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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黑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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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赤亘部
昏暗的营帐中,床上的人在痛苦地喘息着。
他被困于梦境,而梦境中,是地狱
他看到了一匹狼,一匹成年的头狼,身后跟着六七匹狼,那双幽绿竖瞳死死盯着他,好似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他吞吃入腹。
他不敢动,只能头皮发麻地看着头狼流下垂涎的口水,舌头血红,就像刚刚才饱餐一顿。
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想要呼救。
也许是心里的呐喊起了作用,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白衣的年轻人,鸦发披肩,白色狐裘显得他身形修长清瘦,他一步步走来,面容愈发清晰。
在这种情况下,扎哈尔还能分出神来感慨这人的好皮囊。
年轻人的确很年轻,他的面容甚至还有些少年人的青涩,但那双桃花眸中的森冷杀意却绝非一个少年该有的,他的五官漂亮精致,笑起来时定然是一副潋滟美貌,可他不爱笑,他唇角没有一丝弧度,一步步走来时,唇角缓缓上弯,却满是冷意。
“扎哈尔……”少年声音有些沙哑,他一招手,那匹头狼突然扑过来。
扎哈尔看着那头狼朝少年扑去,下意识喊道:“小心!”
然而,头狼在少年身前停下,绕着少年走了一圈,最后亲昵地用长嘴吻蹭了蹭少年的手,然后充满敌意的视线再次落到扎哈尔身上。
扎哈尔一愣,冷汗直流:“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眯着眼眸,他一手摸着头狼有些扎手的脑袋,轻轻道:“戌,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头狼望着少年,少年半蹲下来,白衣曳地。
“有人杀了我父母,害死了我的兄长,还妄图从我手里夺走许多……就是他,戌。”少年说完,头狼像是听懂了一样,再望向扎哈尔时,兽瞳里满是怨毒。
下一刻,它后腿一蹬,纵身扑向扎哈尔……
“啊!”扎哈尔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急促地喘着气,满脸后怕。
“阿尔诺,怎么了?”一个女人掀了帘子进来,柔声问道。
“黑狼……那只黑狼……”扎哈尔喃喃道,“图尔扎伊!那个人……是图尔扎伊!”
女人面色一变:“阿尔诺!您在说什么?”
图尔扎伊这个词在北疆,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扎哈尔缓过了神,抹了把脸,声音沙哑:“没什么,你这是……”他看着女人身上明显比平时更隆重的衣裳,有些疑惑。
阿娜伊面色有些沉重:“大盛的使臣来了,说是有贵人因为赤亘部的人出了大事,大盛皇帝要求重谈协议。”
扎哈尔愣了愣。
——
“使臣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已经将质子送过去了,死在了大盛那是你们的事,现在因为一个出身赤亘部的女人私自做了错事就要求重新送一个质子过去,这算什么?!”营帐中,赤亘部的人已经快吵翻天了。
而大盛的使臣始终端坐在位置上,是个温温润润的文人,身上没有一刀一剑,在这粗犷的北蛮人里却面色平淡:“第一,莺妃是你们的人,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承担后果。”
北蛮人拍桌而起:“凭什么?!”
苏凉行淡淡道:“就凭你们输了,就凭大盛赢了。”
那人一噎,憋得面红耳赤也没想出一个理由。
扎哈尔在此时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那敢问使臣,你们口中的莺妃做了何事?”
“毒杀沈将军的小公子。”苏凉行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
扎哈尔眉头一拧:“只是个小孩子……”
“叩”苏凉行将一枚玉佩压在了案上,冷声道,“你可知小公子如今在大盛是何等地位?”
扎哈尔面色微凝。
苏凉行抬眸看他,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挑衅:“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依你们皇帝的意思,是要如何?”
“大人不可啊!岂能容忍他们如此欺压我们!”
苏凉行冷笑:“阁下此言差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乃天经地义!”他忽然笑了一声,慢慢道,“也对,你们一直都输不起,也不知败给沈将军多少次了。”
“你!”
“够了!”扎哈尔咬着牙,半晌吸了口气,“我们会再挑选一个质子送过去。”
“不,陛下的意思,是让大盛挑一个质子送过去,不是你们选。”苏凉行道,他的脸上挂着极明显的假笑。
扎哈尔捏了捏拳头。
如果这人不是大盛的使臣,他真想现在就弄死他。
可偏偏苏凉行就是使臣,偏偏他还很清楚北蛮人绝对不敢动他。
冬季将近,北蛮人的牛羊马匹只能靠那点干草过冬,而且他们本就元气大伤,若在此时又起纷争,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大汗!”营帐外,忽然有人喊道,紧接着一个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这人身形有些臃肿,眼睛总半眯着,目光锐利,看着年纪有些大了,鬓边花白。
扎哈尔一顿:“大汗。”
苏凉行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看来……大汗想要再挣扎一下?”
北蛮大汗的眼神落在了苏凉行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使臣说的这是哪里话?一个质子罢了,只是……”
苏凉行微微皱眉,他很清楚,这人能当上大汗绝不简单。
“我年事半老不老的,我的大妃前些日子去世了,身边少了个知心人,若是你们挑走了我一个儿子,那我岂不是又孤单了些?”
扎哈尔在一旁听得额间青筋暴起。
大汗口中的大妃,正是他的妹妹。
他清楚地知道大汗的秉性,好色且男女不忌,他的妹妹经常同他哭诉此事,谁知前些日子便突然说他的妹妹暴毙了……
平心而论,这大盛使臣生的实在是好,虽是男人,却比北蛮那些女人还要漂亮。
他不用多想便知道大汗究竟想做什么了。
苏凉行摩挲了一下指尖,笑了一声:“大汗的意思,还想要大盛给你一个大妃?”
“不用这么麻烦。”大汗的视线落在苏凉行身上,“使臣若是愿意留下来,一切便简单得多了。”
“……”一片寂静。
苏凉行嗤笑一声,干脆也懒得掩饰自己的本性:“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北蛮人先是一愣,不明白刚刚还挺在乎表面功夫的漂亮青年怎么就突然换了副面孔,而除苏凉行以外唯一的中原人悄悄往苏凉行身边挪了一些。
他怕苏大人骂起来连他也给一块儿骂进去。
“你说什么?”大汗显然没料到这一出。
苏凉行握着玉佩,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冷冷道:“我说,狗改不了的习惯,你们北蛮人也改不掉,总痴心妄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知道若是我真留下来嫁你叫什么吗?”他缓缓说出:“叫瞎了眼,叫下嫁!”
“你!好大的胆子!”大汗一下子被气得噎了口气。
离苏凉行最近的扎哈尔面无表情,完全没打算去拦一下。
苏凉行肆无忌惮地笑着,疏狂矜傲:“想要从大盛手里抢一块不要的狗骨头?想都别想!要么杀了我,明日大盛踏平此处,要么……就乖乖把你儿子都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