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9、起底

　　回江城这段时间，赵弘毅早摸清了沙时崇的根底。除了在凤凰山那处快要采掘一空的煤矿，他在老家还有个“凤凰泉”矿泉水厂。

　　当年沙时崧、沙时崇哥俩共同投资煤窑，沙时崧就极力主张将煤窑旁边的一处山泉也纳入，说将来说不定可以做矿泉水。沙时崧此人，脾气恶劣爱钻角尖是真，有头脑有远见也是真。如今，沙时崇果真利用这股山泉做起了矿泉水，凤凰泉桶装水占据了江城及周边地区大半江山。人人皆知凤凰泉来自山高林茂的凤凰山地下矿泉，对其品牌十分认同。

　　赵弘毅自小长在凤凰村，跟村里孩子漫山遍野疯跑，对凤凰山的崖洞沟泉一清二楚，自然算出那小小一股矿泉水支撑不起凤凰泉如今的产量。

　　此次赵弘毅回江城后一番运作，成功“策反”了沙时崇的两名管理人员，没费太多功夫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沙时崇喜欢做表面功夫，糊弄客户、虚假宣传很有一套，对工人和下属却有些苛刻，底下人对他的不满早就累积成炸药包，赵弘毅所费代价之低，远远低于他的预估。

　　对大多数“打工者”来说，无所谓对企业的忠诚，忠诚只不过背叛的价码不够，或者下家不够理想罢了。

　　让沙时崇丧失财富，夺去他最看重的东西，这是赵弘毅原本的计划。

　　可泳池相遇，赵弘毅灵机一动，有了更好的主意——何不让沙时崇事业垮倒同时妻离子散？

　　那样更能消他心头之恨。

　　赵弘毅找了家靠谱的侦探公司。

　　侦探公司替大房查二奶这种事干得驾轻就熟，以在小区租房为名借机细细打听，同邓雯雯的邻里、保姆接触，很快查到沙时崇给雯雯买了套房子、一辆车子。还查到沙时崇前几个月又给她买了处商铺收租金，应该是生儿子的奖励。

　　那沙时崇仗着几个臭钱风流嚣张惯了，竟然大摇大摆同那个什么邓雯雯以夫妻名义同居，请了保姆照看婴儿，进出小区毫不避忌，话语间对生儿子的事情颇为得意。是以侦探公司轻轻松松拍到想要的照片，录了想要的录音。

　　最出乎赵弘毅预料的是，那什么邓雯雯和沙时崇生的竟不止一个儿子，上面还有个大儿子，已经在上初中了。

　　算算年纪，芽芽才上小学呢，沙时崇就已经在外包小三生儿子了。

　　也不知这些年的莫晚霞是眼睛瞎还是脑子蠢，又或者兼而有之。

　　赵弘毅安排底下人加价截胡，短租了那处商业，签了合同拿到了复印件。

　　拿到房产证复印件，赵弘毅忍不住冷笑。如他所料，房产证上只有儿子的名字，邓雯雯的名字是作为监护人备注的，监护人一栏里，还有沙时崇的名字。

　　似沙时崇这等一钱如命的人，怎么可能对姘头大方？他对正经老婆孩子还防了又防呢！把自己作为监护人，也是防范邓雯雯私下处理房产吧？倒是留下了铁证。

　　一应材料准备好，这天傍晚，赵弘毅驱车到沙时崇别墅外，静静等待时机，准备发起第一波进攻。

　　约莫7点半，沙漠雨母女说笑着出门了。

　　这是时隔多年赵弘毅再次见到莫晚霞，他昔日的婶娘。

　　莫晚霞五官依然保持远超同龄人的年轻美貌，圆脸弯眉，体态丰腴，肌肤丰润光洁，看起来笑盈盈透着和蔼。

　　可赵弘毅分明看到，她笑意只到嘴角，未至眼底，有些虚假。

　　沙漠雨则笑得嘻嘻哈哈无忧无虑。

　　她梳着高高的马尾，穿了运动装，戴着腕套，背了小背包，手上拿了块泡沫浮板，看样子是要去跟无疆户外那老板学游泳。假期的轻松愉悦，大学生的风华正茂尽在脸上

　　看着芽芽青春恣意的笑容，赵弘毅犹豫了一瞬。一旦自己揭开那层布，芽芽的生活再也回不到过去……

　　犹豫只有一瞬。

　　芽芽已经19岁，不是小孩子了，她应该，也必须承受得起生活变故。若放任事情发展，对芽芽威胁太大，变数可能更多。更何况沙时崇那样的爹，有还不如无。

　　他这样做，对芽芽也好。

　　这个理由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赵弘毅闭上双目，内心十分清楚，自己真正的初衷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所谓“为芽芽好”，只是顺手附带的效果。只因为两次偶遇，因为芽芽对母亲的一丝挂怀同情，他对昔年的小妹妹存了心软怜惜，便稍微调整了一下手段而已。

　　当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闪回在脑海里，赵弘毅安静片刻，清清楚楚对自己说：报仇，去报仇，把沙时崇打回原形，让他尝尝家破人散，颠沛流离的滋味。

　　报仇！报仇！！！

　　血液在肌肤之下咆哮奔腾，脉搏如钢铁洪流涌动不休。

　　他看了一眼她们，驱车附行。

　　沙漠雨进了游泳城，挥手和妈妈说再见。莫晚霞进了附近一个健身会所，赵弘毅随即跟上。

　　莫晚霞上的是一对一私教课。隔着玻璃窗，赵弘毅看到满身肌肉的男教练对莫晚霞笑得柔情款款，借着纠正动作，大手在她臀部、腰腹和大腿内侧频频流连，莫晚霞稍稍推拒了一下，便任他揩油。

　　赵弘毅：呵呵。

　　转念一想，也对。莫晚霞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长期在家“吃不饱饭”，难免要上外面“偷吃”。比起沙时崇满身肥肉，当然是肌肉男更赏心悦目。

　　赵弘毅在S市也是长期混迹于健身房的人，自然知道某些健身房某些男教练什么德行。为了售课提成，为了逢迎富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莫晚霞寂寞难耐，当然一拍即合。

　　沙时崇在外鬼混，莫晚霞在外偷情，哈哈，一个色批一个□□，倒真是一对儿呢。赵弘毅冷冷一笑。

　　半小时后莫晚霞才和教练相继出来。只见她头发微乱一脸汗水脸红如霞，三步并作了两步迈进水吧，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喝水歇气儿。

　　看到她没有取杯子承接自家出产的桶装水凤凰泉，而是另外拿了一瓶百岁山，赵弘毅无声冷笑。他抬足走过去直接在她对面坐下，跷起二郎腿，伸手推过去准备好的照片。

　　同沙时崇一样，莫晚霞没认出他，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几眼，随即就被照片上的画面惊住了。

　　“你是谁？”她脸色发白，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你想干什么？你不说清楚我报警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差点压抑不住！

　　“愚蠢的女人，”赵弘毅“呲”地一声讥笑：“事到如今，我是谁，我要干什么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是你老公干了些什么？”

　　也对。

　　莫晚霞压下满腹狐疑，再度拿起照片。

　　一张张看下来，她眼睛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急。

　　她双手抖抖索索，照片散落一地，一叠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照片上，沙时崇和狐狸精生了竟然不止一个！

　　可哥哥明明说，沙时崇掏空了身体……

　　生了沙漠雨后，莫晚霞调理了好几年身体，却再没怀过孕。为此她在沙时崇面前还有些内疚，但沙时崇对此淡然处之。莫晚霞那做医生的哥哥莫朝晖给沙时崇把过脉，认定沙时崇经常在外花天酒地，还得过脏病，早就掏空了身子，还说沙时崇自己应该也清楚，所以不催她生儿子。

　　她相信了，现实却啪啪打脸。沙时崇竟然在外面生了两个儿子！

　　照片上那兄弟俩小眉小眼，眉毛稀疏，皮肤黄如蒲扇，和沙时崇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莫晚霞脸色白了又白，和石灰墙似的。

　　原来，真正生不出孩子的是她，真正伤了底子的她。

　　哥哥那样说，不过是宽慰她而已。

　　莫晚霞颓然弯倒。

　　看着她泛白的脸色，赵弘毅忍不住走了神儿，想：幸好幸好，沙漠雨一点儿不像沙时崇，只肖似莫晚霞。那肌肤白白嫩嫩，脸蛋圆圆润润，眼睛也圆溜溜的，看起来怪可爱……

　　空调风静静吹拂，刚刚运动出汗的莫晚霞只觉得全身寒冷如坠深井，双目涣散六神无主：“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她丈夫出轨、重婚、私生两个孩子，她自己茫然无措，倒来问别人怎么办？

　　赵弘毅一挑眉：“一把证据在手，你们离婚。”

　　莫晚霞连连摇头，喃喃自语：“不行不行！我不离婚。我没有钱，没有工作，什么都没有。我不能便宜那个狐狸精，不能便宜他们……还有，我女儿还小，我不能让这个家散了……对对，不能离婚……”

　　她字字句句颠来倒去，都是不肯放手。

　　赵弘毅探身近前，一字一句道：“为了芽芽，你必须这么做！”

　　芽芽？女儿这个小名，她已经快十年没有叫过了，沙时崇不许她叫芽芽，只因为取这个小名的人是……

　　莫晚霞及时打住思绪，蓦然惊疑起来：噫？眼前这人怎么知道女儿的小名？她怔怔看了陌生人一阵，猛然起身，指尖指着他，声音前所未有地尖利：“你，你是弘毅！”

　　赵弘毅身体向后一靠，没有否认。

　　片刻之后，莫晚霞收起脸上惊恐，一把抓住他的手，努力浮起一脸做作的欢喜：“弘毅，你这些年跑哪里去了？婶婶好担心你。你这孩子，怎么信断了，电话也不打一个？”

　　赵弘毅如针刺一般，第一时间抽回被握住的手腕。

　　莫晚霞讪讪收手：“你，你还在怪婶婶是不是？当年的事，也怪婶婶不好……”

　　赵弘毅一边取了湿巾擦拭手腕手背，一边干错利落截断她的话头：“怪你？明明是恨。”

　　莫晚霞明白了，登时露出惊恐而狰狞的表情：“所以你恨他，恨我们！你是来报复的！我明白了，你拍这些照片来给我，是要拆散我们一家人，夺回你的家产！这都是你的阴谋诡计！我不上当！”

　　“你说的不错。”赵弘毅淡淡道：“我就是回来报复的，我恨不得你们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莫晚霞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又高高倒提起来——他要怎么报复？

　　她警惕地打量他。

　　这一打量，便瞧出弘毅衣着不凡，举止矜贵，更看到了他的汽车钥匙——他似乎成了个人物？

　　见她老神在在，赵弘毅轻抬手指，眼睛微眯，在桌上敲了一敲，顿时让她回神。

　　他这番做派又威严又有震慑力，是莫晚霞鲜少见识过的气度。

　　当了多年老板娘，莫晚霞对此有足够判断力。

　　直觉，让她立刻肯定了一点：赵弘毅发达了，有了报仇的实力！

　　赵弘毅缓缓道：“老实说，依我原来的想法，第一步，先给你们的竞争对手太极矿泉投资，打一场价格大战，再揭穿凤凰泉产能不足，用溪水冒充矿泉水的事实，沙时崇差不多就该呜呼哀哉——”

　　“你！”莫晚霞骇然：“你怎么知道我们用溪水……”

　　赵弘毅挑了挑眉：“你忘了，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凤凰村人。这些年凤凰山煤矿采挖到衰竭，凤凰泉那位置，地下水系早就受到岩层裂隙影响水量大减。你以为这事能瞒多久？”

　　“你胡说八道！水哪里有漏？”莫晚霞慌忙否认，说话间舞动的手臂打翻了桌面水瓶，水蜿蜒着顺着桌面滴滴答答弄湿了衣裙，她忙不迭抽了纸张，连连擦拭。

　　赵弘毅好整以暇抱臂后靠，看她手忙脚乱：“我既然回来报仇雪恨，自然要做足功课。”

　　莫晚霞慌了一阵子手脚，慢慢镇定下来。她嫁给沙时崇也20多年了，晓得商场中断没有一上来就掀开底牌的做法。弘毅要这么干，哪有主动说破的道理？何况他也说了，这是他“原来的想法”。

　　“那你现在想怎样？”

　　“呵呵，我为什么要跟你交底？我只提醒你，识相的，就跟我合作。”赵弘毅指尖敲打桌面，不轻不重：“想来从沙时崇手里抢东西，这一点我们利益应该一致？”

　　“你怎会帮我？”莫晚霞本能地不信。

　　眼前这个大侄子深深怨恨她和沙时崇，她并不觉得冤枉。赵明英之死，她本有过失，他回来报复，她只能认栽。

　　“我帮你？你哪来的底气？”赵弘毅轻蔑一笑。

　　莫晚霞哑然。

　　赵弘毅皱了皱眉：“依我的本心，既不想让沙时崇好过，也不想让你好过。只是我如果放手痛快去做，难免伤害芽芽。所以看芽芽面子上，只要你乖乖跟我我合作，我就放你一马。”

　　莫晚霞压根不信：“你只怕恨死我的心都有，怎么肯看我女儿的面子？她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面子？”

　　诚然弘毅从小就特别疼护女儿，但那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

　　赵弘毅垂眸半响：“七月半时，我回凤凰村祭拜妈妈，看到芽芽给我妈烧纸，还说了很多话……”他顿住，捻起手边茶杯，饮了两口，目光下垂微微出神，没再说话。

　　原来如此！万幸万幸！

　　莫晚霞心头狂喜。

　　这些年，女儿一直惦记着她的弘哥哥，暗暗怨怪他们夫妻俩。沙时崇为此很是不满，莫晚霞也多少有些不快，哪有为个堂兄和父母不和的？

　　哪知兜兜转转，回来复仇的弘毅竟然肯为女儿高抬贵手，从而放过她？

　　差不多等于，天上掉下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