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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私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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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小时后,沙漠雨讲课完毕,白雪松从后排走上讲台,笑着表示感谢,又简短陈词,对干部职工提出鼓励和要求。
课后,党办主任问:“小沙,课件给我们留一份可以吗?我发群里,大家再深入学习学习。”
PPT其实就是个大纲加素材加图片库,相当于划重点。事实上最费力的在逐字稿。
沙漠雨低头翻了翻厚厚一叠的逐字稿:“PPT可以,逐字稿就恕我不能外传了,版权所有,我还指着它挣外快呢。”
白雪松注意到她手中纸质件,好奇拿过来看了看,看她一眼,又翻了翻,又看她一眼。
好家伙,她讲的每个字都有,连重音、手势、停顿全标注在上面。
这个稿子,不知花了她多少心血?怪不得她人瘦了,下巴也尖了一点点。
白雪松翻着纸质件:“党办,你们回头给小沙培训费加倍。”党办主任连忙点头哈腰一叠声答应着。
“再给小沙办个餐卡,别让小沙总找人蹭饭。”
沙漠雨登时欢喜不尽:“白主任您真好!谢啦谢啦!”
白雪松笑笑:“数你嘴甜。走吧,我亲自送你回去。”
两人上了车,白雪松扣好安全带,却没急着发动。
思忖片刻笑道:“小沙肯不肯帮我私人一个忙?我也加倍出培训费。”
车厢暖黄的灯光下,沙漠雨喜滋滋地两眼冒金光,活像个财迷:“挣钱的事儿哪能往外推?您尽管说就是。”
白雪松皱皱眉:“私底下就不要一口一个您的,叫我名字就行。我比你大个十来岁,还不至于差了辈分。”
沙漠雨拨浪鼓一般摇头:“不行不行,我喜欢听白芍叫我姐姐,显得我多年轻啊。我跟您平辈论交,那才差了辈分。”
白雪松又好气又好笑:“行行行,各叫各,你也别称什么您了好吗?”
沙漠雨笑嘻嘻:“那就叫白主任。”
白雪松应了,开始说正事:“我们建委要拍个城市建设宣传片你知道吧?要我出镜做介绍,我正愁这事儿呢,你给我指导指导?”
沙漠雨想起他接受采访时的侃侃而谈,连忙摆手:“您、呃,白主任你那水平,哪还用指导?我也不敢指导啊。”
白雪松笑笑:“我接受过一些采访,本来以为部门长里我算最不怵镜头的。可今天看了你讲课的稿子,才知道对着镜头背稿子和挥洒自如地讲说还隔得远呢。”
“小沙,我不说你也知道这个宣传片非常重要,我不想因为我表现欠佳的缘故,让几代城市建设者的成就减了分值。你如果有空,明晚课后,再给我开个私教课?去我家给我讲。”
去他家?沙漠雨一愣,正要婉拒,白雪松已经武断挥手:“就这样,我让白芍也跟着听听,她在学校学做播音主持,念起稿子来腔调也有些生硬。如今她中考完没事儿,正好也学习学习。”
哎哎,这些做部门长的,发号施令指挥决断起来,还真是不容人拒绝。
沙漠雨思索一下:“要不,白主任你把你的讲稿发给我?我先学习学习,揣摩揣摩。”
白雪松立刻从后座的包里拿出一叠讲稿:“好,文字你也帮我顺顺。你文笔好,给我添几句有气势有深度有文采的。”
这个要求好高……沙漠雨默默接过讲稿。
白雪松看着她的小表情,哈哈大笑:“不亏待你小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车流如水,霓虹如河,窗外美食街传来泡椒烤鱼、油爆小龙虾、孜然烤串的味道,都市的夜正热闹。
沙漠雨看看窗外,咽了咽口水,又看看讲稿:好吧,加班就加班,反正弘毅不在,她一个人去吃好吃的也没劲儿。
到了江南印象小区,白雪松说了声“再见”,一脚油门走了。
青烟在夜色中散去,沙漠雨犹觉不真实——怎么回事,她要给白雪松讲课了?
正愣着,只见不远处有人从花坛边的座椅上起身,扬手叫她:“沙漠雨。”
这人头发微白,面皮黑黄,额头眉角已起了深深皱纹。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文化衫,胸口红胶印着“名声广告”几个字,也不知哪里蹭来的免费衣服。脚上趿着拖鞋,一手摇着大蒲扇,一手捻着一支烟屁股。
沙漠雨停下脚步,定了定神,冲着来人叫了声“爸爸”。
沙时崇走近女儿,脸上浮起一层讨好的笑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女儿真是辛苦。”
眼看沙时崇眼睛却一直在自己的包上打转,沙漠雨哪还不明白他的弯弯绕?
当即打开钱包,取出备好的1500块钱生活费。
沙时崇一把薅过去,将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熄,舔着手指头一五一十数完,揣进兜里拍了两拍:“还是我女儿好,我女儿孝顺。爸爸没白心疼你。”
是心疼,上午收到工资卡到账短信,他今晚来要生活费了。
顺便,再来问问她男朋友的事。
沙漠雨想着,不说话。
不料沙时崇“嘿嘿”一笑,竟然问起白雪松来:“刚刚送你那人开的车是红旗,他是当官的?”
在老百姓的固有认知里,红旗是高级别官员的公务座驾。
这几年,红旗虽然渐渐普及,但尚未达到“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地步。江城的部门长们私家车大多比较低调,斯巴鲁、昂科威、朗逸、帕萨特之类,很少有人用红旗作私家车。
白雪松的私家车却是红旗。
不过江城官场上的人都知道,他父亲是红旗的退休工程师,他要是买别的车,反倒有些奇怪。
沙漠雨点头:“嗯,是红旗。”
沙时崇立刻双目灼灼:“这么晚送你回来,是不是你男朋友?”
夜风阵阵,沙漠雨惊讶得迅速张嘴,猝不及防叫风呛了一喉咙,咳了好几声才断然摇头:“不是!”
沙时崇想想那人开的红旗车,还有那容貌气度,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只是应该年纪不轻了:“你是不是怕男朋友年纪大爸爸不同意啊?没事儿,年纪大稳重,经济条件也好些,爸爸很开明。”
人民币面前,一向很开明,沙漠雨心头微嘲。
“那是白主任。”
“白主任?哪个白主任??”沙时崇赶紧追问。
“建委主任白雪松。我不是跑建委口子吗?工作完了他顺路送我回来。”
沙时崇激动了:“白主任亲自送你回来?他是不是对你有那个意思?”
这个白雪松,他听一些老板讲过,人年轻,仕途光明,又离了婚,是官场上的黄金单身汉啊!
哎!要是建委主任看上女儿,那他分分钟东山再起啊。随便搞个皮包公司买个资质啥的,承包两个市政工程,财运挡都挡不住!还要什么秦老板?
沙漠雨惊诧至极:“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工作接触,工作接触!”
沙时崇不以为然:“什么工作接触到晚上这么晚?哦,人家建委那么大个单位安排不了司机送你,要他一个当主任的亲自送你回家?你以为爸爸不懂哪?”
沙漠雨无奈挠头:“爸爸你想得真多。真是工作上的事,算是加班干活吧。”
沙时崇仍不肯放弃幻想:“噢,你加班干活,他一个当官的也跟着你加班干活?谁信?你年轻漂亮,人家八成是看上你了,找借口接触你套近乎。哼,这些当官的,人前人模人样,背过身哪个不好美色?我的女儿哎,就你还傻乎乎的。”
沙漠雨有些恼了,跺了跺脚:“白主任不是那种人,你别乱说,坏人家官声。”
沙时崇窥探女儿神色,连忙道:“好好好,是我乱说。你看你,还维护上了。”
这么维护,没道理不是那种关系啊?
难道,真的另外有男朋友……
想起真正来意,他问沙漠雨:“你那男朋友到底什么人?你上次跟爸爸说的是气话,不是真的吧?”
沙漠雨一脸警惕看他:“做什么?我说了,就是搞建筑的,农民工!没钱!”
这警惕的模样,沙时崇再熟悉不过了。
瞬间明白了一件事:女儿不想自己跟她男朋友接触!
可,为什么呢?
沙时崇脑中一道亮光闪过,顿时骂了自己一句笨蛋!——白雪松不就是建筑行业的父母官?多半就是他!
因为男朋友是当官的,所以女儿特别注意影响,事情还没成,怕他乱攀附坏事情,故意不跟他明讲!
自己问多了,她就又警惕又不耐烦!
他就说嘛,他的女儿这样聪明漂亮,整天和房地产商、领导干部打交道,怎么会愚蠢瞎眼到看上一个开挖机的农民工!
沙时崇笑眯眯地:“好好好,你不说就不说。我也不多问,你喜欢就行!”
沙漠雨看着他,满怀疑虑。
这实在不像沙时崇说的话。
沙时崇拍胸膛打包票,嘴巴说着不要钱的漂亮话:“真的,只要你幸福,爸爸就高兴!”
沙漠雨半信半疑走了。
夜风中,沙时崇站着江南印象门口,将沙漠雨朋友圈的小视频扒开看了又看。
越发坚信自己推断无误:那男的虽然没露脸,但衣着不凡,怎么看也不是开挖掘机的农民工嘛!
越看越觉得像白雪松。
“什么?秦老板那儿先放一放?那怎么行?秦总今天又跟我打听沙漠雨呢。”
正往脸上抹睡眠面膜的邓雯雯闻听,把面膜瓶子往妆台上一拍。
一个没注意,面膜瓶子从梳妆台上滚落下去,滴溜溜直转,绿莹莹的啫喱全倒了出来,一阵阵绿茶香气直扑鼻子。
沙时崇皱眉:“等等再看。”
邓雯雯弯腰捡起面膜瓶子,将剩余的盖上,看着新买面膜泼了大半出去不免心疼:“等什么等?秦总那样的身家,就算年纪大些,那也是江城数得着的有钱人!他死了老婆,儿子又不在身边,沙漠雨嫁给他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的好事你还等?别等过了这村没这店咯!”
沙时崇一头想着秦老板的钱财,一头想着白雪松的权势,一时竟然有些遗憾。
唉,以前他满意邓雯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现在看来,要是邓雯雯也生了女儿就好了,他就能都安排上了。
眼下嘛,当然白雪松好。
为啥?因为有钱的未必有权,可有权的一定能弄来钱!
秦总是大老板没错。只白雪松这位置上,围着他转的房地产开发商哪个不是大老板?女儿要是跟了白雪松,那些大老板都要围着他女儿转!
四舍五入等于,也要围着他转。
到时白雪松随便关照关照他,倒腾倒腾分包分包,就够他吆喝了。
他还用从秦总手里搞那三瓜两枣?
不过,他先得弄清楚,白雪松和女儿到底到了哪一步?能靠牢吗?
他和邓雯雯说:“先别跟秦总回话。沙漠雨好像交了个当官的男朋友,你等我几天,我搞清楚情况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