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威士忌》一雨归藏

29、猪仔饲养计划

　　临近年关，公司的事大大小小都要做个总结，并对新一年作出大概计划。还要不加上一笔无端而来不知危险系数的资金，严知笑已经忙得脚不沾地。然而宋玄学校放假，邛崃岛那边也不需要他坐镇。他多了些时间，便做了饭，用两个多层的保温盒装了，送到严知笑办公室。
　　这段时间严知笑连轴转，吃饭什么的也就草草了事。当面前多了几个家常菜还带一盒排骨玉米汤的时候，她才觉得嗅到些许烟火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松了那么点。
　　吃完饭，宋玄把饭盒收好，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从简易的小书架上随手抽了本书，就窝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谁也不打扰谁。
　　宋玄偶尔抬头，看到严知笑顶要么盯着屏幕，双目炯炯有神。要么吩咐工作，简单明了，丝毫不拖泥带水。工作时候的严知笑跟平常完全判若两人，她专心致志，眉目冷峻，散发出在职场上经年打磨后的沉着和睿智。
　　他想起那是她说：我在我的领域也很厉害呢。当时他不以为意，现在看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也正闪闪发光。他也有点恍惚，那个跟孩子似赌气吵着要吃冰激淋，下雨天疯疯癫癫淋雨，一边怕鬼又一边撩拨人的，她到底有多少面是自己不知道的。
　　她就像是一个未知的迷宫，咋一看花里胡哨无头无尾，非得细细去看，才看着里面入口，线路，死胡同等一些列。
　　了解一个人，是一个相当有趣的过程。
　　目光落在她敲键盘的手上，白皙的手背上一团打吊针未散去的淤青，像只黑猫跳跃着，拨动人心。宋玄脸色严肃，近乎无奈地叹了口气。
　　事情还要从昨天下午说起，最近严知笑比较忙他是知道的。晚上两个人约着去吃火锅，他到公司来接她下班。然后他在车库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下楼，看到周围的车一辆接一辆离开，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上楼才看到蜷成一团虾米在沙发上的严知笑。
　　她估计没有想到自己会上楼，更没想到自己会没敲门就进去。稍微错愕了一下，直接从沙发上蹿进自己怀里。
　　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衣，宋玄也能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然而她脸上却依旧笑得春光明媚，一边说忘记看时间了手机在充电等借口，一边就要去取外套准备走。
　　严知笑当时胃疼得不行，她身体向来健壮如牛，生病这种事情简直就是撤蛋。突然而至的胃疼大概也是因为可能今天没有怎么吃东西，她想吃完饭垫了肚子就好了。谁知，那热腾腾火辣辣的火锅一下肚，之前压抑的疼痛就跟嗑药似的兴奋起来，连带着大肠小肠胃部都痉挛起来，一阵阵的搅得她差点儿当场将吃下去的东西又倒出来。
　　然而一看宋玄难得请她吃顿饭，咬咬牙又吞咽回去。本来一顿饭熬过去就好了，谁知道出门冷风一吹，一会热一会儿冷，在车厢里坐了没一会儿就呜呼哀哉捂着肚子汗流浃背。
　　为了不然宋玄看出什么端倪，她只好装睡。然而，没多久宋玄就叫醒了她，一睁眼就看到标志性的红十字，她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他黑着脸咬牙切齿到：“别硬撑了，难看死了。”
　　医生问诊的时候，宋玄依旧站在一边，一向克己复礼的宋教授丝毫没有打算尊重病人隐私，严知笑懵懵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医生表情麻木把脉，问诊。宋玄听到对方问她最近吃了什么，严知笑想了半天才说：“想不起来了。哦......刚刚吃了火锅。”
　　医生把看了眼体温数字，噼噼啪啪敲着键盘说：“肠胃炎，还伴随高烧。营养不良，有些贫血.......”，还好当时严知笑已经疼得快麻木了，没注意到宋玄脸色铁青，比自己看上去还像个病人。
　　本来严知笑想开点药吃了就没事，有报告显示，现代人十个中九个都有肠胃炎。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疾病。除了疼的有点折磨人。跟感冒发烧一回事。
　　然而，宋玄根本没给她机会，直接将她按在病床上，去缴费办手续。然后就跟监工头子一样，笔直地站在一边看着护士给她扎针。
　　折腾这么久，加上有些高烧。沾着床，暖气充足，严知笑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严知笑醒来，宋玄问也没问，直接将人载到自家。她实在累极了，也没拒绝，简单洗漱后又睡了过去。
　　宋玄小心替她掖好被角，把喝了一半的水杯收拾起来，才关灯离开。鉴于严知笑瞎折腾在衣食无忧的当下仍然把自己搞成营养不良，宋玄表示需要长期饲养。第二天严知笑去上班之后，他就开始养猪计划，查了半天营养食谱，煮好饭装盒送到办公室。
　　宋玄若有所思看着她瘦削的下巴，盘算着多久才能添几两肉。
　　夜幕降临，严知笑将最后一个企划案签好字，一抬起头，就看到宋玄在沙发上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安静仿佛古老的山水画卷。
　　宋玄感受到她的目光，合上书，抬起头回应她一个淡淡的微笑。
　　“忙完了？”，宋玄站起身从保温杯里倒了热水递到严知笑面前问。
　　“嗯。”，她喝了口，甜甜的，一看里面竟然是枸杞。宋教授果然深谙养生之道。
　　宋玄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饿不饿？”
　　饿倒是不饿，中午吃那么多，现在还没消化呢。不过能和宋教授共进晚餐这种机会摆在眼前，不要那可就是亏大发了。她不做亏本买卖的。
　　严知笑跟薛明月打了个电话，她正在跟几个姐妹打麻将，不耐烦地吼了句：“忙着呢，有事儿说！”
　　自从和严建斌离婚后，她整个人仿佛放下一直背负的重担，重新焕发，开启了享受人生的道路，打牌跳舞，偶尔还去光顾下黄菲菲的店，美其名曰照顾生意。她出手大方，黄菲菲那钱串子自然喜闻乐见，三不倆时呼叫月月姐，搞得严知笑好像是个捡来的一样。
　　严知笑笑眯眯地挂了电话，扭着宋玄说想要吃他亲手做的饭菜。其目的嘛，吃完饭肯定比较晚了，他不可能让她大半夜再一个人回去吧？两家隔得那么远，在不同的区......
　　“正好家里还剩了许多菜，不吃也浪费了。”，宋玄替她裹好外套，对于自己这番引狼入室的举动丝毫未觉，还十分认真地回想家里剩下的菜能做些什么。
　　回到家，宋玄洗完手就去翻冰箱。看到严知笑窝在沙发上，从公司老总到没心肺的丫头切换自如。他无奈地摇摇头，抱着食材钻进厨房去了。
　　严知笑这人，工作上向来都是兢兢业业，可一旦回到生活中，那就是个懒鬼。神经绷了一整天，处理各种繁杂的事，一窝在沙发上困意如山倒。靠意志力强撑着想看美男下厨，结果看着看着就见周公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宋玄已经将饭菜摆好了。催着迷迷糊糊的严知笑去洗手，看着她轻飘飘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心疼。
　　一顿饭吃下来，她也逐渐清醒。精神劲儿一上来，就开始着手作妖，所谓半刻闲不得。
　　俗话怎么说来着？
　　哦，饱暖思□□........
　　严知笑一边帮忙着收拾盘子，一边想：宋教授这样一块儿白白嫩嫩的豆腐，铺垫这么久，还没吃到嘴，多少是有些可惜。
　　屋里暖气充足，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方便洗碗还高高将衣袖挽起，漏出两节修长的小手臂。严知笑歪在门框上，吸着厨房里还未散去的烟火气，不禁想入非非。
　　“宋教授。”，严知笑叫了声。宋玄转过头看着她，“嗯？”
　　严大流氓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尽管这些日子宋玄极力去适应那种随时随地想要将他吃干抹尽的眼神，奈何事与愿违，他还是顶不住，沾水的盘子一滑，好险没掉在水槽里砸个粉碎。他刚握住盘子边沿，冲完水放在架子上。那勾魂摄魄的嗓音又叫了声：“宋玄.....”
　　“嗯。”
　　他一回答，那边又不说话了。他低着头假装把注意力都放在盘子和水槽上，可是那道火辣辣的目光却放佛实质一样，刻在身上。
　　最后，他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转移注意力：“现在还早，要不出去散散步？”
　　“好啊。”，严知笑眯了眼，宋教授啊，你跑不掉的......
　　大冷天的着实没有什么好逛的，没走一会儿严知笑就冻得直哆嗦，要不是看着宋教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真的打算撂挑子不干了。死直男，笨蛋，松花蛋，白痴......她一边哆哆嗦嗦靠着宋玄走着，一边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路边超市还在营业，严知笑实在不想吹冷风，借口要去买点零食。逛了一圈，吹得暖和了的同时购物车里也堆得满满的了。宋玄看到一堆垃圾食品，忧上心头，用一种老父亲看叛逆女儿的表情看着她，末了又叹了口气：算了，随她开心就好。
　　直到回到家他把零食拿出来打算分类放好，这些东西不能一次性吃这么多，打算给她分时间慢慢吃。他拿着拿着，忽然就僵住了，一包还没来得及放进盒子的薯片就掉在地上。惊得他飞身扑过去按住塑料袋，似乎里面是装了什么定时炸弹。他抬起头飞快扫视了周围，尽管他知道现在诺大的客厅只有他一人。没有发现第三人的宋教授稍微吐了口浊气，又惊恐万状看了一眼二楼洗手间方向，确定严知笑这会儿应该正舒舒服服洗着澡，才放下心来，战战兢兢打开塑料袋。
　　袋子底部赫然摆着两盒——“人种袋”。
　　各种乱七八糟的零食太多了，以至于他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两盒东西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
　　宋玄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才默不作声伸手拿起来，放进抽屉，觉得不放心，又倒回去随手抽了本书压在上面，小心把抽屉关好。
　　严知笑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冲了个热水澡，穿着宋玄的短袖当睡衣，步履轻俏，缓缓走下楼。茶几上的装零食的袋子已经不见了，宋玄一脸平静，手里还在翻食谱。
　　呃......
　　情况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没看到？
　　宋玄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研究食谱去了。那表情淡然，神色清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严知笑一时间有点懵逼，难道宋玄没有看到里面的东西？
　　她走到宋玄面前，顿了一下，直接钻进他怀里，扳着他脸让他眼里只能有自己，问：“东西你看到了没？”
　　“你说什么？”，宋玄单手挑起她一边碎发，笑到。
　　“就是.....”，严知笑忽然顿住了，他这明明就是看到了不想承认态度。
　　这一问严知笑心里就有答案了，她今天又没戏了。她受够了这种试探试探再试探的感觉，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大不了一拍两散。下一个更乖！
　　放在嘴边的东西只能看不能吃，这感觉真他妈憋屈。严知笑不甘心，但宋玄根本没给她机会做下一步，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太晚了，早点睡。”，然后就镇定自若站起身去洗漱了。
　　妈的！严知笑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
　　难道宋教授是有什么隐疾不成？不对，邛崃岛的时候，他分明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严知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啥宋教授会这幅反应。最后的解释虽然她不是很想承认，但也是唯一比较合理的——那就是宋教授还没有认可他们之间的关系。
　　严知笑细细想了下，确实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单方面开始的，虽然很多时候宋教授默许了她一些列出格的事情，但是他却一直恪守得极好。大多数时候就跟大人看小孩子胡闹一样，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感受到一股挫败感。灵魂共鸣什么的，她也想要。可是这个世上真的有这种爱情么？在她的认知里，根本不存在。完全凭着一股喜欢的劲儿横冲直撞。该用伎俩她都用了，奈何宋教授就是一块坚不可摧的石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从攻破。
　　严知笑在沙发上颓废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最后再努力一次。宋玄洗漱好，出来在客厅没见到严知笑的影子，这才放松下来，无奈地摇摇头，关掉灯回到卧室。
　　然而等他打开卧室灯的下一秒就石化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被子里冒出的头正一副狮子盯猎物的眼神盯着他。
　　“我一个人害怕。”，严知笑大大咧咧占据了他的地盘，撒谎都敷衍了。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都把自己送到这个地步，他再不有点反应，也就只剩下放弃这一条道。她不是那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性格。
　　她近乎忐忑地看着宋玄，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将她打包踢出大门。宋玄黑着脸站了好一会儿，没有转身离开，也没有将她打包扔出去，当然也没有其他举动。他正人君子似的走到躺上去，无欲无求。只是淡淡地说：“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严知笑那是那么安分的，三十六计都使出来了，他拍了拍她的头，警告道：“再不睡，我就把你扔出去。”，然后侧过声没一会儿就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黑漆漆的夜里，旁边传来的温度让严知笑不知所措。
　　半天，她认命地躺下，借着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微光，看着宋玄后脑勺，渐渐地所有热情都开始随着时间慢慢冷却.......沉睡。
　　夜色渐浓，更深露重。
　　宋玄忽然睁开眼睛，没有一点睡意。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悄悄看着。严知笑已经睡得死沉死沉，根本没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又克制。
　　他如何不明白严知笑在想什么。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不敢轻易妥协。她的感情来的快而热烈，但是却不深。就像昙花一样，在某一瞬间开放凋谢。他要的不是这短暂的灿烂，他要更多，要更久。或许严知笑自己都没明白这一点。
　　就像酿酒一样，需要时间慢慢却熬煮。
　　他其实也很没自信吧，没自信在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就会失去兴趣了。宋玄叹了口气，这事儿还得徐徐图之。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恶心，以自身为诱饵，一步步设计，等待她落入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