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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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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靴子衣衫都干了,已是午时,华莠坐起身问:“咱们还去岛上么?”
宋陨拿掉他头上滚的一根草,平静道:“不去了,反正已经惹齐怀宇不快了,索性惹到底吧。我酉时才有晚课,还有几个时辰呢,咱们街里自在玩玩去。”
说着便叫承平,让他去码头那里告知等候的船夫,只说公子陨落水伤了脚踝,稍歇并无好转,只得先回府了,华莠前去护送,请船夫去岛上转告。
华莠皱了眉道:“这个齐怀宇当真讨厌,那么多人围着他转还不满足,一个都不肯放过。”
宋陨亦有些无奈:“想与他保持距离又不交恶,还真要费些思量。唯求太太平平过些时日,大齐早日放咱们回去。”
华莠从没想过回去之事,梁君府又没人盼着他,没他碍眼,梁君与华庆只会舒心得多,跟他见不到他们的感觉一样。
况且,回到梁国岂不是便再也见不到宋陨了?
一想到此,华莠心里不禁一凉。无论他如何珍惜宋陨,两人却早晚要各回来处,这段交往注定短暂。
刚有了朋友的少年,一时满腔悲凉之意。
但华莠并非多愁善感的性子,不管多短暂,相遇了总比没遇到要好,有过这么出色的朋友,够他得意一辈子了,他要加倍珍惜这短暂的好日子!
想到此,华莠打叠起精神,追上宋陨的步子问他:“今日齐怀宇肯定很不满,你打算如何应付他?”
“我想个法子哄哄他,你别担心,我有储君的名头罩着,他不敢太过分的。”
华莠这才放下心来,又想起刚刚众学子的话,不禁好奇:“那些人说齐怀宇家一个女人也没有,是什么意思?齐怀宇的娘呢?”
“我也不知,看来这大司马家有些古怪。”
“嘿嘿,这事得让十石来发挥特长了。”看来仆侍聚集的门房能派上用场了。
出了沁园,待承平出来,几人便直奔繁华的西区玩耍。端午的东都果真热闹得紧,与宋、梁相比自是别有一种风貌。
宋陨见小贩卖的风车甚是漂亮,很受小孩子喜欢,便也给华莠买了一个玩儿,喜的华莠不停跟路边的小孩显摆:“我也有,我哥给买的!”
直玩到快到酉时,方回到宋府,又让马车送了华莠回家。
第二日,宋陨送了一份宋国端午特色厚礼给齐怀宇,作为前一日自己与华莠因故提前退场的陪礼,又为此事郑重道了歉。
齐怀宇原本大大的不悦,见宋陨如此,又不忍翻脸,只得把此事揭过不提。
但竟然是由华莠送宋陨回的家,这让齐怀宇无论如何不能释怀,望向华莠的目光恨不能将他身体刺穿两个洞。
华莠心中暗笑,表面不动声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给齐怀宇挑事的机会。
此时的武课上,已开始学习射箭。
每人一个箭囊,五十支箭,半石弓和一石弓自选。两侧各竖了几十张靶子,为安全起见,每张靶子之间距离很远。
□□授完射箭要领后,便每人选张靶子各自练习,教习转圈巡视着指点。
华莠见齐怀宇得意洋洋选了一石弓——目前只他和宋陨拉得满——选了宋陨旁边的靶子,明明离得挺远,还要不时跑到宋陨身边,比比划划不知说些什么。
华莠烦得冒火,恨不得一箭射过去,给他来个透心凉,让他从宋陨身边彻底消失。
宋陨倒是不急不躁,心平气和与他周旋,华莠真是服了他这点。
华莠问过宋陨,太师每日给他上课都讲些什么,宋陨说不外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别的华莠不清楚,但修身养性之道,他确信宋陨已然参悟到真谛了。
华莠胡乱想着射了几箭,又不自觉地看向宋陨那边,见齐怀宇又凑了过去,竟一把抓住了宋陨握弓的手,将他圈在臂弯中,便要握他另一只手去拉弓弦,似是要助他拉弓的架式。
宋陨连连推拒,但齐怀宇人高马大,宋陨竟一时脱不得身。
华莠腾的火起,几乎要将胸膛炸开,他扔了手中弓箭,大步便向那边走过去。
刚走出两步,便见教习正好转到二人处,齐怀宇便撒了手,几人议论着什么,教习还拿起弓,演示着射了几箭。
之后齐怀宇回了自己箭靶处,老老实实练着箭,直至散学。
华莠气得心乱蹦,无论如何压不下这股火气。招宋陨不痛快,比招惹他自己还令他无法忍受,他实在没法坐视不管。
这个齐怀宇越来越过分,是时候该给他点教训了!
第二日武课,宋陨拿了一石弓,随便选了张靶子,正试着弓弦找手感,便感觉身后走来一人。他以为又是齐怀宇,心里愠怒,面上平静,也不回头,兀自练习。
那人站在他身旁不远处,待他射出一箭,那人递了支箭羽过来,轻声道:“给。”
竟是华莠的声音。
宋陨一愣,转过头,见华莠肩上挎着弓,手里拿着一支箭,黑漆漆的眸子笑微微望着他。
这尚是他俩在琅苑里第一次正面接触。
宋陨走过来,眼睛扫了其他学子一眼,“你过来做什么?”
“今日我要跟你用一张靶子练习。”华莠摘下身上的弓,“行么?”
宋陨顿时明白了华莠的用意,他眼角余光已瞥到齐怀宇向这边走来。
“回去,别惹怒他,你不要与他正面冲突。”
宋陨低声说完,走回到射击位,继续练习。
华莠如影随行,跟过来在他身边站定,待宋陨射出一支箭,便又从自己箭囊抽出一支递给他。
齐怀宇阴阳怪气的声音已急不可耐地传来:“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水平,便来陪人练箭啦?”
宋陨接过华莠手中的箭,将这一箭射出,二人才回了身。
齐怀宇叉着腰,一脸不屑,嘲弄地望着华莠。
华莠平心静气道:“我来向子珺兄学习讨教而已。”
“你做梦呢?什么水平的都能来讨教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什么水平的能?”
齐怀宇嚣张地拍拍手中的一石弓,举起右手,大拇指朝自己一指:“老大的水平!”
华莠低头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弓,撩眼皮瞅了他一眼:“试试?”
“哟——?”
齐怀宇可意外坏了,一个小国不受待见的庶子,哪儿哪儿都不出奇,自己连霉头都懒得找他的,竟敢向自己挑战?吃错药了吧!
齐怀宇傲然地:“怎么比?”
华莠懒散地:“你说。”
齐怀宇来了精神,冲着远处的学子大喊了一声:“来来来都过来!”
大伙不知出了何事,一齐围过来,教习也大步走了过来。
齐怀宇抱着肘,下巴一指华莠,跟讲笑话似地说道:“这小子要跟我比试射箭,麻烦大伙给作个见证。”
一片诧异惊呼声,众人都疑惑地望向华莠,吕卫的眼里讶异中透着担心。
“二十箭,一石弓,点数多者为胜,如何?”齐怀宇趾高气扬地问。
“成。”华莠淡淡答,见齐怀宇拿了弓便走,出声道:“慢着。”
齐怀宇脚步一顿,回头瞧着他,眉一挑:“怕了?”
“赢了怎么说?输了怎么说?”华莠依然不紧不慢的。
齐怀宇愣了一下,“你说怎么说?”
华莠道:“输的以后武课上老实待着,少上别人那指手划脚;赢的随便。”
齐怀宇一副气乐了的表情,一指华莠:“成。小子,你本来也每堂课都老实待着,有必要输一场再强调一下么?”
他那些跟班全都哄堂大笑起来,簇拥着他往靶位走去。
吕卫没动,一脸担忧地望着华莠,不明白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宋陨走过来,站在华莠身旁。
他本不想华莠参与其中,与齐怀宇正面为敌。齐怀宇对自己尚有顾虑,可能收敛一二,对华莠可不一定。
然而事情突然至此,已来不及压制;再则,宋陨也期待华莠有一个爆发的契机。他自小在父兄打压之下成长,根本不知自己有多出色,他需要一次一鸣惊人,需要众人仰慕的目光帮他认清自我,确立自信。
是以,宋陨并未开口,只伸手抚了抚华莠后背。
这一抚,胜却了千言万语。如同武林高手的内力传输,华莠只觉一股巨大暖流涌入胸膛,熨帖了他的七经八脉。他长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地朝齐怀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