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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出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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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毅既然珍视和芽芽的那点兄妹情分,莫晚霞再不利用就是傻子了。
她不着痕迹松开了紧捏的手指尖,趁机将那些可能打动他的好听话一股脑说来:“是啊是啊,我女儿一直挂念你,也怀念你妈。每年春节、七月半,她都要给你妈烧纸磕头,还说你回不来,替你也烧一份。她经常念叨,说弘哥哥一个人在外面没亲没故不晓得吃了多少苦,逢年过节跑回老家去,坐在桥边眼巴巴望你回去。我也是,一直担心你这孩子……”
她取了纸巾擦拭眼角,越说越动容的样子。
芽芽逢年过节跑回山上,眼巴巴在桥边等他回去?
赵弘毅心头微动,又本能觉得这话从莫晚霞口中出来,可信度要大打折扣。
只静静听完。
莫晚霞却看出他神情的细微变化。他神情每松软一份,莫晚霞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一分。
或许弘毅一个人漂泊在外多年无人关怀,乍闻女儿牵挂他,居然心软怜惜了?
人哪人哪,越缺什么,就越盼什么。就像她自己,从小被重男轻女的爹妈无视,这么多年顾着娘家,不就想得到爹妈兄嫂那点子好听的话?要不是杨诚点醒,她现在还傻着……
莫晚霞思绪漂移,一时没有说话。
赵弘毅沉默一阵才开口,这次,他刻意放缓声音:“我恨你们两口子是真的,心疼芽芽也是真的。我若说我如今做的一切,即是为了报仇,也是为芽芽着想,你信不信?”
莫晚霞赶紧大打感情牌:“信的信的!你是沙漠雨的——”
她顿了顿,立刻改口:“你是芽芽的堂哥,对她比对亲妹妹还亲,我怎么不信你?你走的前一两年,还给芽芽寄东西回来呢。芽芽小学作文老写《我的弘哥哥》,唉,说起来,我都没想到这孩子这么长情……”
赵弘毅听完她的唱念做打,片刻后沉声道:“芽芽好,这我都知道,不然我也不会看她面子帮你。我担心的是,如今沙时崇在外面有了两个儿子,只怕要偏心那两个了!”
这是肯定的。莫晚霞想,就算亲兄弟姐妹间,父母还难免偏心某一个。沙时崧还在的时候,沙时崇明面对大哥尊敬有加,私底下不止一次抱怨过他父母偏心大哥沙时崧。何况沙时崇思想老派,怎么不偏心儿子?那两个可都是儿子!
难怪沙时崇这些天总不着家。
莫晚霞看了看赵弘毅,又不无怨恨地想——要不是女儿这些年总惦记你,犯了她爸的忌讳,父女情分也不至于这么淡薄!
她是早就失了沙时崇的欢心,如今芽芽也失去了独生女的地位……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赵弘毅冷眼看她。
这女人某些方面软弱卑懦,但一旦涉及核心利益算起经济账来,比谁都精。不用他多说,她也会清楚她和芽芽的地位有多岌岌可危,自然要即将到来的危机谋划打算。
“沙时崇风流好色喜新厌旧,如今碰都懒得碰你。你敢肯定,他不会扶那狐狸精转正,让那两个小杂种正经八百做他沙家少爷?”赵弘毅跷起二郎腿,往座位上靠了背,嘴角上扬,语气中略带讥讽之气。
莫晚霞倒抽一口冷气,随即脸皮红涨——这等夫妻私密事,弘毅怎么晓得?
想来唯一可能,只有沙时崇那张臭嘴到处宣扬了。
多年夫妻,她对沙时崇所作所为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横竖是我家男人占了便宜”来自我安慰。一心围着老公、孩子、锅台转,成了名副其实的“三转夫人”,沙时崇却全不顾念夫妻恩义,在外头这样糟践她!
他待她,从来就不像丈夫对妻子。
一脚踹开她,扶那个生了儿子的狐狸精上位,又有什么不可能?
——不,不会的!算命先生说过…… 莫晚霞猛然想起一事,下意识摇摇头。
“以沙时崇那大男子主义,你觉得有了小杂种,他也不会生别的心思?”
莫晚霞沉默良久,忽地讽刺一笑:“呵呵,别的心思?你说离婚吗?不,他不会离婚的。”
赵弘毅也想过这个问题——沙时崇这种人,抛妻弃女应该毫无心理负担。为什么他厌弃莫晚霞,却不和她离婚?
想来是看莫晚霞懦弱恭顺懒得扯皮,也避免分割财产等麻烦吧?何况,那小三能连生两个儿子,哄得他大把掏腰包,以沙时崇之精明,必然清楚那小三不是善茬。
在老实温顺的老婆和玉苑小姐出身的小三之间,正常男人都知道怎么选。
“就算他不离婚,可你知道吗?他正偷偷转移财产,损害你们母女的合法权益,让那狐狸精和两个小杂种得尽好处。难道你愿意就这么看着?”赵弘毅冷笑着,将房产证复印件推过去,又下了一剂猛药。
莫晚霞一见,脸色由白转青。
“沙时崇是你男人,他什么德行,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猜这些年他把钱抓得死紧,对你也防得牢实,对吧?就连芽芽用钱,也只能刷他的信用卡副卡,是不是?”
莫晚霞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就说是不是?”
莫晚霞苦笑着,不说话。
她与沙时崇夫妻二十年,沙时崇的每一处产业都没写过她和芽芽的名字,连家用零花钱都有限制。可沙时崇竟肯为这个狐狸精和小杂种一掷千金买房买铺!
他对狐狸精千宠万宠,却对她千防万防。
她才是他的结发妻子啊!就因为娘家穷了点,沙时崇怕她贴补娘家,硬是防备了她大半辈子。
结婚前,他明明甜言蜜语许诺无数,强行占了她的身子,说会一辈子对她好,只爱她一个,一起孝顺她爸妈……
不是早就吃过亏上过当了吗?沙时崇那人,坟头撒花椒——麻鬼而已!
莫晚霞暗暗咬牙,赵弘毅步步紧逼:“他防着你也就算了。如今有了两个儿子,你觉得,他会不会连芽芽也防着??”
莫晚霞惊讶道:“芽芽是他亲生女儿,他应该、应该不会亏待芽芽吧?”
“哈哈哈……”赵弘毅像是听了天大笑话一般,笑得狂狼放诞:“不亏待芽芽,哈哈哈!真是笑话!在沙时崇眼里,钱就是天!你觉得他眼里还有骨肉亲情?当年他和沙时崧一幅兄友弟恭的样子,后来他这当弟弟的做了什么事,你心头没数??”
莫晚霞顿时哑然。赵弘毅将她脸上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我要找沙时崇算老账,谁也不能阻止。但我不希望伤及芽芽,希望她能够得到足够保障。所以看在芽芽面上,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和沙时崇离婚,全力争夺家产,让沙时崇一无所有,把争来的财产放到芽芽名下。当然,如果你不合作,那我就用自己的手段来出心头恶气。只是那时候,打老鼠伤花瓶,我可顾不得那么多了……”
莫晚霞心头一惊,立刻出声:“不,不要!”
自从嫁给沙时崇,这么多年她从没快活过,为什么要给他陪葬?为什么要被牵连过苦日子?还不如早作打算。反正,反正她和沙时崇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
短短几分钟,这个女人下了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赵弘毅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桌上照片,语气中带着指令口吻:“你,尽快办这件事。我会安排律师全力帮助你争得权益。只有一点,你们离婚后,财产能放到芽芽名下的必须全都放在芽芽名下。”
放在芽芽名下和放在她名下有什么差别?芽芽有,等于她有。莫晚霞心头盘算着,面上一脸服从连连点头:“好,你为芽芽好,我都听你的。”
“此事宜早不宜迟快。那个风月场上出来的女人,掏起金主腰包来一点不手软,万一她已经哄得沙时崇起离婚念头,那就麻烦了。只怕到时你分财产没有,债务倒有一大堆。”
沙时崇的惯用伎俩,莫晚霞如何不知?当即诺诺答应。
接下来,赵弘毅又细细嘱咐了一阵子,莫晚霞一边听,一边点头,期间不免有些惊讶和犹豫:“非得这样吗?”
赵弘毅冷笑:“不想吃苦头,尽想占便宜,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莫晚霞低声道:“你只是想……”
“我想什么?”
“没什么。”莫晚霞声音更低了:“我都听你的。”
她想:就算他借机报复自己又怎样?她又能怎么办?
末了,赵弘毅垂下目光,捏了捏手腕子:“这件事,不要叫芽芽知道。”他放缓了声音:“你和沙时崇装了这么多年和谐夫妻,突然闹离婚,芽芽肯定难过。我虽然为她好,却也不想她知道此事后,心头怨恨我。”
莫晚霞有些惊讶:“你不见她?芽芽一直惦念你。”
赵弘毅沉默了一阵:“不必了。”
漂泊在外前两年,亲情曾经是他最大的牵挂,但这份牵挂很快就变得有些荒唐可笑。
那虚幻的家庭葬送了母亲,也几乎要吞杀了他。
他哪还有什么骨肉亲情?天地之大,只有他一人踽踽独行罢了。
两次遇见芽芽,他有过短暂的感念和冲动,然而他已经久经风雨,自然能抑制不理性不冷静的情感。
他和她虽然有着多年前的些许兄妹情谊,但他不可能放弃报复。等莫晚霞和沙时崇离婚,他还会再出手。沙时崇和莫晚霞再狼心狗肺,那也是芽芽亲生父母。他再怎么保障她的利益,终究也会和她站到对立场上去。
这世上,仇恨远比温情来得深刻入骨。赵弘毅,你既要报仇到底,又何必惺惺作态去和昔年小妹叙那微薄的旧?
“将来你和芽芽若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可以来找我。此生,我尽力保她顺遂吧。”
赵弘毅挪开视线,看向窗外繁华夜景:“如若平安无事,则不必再见。”
莫晚霞彻底放心。
她诚恳道谢。
赵弘毅推给她一张名片:“我一朋友,S市有名的律师,最擅长为他们那些有钱人打离婚官司,扯皮争家产什么的。”
这话说得,仿佛他不是有钱人似的。
眼风扫过衣冠楚楚的赵弘毅,以及他信手放在桌几上的车钥匙,莫晚霞不合时宜地扯了扯嘴角。
不得不说,行者无疆这个国家中级游泳教练很有两把刷子,仅仅一周,沙漠雨就告别了旱鸭子身份,蛙泳有模有样。
“好好练,等到开学,让吴忧在学校教你。一直这么游下去不间断,说不得还能加入我们冬泳大军呢。”
行者无疆说到这里认认真真从头到脚打量了小丫头一番,皱起鼻子撇撇嘴,露出嫌弃的表情:“就是太瘦了,浑身上下没有几斤肉。冬泳没有一定的体脂,不抗冻。”
体脂?那不就是肥肉?沙漠雨本就嫌弃自己的婴儿肥,如今摸了摸柔韧腰间,想象上面圈了一圈肉肉的场景,赶紧搓搓手臂上新飞起的鸡皮疙瘩,立即决定——这辈子她都不要冬泳!
这话她可不会傻到当场说出口,当下甜甜一笑:“师傅,我哪有您那样的大本事?能跟您学会游泳,已经高兴得要死了。”
这些天听小姑娘张口闭口“高兴得要死,开心得要死”,行者无疆心中好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小姑娘家家,哪来那么多死呀活的?明天露营,你是不是要嚷嚷高兴的要死?”
沙漠雨啄木鸟似的点头:“对呀对呀!我现在就兴奋紧张得要死了!”
每年暑假孩子们在家,无疆户外运动协会都会集体组织一些轻松愉快适合少年儿童的户外活动,让驴友和子女们一起亲近大自然,愉快玩耍放松。如今吴忧在家,行者无疆按照女儿的喜好亲自策划发起了此次亲子出游。地点在一个新开发的漂流景区,主题亲水,内容包括漂流、周边溪流游泳、钓鱼、捉螃蟹、野炊、露营,十分合适这炎炎夏日纳凉消暑。
因为是亲子游,沙漠雨觉得一个人参加有些怪怪的,回家便试着提出全家一块儿出去玩,遭沙时崇一口拒绝:“哪有那空?没看我正忙?”
他这些天行迹匆匆喜上眉梢,沙漠雨想着暑期矿泉水供不应求,爸爸应当忙得很,当下回答:“好吧,爸爸你忙工作去吧,不要太辛苦了。”
莫晚霞皱了眉头,也婉言推辞:“妈妈这段时间老是腰酸腿软,不想出门。芽芽你一个人去吧。”
“整天这呀那的,啥事不干还毛病多!更年期了吧?”沙时崇从鼻孔里哼了哼。
莫晚霞看了沙时崇一眼,挪开眼睛,一言不答自顾自拖了瑜伽垫子开始练功。
沙漠雨心头有一丝丝不安,总觉得爸妈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不过,他们之间阴阳怪气的时刻也不是没有过。她摸了摸耳朵,很快把这事儿放一边了。
在户外店报名缴费时,沙漠雨在名单上一眼看到了卫成昭的名字,心头欢喜不尽。她猜测卫成昭名字时,在池边石板上写下几个名字,哪知真有一个猜中了,一字不差。
这是不是就叫缘分呢?
转念想着爸妈不去也有不去的好处:没大人看着,她正好和他多说说话,省得被看出端倪。
自己已经念大学,秋季开学就大三了,爸妈会允许她谈恋爱吧?
哎呀哎呀,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呢。
当晚,少女躺在床上脑补了一阵子心有灵犀的浪漫狗血剧情,美好又甜蜜地入了梦。
第二天一大早,沙漠雨便赶往集合地点。
第一次露营,她全无头绪,那天买来的包和里面原封不动的户外用品她索性全部带上,再往里面塞了换洗衣服,洗漱用品。另外装了满满一个小背包的小零食。
大包小包的她一个人哪里背得了?莫晚霞便让司机送她。
头一回参加这种活动,队伍里还有她一心想见的帅哥,沙漠雨兴奋得吃不下早饭。将蛋糕牛奶拿在手里,上车了才咬着吸管吸了两口,一双眼睛眨巴眨巴,连连催着司机快点。
看着沙漠雨红彤彤的脸,一脸激动的小模样,浑然不知山雨已来,司机心有戚戚。
让漂亮乖巧的女儿一个人大包小包户外露营,沙总也太冷漠了些。太太也是,只顾和沙总冷战,女儿也放一边了。
若沙总真起了换老婆的心思,这母女俩将来……
司机顿时将昨晚和老婆为钱吵架的事情抛到脑后,暗暗撇嘴——有钱人家还不是吵架扯皮?也没表面那么光鲜。沙老板倒是有钱,还不如他这个没钱男人老实稳当呢。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