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留名》溪遇安

10、大漠

　　北疆边境
　　北疆的夜很冷，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
　　自从沈战战死，北疆的士气一落千丈，人人如同行尸走肉，几乎对镇守边疆没了执念。
　　“卫统领，明日的巡视我带队去吧。”一个少年突然对从一旁走过的男人道。
　　卫卿停下了脚步，他身上仍披着轻甲，眉目俊美，听到了少年的话，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道：“明日不巡视，我们有别的事要做，我会重新安排每日轮巡的人。”
　　“为什么要重新安排？那是沈将军安排的！”有人“噌”地站起身，不知所措道。
　　卫卿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你们知道的，将军……将军战死后，边疆的状况更复杂了，京都权贵想要染指兵权，北蛮人蠢蠢欲动，我们不能再这么麻木地巡视下去。”
　　“可我们还能怎么做？将军不在了，少将军也不见了，……我们也许、也许根本打不过北蛮人！”
　　卫卿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沉声道：“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扰乱军心！按军规是可以斩首的！”
　　“卫统领留情！”另一个人扑上前把说话的那个人扯开，“他就是……我们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将军战死了，可少将军也许还在。”卫卿闭上了眼，“再不济，还有小公子，只要还有一个沈家人活着，我卫卿就绝不放手边境！绝不会让北蛮人踏过边境一次！”
　　“……”那些人不敢出声。
　　卫卿抬手一指远处的荒凉大漠：“那儿，那儿埋葬了我的亲人、手足兄弟，我恨！”他死死咬着牙，双目赤红，“是将军一手提拔我至此，我这条命就是沈家的！若天家视此地若无睹，我也要死守此地！”
　　“可、可将军您真的不会离开这吗？”
　　“我……”
　　那士兵为了防止卫卿极度后悔之下自刎连忙趁他没把话说出来道：“京都来了旨意要您去宫里看看小公子！”
　　“……”卫卿抹了把脸，面无表情道，“小公子怎么了？”
　　“小公子被北蛮女子下了毒，病了。”
　　“……”营地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下一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寻找自己的武器。
　　“陛下、陛下还说我们不准轻举妄动否则就不把黑羽军军权给小公子了！”
　　又是一瞬寂静，卫卿若无其事地扔下他的宝贝长剑。
　　皇帝这几个旨意像是在警告小孩子，却意外的有用。
　　“我走了。”卫卿刚走几步，快要走到军营门口了，他忽然脚下一个转弯，又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重新朝营帐里走去。
　　“将军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忘带马和行李了……”
　　“……哈哈哈哈哈哈！”方才还死气沉沉的营地里顿时爆发出笑声。
　　卫卿一把掀开营帐，伸出个头朝外面吼道：“笑你大爷的！再笑就全部滚去加练！等我回来别想听到小公子的一点消息！”
　　笑声消失了，可士兵们快憋死了。
　　好不容易闹到卫卿终于没漏下什么东西走了，余下的军官士兵重新围坐在篝火旁，不约而同地哼起了边疆的歌谣。
　　“故里佳景，好酒亲朋，遥遥无期……”
　　“佑我盛世，护我家国，此身当先……”
　　卫卿听到了身后的歌谣，眼眶有些热。
　　他们在边疆守了十余年，有的早已是孤家寡人，有的惦念着家乡的亲人。
　　可他们仍然守在这儿，守着万里黄沙，千百枯骨。
　　他们不是无心之人……

　　皇宫
　　“太子殿下，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萧承风殿外的宫女看到了萧景睿，很是惊讶。
　　萧景睿淡笑：“听说岁安在这儿，刚好得了空闲，便过来看看。”
　　宫女连忙道：“奴婢带您进去。”
　　芫荽一路乖乖跟在萧景睿身后，却也难掩兴奋。
　　“五殿下。”宫女带着他们入了内殿，看到萧承风坐在床沿，便告退了。
　　“皇兄？”萧承风有些昏昏欲睡，无奈手里握着的沈摧霜的手仍是有些烫，怎么也不敢睡过去，看到萧景睿过来便醒了神。
　　萧景睿笑了笑：“岁安如何了？”
　　沈摧霜早早睡过去了，虽说这都是他设计的，但发烧也是的的确确的发烧，加上现在他的身体是小孩，精力多少都跟不上，不久就昏昏欲睡。
　　“还烧着，已经喝过药了。”
　　芫荽：“五殿下安好。”
　　萧承风微微挑眉。
　　他记得芫荽，沈摧霜幼时一直是芫荽在他身边。
　　他看着这少女目光已经快要粘在床榻上的小团子身上了，便道：“你照看一会儿岁安，我同皇兄出去说话。”
　　芫荽一愣，继而喜笑颜开：“多谢五殿下！”
　　萧景睿同萧承风出去后，芫荽小心翼翼地跪在床榻边，目光望着熟睡的沈摧霜，再跳脱的本性此刻都压得严严实实。
　　沈摧霜睡觉时很安静，不会翻身，就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窝到天亮。
　　看着看着，芫荽忽然红了眼眶，喃喃道：“阿鸢若是长大了，肯定也是这般漂亮……”
　　——
　　“萧冀越来越不安分了。”萧景睿轻声道，他眉眼间依然温润，“若是他再不懂得进退，再试图插手摘星楼的事，无需老师教训，孤会先把他丢出这京都。”
　　萧承风抱着手倚在一旁：“国师近日如何？”
　　“老样子，一年到头有几个月是病着的，冬日将近，难免分不过神。”萧景睿叹了口气，“你也十二了，不能总在外面瞎玩，杜老先生总跟父皇说你不去学堂。”
　　萧承风浑不在意：“如今我要照看岁安，哪有空再去那儿，何况那些我都会了。”
　　萧景睿目光沉沉，一手按住了他的肩：“承风，你要记住，有些事是万万不能让他人得知的。”
　　萧承风一怔，站直了：“皇兄放心，我不会让人察觉的。”
　　“……是我对不住你。”萧景睿叹了口气。
　　“皇兄说的哪里话，我本就不适合当太子，我爱的是自由自在，藏锋遮芒正好免得父皇对我关注太多，何况如今有岁安，我更觉得当初的决定我们没做错。”
　　萧景睿无奈地笑了笑：“你很喜欢那孩子？”
　　“对啊。”
　　“好好供着吧，父皇很有可能会把黑羽军的军权给他，即使他如今才四岁。”
　　萧景睿毫不意外：“我喜欢他才不是因为这个。”
　　“他的确是可怜了些。”萧景睿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孤也先回去了。”
　　萧承风：“里面那个……”
　　“芫荽是个好姑娘，她很喜欢岁安，让她在你这儿照顾岁安吧。”萧景睿笑了笑，“孤替她担保。”
　　“不是这个意思，我本来还想说让你把她留这儿呢，岁安确实缺人照顾。”
　　“那边刚好了。”
　　“嗯，皇兄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