头顶飘洒。
      众侍卫不明所已,远远地望着储君僵直的背影,默默守护着。储君黑色的帽兜上慢慢积满了白雪,仿若一夜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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