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76、转变

　　沙漠雨陪疯狂扫货的何敏而逛了一整日。

　　幸好她是驴友，不然真累不下来。

　　第二天，何敏而精心打扮一新，没想到一进办公室，就遭到邱晓静的嘲笑：“哟？今天转性了？？舍得买地素了？”

　　地素于邱晓静而言，是个买菜衣服，于何敏而来说，却是她知道的为数不多的牌子。看邱晓静一见衣服便叫得出牌子，何敏而眼神顿时热切起来。

　　她真是蠢，怎么没想到拉邱晓静去逛街？

　　轮业务能力，沙漠雨是年轻女记者中当仁不让第一人。但论穿衣打扮，全集团除了邱晓静不做第二人想。

　　自己想改变形象，邱晓静就是最好的老师。

　　何敏而赶紧凑到邱晓静工位上，讨好一笑：“乱七八糟买了几件。现在我才知道，邱姐以前说的青春易逝要珍惜，女人要对自己好是绝对真理了。邱姐，你帮我参考参考，我该怎么换风格？”

　　邱晓静骄傲扬眉。

　　她难得和颜悦色地拉了何敏而坐下：“女人青春短暂，当然要漂漂亮亮才不辜负。只是这打扮也有学问的，不然那么多时尚达人时尚杂志都是吃干饭的？你这么胡乱买可不行。”

　　何敏而咬咬唇：“请邱老师多教教我。”

　　给时尚专刊拍过照片，多年在形象打造、服饰妆容上浸淫，邱晓静的本事可不是白来的。

　　当天只和何敏而讲了西蔓色彩，春夏秋冬四季型人等等，便让何敏而敬佩得五体投体。

　　第二天，何敏而退了三分之二色彩不对的衣服。

　　沙漠雨只以为她老毛病又犯了，笑笑不语。

　　接下来两天，她又拎回来一些衣服，还有丝巾、首饰、帽子、包包、鞋子……沙漠雨这才察觉出不对来。

　　一天天的，何敏而变了模样，还是那五官，还是那身材，可她再也没有清汤挂面的模样，一天天冷艳优雅起来。

　　她在最好的整形美容医院纹了个昂贵的韩式烟雾眉，办了美容卡。日常薄薄施了一层粉底，横扫上一抹腮红，在眼尾勾挑了一点点眼线，淡淡打了点鲜艳的口红，就与往日天壤之别。

　　何敏而不再是下班回来两点一线的生活，她用准备买房的钱按揭买了辆宝马X3，在健身房办了卡，天天中午去练瑜伽练普拉提。晚上报了个茶艺班和插花班，只几天功夫，朋友圈里频频出现她品茶、插花、健身、购物、美容的内容。

　　光看朋友圈，还以为这是一位生活精致出身良好不知人世艰辛的闺秀。

　　沙漠雨十分担心。

　　她不是不赞成女人对自己好一点。只是她的爱好在山水之间，她对自己的好与普通女子不一样罢了。

　　可敏而的消费，明显超出了她的经济能力。沙漠雨也曾经是个千金小姐，稍稍一算便知道，何敏而花光了买房首付，已经透支信用卡了。

　　这晚，两个年轻女子窝在沙发上，开了一瓶张裕赤霞珠，酒至半熏，沙漠雨开始给何敏而灌心灵鸡汤。

　　托卫成昭的福，沙漠雨的鸡汤十分香浓，何敏而听得眼泪汪汪，说话渐渐语无伦次。

　　“沙漠雨，我也想一房两人三餐四季。可这世道男盗女娼，谈了六年的男朋友，一个晚上没看牢就能去偷人。我爸妈早劝我找个条件好的男朋友，不要在大志这棵树上吊死，他家穷得，就剩一个大猪圈了。哪想得到这大猪圈还有望一赔二呢？还没赔偿呢，就先得意起来了，竟然敢劈腿！他要是还穷着，他敢吗他！我……我真的是什么感情都不敢相信了。我现在，只想现实点，钓个金龟婿给那龟儿子看看！”

　　若还穷着，李大志确实不敢，能找何敏而这种漂亮能干聪明贴心还贤妻良母的女朋友已经要感谢祖坟埋得好了。

　　沙漠雨摇头叹气，觉得怎么听怎么荒唐：“敏而，你说大志爹妈怎么这样啊？明明你们都谈婚论嫁了，还鼓动大志相什么亲？何况那拆迁，影子还没有呢！规划规划，规划是有这么个规划，可规划会调整、会优化，就算规划不变，等到落地动工，中间还有那么长时间那么多环节，还不知道什么时间呢！”

　　“好比江城穿城隧道，规划至今已经有快十年了吧？现在还在图纸上。李大志他父母就笃定他家能拆迁？我听说，关于他们那片的方案，上市里常委会还有领导提出不同意见呢。万一市领导人事变动，这方案分分钟调整！”

　　何敏而呵呵一声冷笑：“这些事你跑建委口的知道，他们不知道啊。我现在知道了，事情也与我无关了。最好拆不成，看他们空欢喜！”

　　她揉了把鼻子：“沙漠雨啊，我算是总结出来了，人不能重感情，还是得看重钱。感情说变就变，可钱是你的就是你的，不会长两条腿钻别人卡里去，更不会长出第三条腿钻别的女人身上去……”

　　“控控控——”沙漠雨被酒给呛了。

　　何敏而抹了一把眼角，开始“吃吃”笑她：“喂，你在无疆户外什么荤段子没听过，至于吗？”

　　办公室几个女孩子一起叽叽咕咕说笑时，沙漠雨也冒过几个荤段子，说到帅气有型男明星，沙漠雨也眼冒星星口水滴答。

　　晓得她喜欢看帅哥，大家还嘲笑她“小色女。”

　　沙漠雨有点囧：“这不是，没听你讲过吗？”

　　何敏而托着腮帮朝她嘻嘻笑：“我以前也没讲过。我总想着女人应该勤快贤惠端庄节俭，男人不都说这是好品德？可邱晓静跟我说，男人啊，嘴上是一套，心头另一套，他们就喜欢女人看着像贵妇，床上像□□。那个周晶什么好？不就看着会打扮，勾人无底线吗？”

　　“我想开了，我也放开了。勾引男人嘛，谁不会？还能比写稿子更费脑筋？看准了，撩撩头发，笑一笑，勾勾手指，就那么简单。我告诉你，我现在啊，被邱晓静训练得火眼金睛，在夜店光看男人点酒，就能瞧出他几分家底。跟你说，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钓个金龟。到时候，我带到大志面前一站，让他看看！老娘我离了他这个歪脖子树，还有整个森林，个个都是参天大树！”

　　沙漠雨不以为然：“经常泡夜店的能有什么好男人金龟婿，邱晓静的话也能信？你呀……”

　　何敏而截住她的话头：“我当然晓得夜店没几个好东西，练练手而已。”

　　她笑着荡了荡杯中酒：“就算钓不了金龟，先钓个金主也不错。”

　　金主？？

　　沙漠雨指着何敏而，快要说不出话来，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何敏而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抹去笑出的泪痕，只见她眼神清醒通透，哪有半分醉态？

　　“你没听错，就是那个意思。我跟大志这些年被他白嫖白玩还扔一边了，我亏不亏？找个金主，我玩他，还有钱拿，这买卖多划算？”

　　划算？

　　沙漠雨心绪复杂。

　　昔年，她的继母邓雯雯初入风尘也是这么想的，还顺利上岸，给她父亲生了一双儿女，换来房子、门面、车子、现金。

　　结果呢，全部财产被法院追溯，统统打了水漂。如今，邓雯雯重操旧业，人老珠黄还要应付几位老得快掉牙齿的恩客，当着儿子面也得故作欢颜打情骂俏。

　　沙漠雨觉得，抱金主大腿的女人愚蠢至极。有那心劲儿，不如自己练出坚强的腿骨，走遍千山万水，无所不往，自由逍遥。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若不是赵弘毅出手，那个邓雯雯早就骑到她们母女头上，她哪还有千山万水？只剩千头万绪的琐碎日子。

　　那样的日子如蚂蚁噬骨，悄然而深刻，能生生将千金小姐变成菜市场为两根葱子讨价还价，为小贩耍秤跳脚大骂的市井女人。

　　说一千道一万，她今日能率性逍遥，多亏赵弘毅五年多前的谋划。

　　只这些感慨，又怎能说给何敏而听？

　　沙漠雨不忍看何敏而走上或许会“成功”的歪路，隐晦地以“我有一个邻居”将邓雯雯的事情道来，希望给她一个警醒。

　　何敏而嗤之以鼻：“那是胸大无脑的憨货干的事！”

　　胸大无脑？沙漠雨又被呛着了。

　　何敏而：“我一个时尚漂亮女记者，容貌智慧学历工作样样拿得出手，当什么职业小三儿包二奶？稍微端着点儿当个红颜知己不好吗？男人把我哄高兴了，我再勉为其难上两回床。我跟你说，越这样，那些贱骨头男人越捧手心里，才容不得大房践踏我，因为他会觉得，我们才是真正的惺惺相惜。”

　　沙漠雨只想磨牙。

　　何敏而一拍大腿：“不过，谢谢你提醒我，我可不能怀孕。下次大姨妈干净了，我去安个节育环。”

　　沙漠雨抱头长叹：“敏而啊敏而，你的情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都刺激成这样了！”

　　“刺激？这叫良性刺激！等我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我谢李大志八辈儿祖宗！”

　　何敏而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杯子“啪嗒”搁在茶几上，两脚盘坐沙发，冲沙漠雨招手：“别说我了，也说说你。你那男朋友怎么样？”

　　话题怎么扯自己身上了？沙漠雨摸摸头：“挺好的，你没听见我们天天打电话聊微信呀？”

　　何敏而坚决摇头：“这个人，不靠谱。”

　　那家伙天天打电话聊微信和沙漠雨说些臭不要脸的甜言蜜语，却很少露面。

　　何敏而想起社会法治部记者经常报道的那些骗财骗色案件，难免恶意揣度：保不齐那家伙同时泡着好几个妞，一边在沙漠雨面前装可怜扮穷酸，转身就在别的女人身上冲壳子装大款。那个什么复刻手表就是装大款用的！

　　沙漠雨想说“我弘哥哥最好了。”

　　可转念一想，何敏而刚和大志分手，可能看天底下的男人都不靠谱。

　　她只好打哈哈：“听其言观其行，对我好就行了嘛。”

　　敏而拿指甲戳她小臂，恨铁不成钢：“什么叫对你好？肯给你花钱才叫对你好！你看你男朋友，追你也不过花点小钱买花买甜品，来江城还找你蹭吃蹭喝。这就叫对你好？沙漠雨你长点心吧！人家到底什么人，你得睁大眼睛看清楚，别被人骗了！”

　　赵弘毅骗她？呃，好像那家伙是骗得不少。

　　装穷，装失联，还装死。

　　看沙漠雨鼓着嘴巴不说话，何敏而拐了拐她手臂：“哎，你实话实说，你男朋友经济条件到底怎么样？”

　　沙漠雨想据实说来，话到嘴边又吞回去——何敏而失恋，归根结底在于大志贫而乍富，眼皮子浅。她哪能拿赵弘毅那土豪来刺敏而的心呢？

　　遂含含糊糊道：“哦，差不多还行吧。”

　　“怎么叫还行？不能光听他说！我问你，他的工资卡你见过没？”

　　敏而还真担心她被骗呀？

　　沙漠雨有点感动，为了安敏而的心，沙漠雨嘿嘿一笑道：“你放心好啦，他放了两张卡在我这里，应该有不少钱。”具体的，她还没看过，也还用过。

　　还得用一用才行，不然赵弘毅那家伙要生气的。

　　敏而稍稍放心了些：“哦，那还差不多。”

　　顿了顿又问：“他买房没？”

　　沙漠雨摇摇头：“不知道，没问。”

　　她真没问过赵弘毅这些，赵弘毅也没说过。不过，应该有吧？只怕还不少。

　　何敏而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上，将她点了个倒仰，翻滚在沙发窝里又爬坐回来，跟个不倒翁似的。

　　“你呀，笨死了！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小心些？如果他是个没房子的穷光蛋，你还打算跟他过一穷二白的日子？”

　　沙漠雨点着下巴认认真真想了起来——如果赵弘毅真是个没房子的农民工，她还会答应和他在一起吗？

　　沙漠雨觉得，真是那样，自己恐怕会答应得更干脆。

　　他给陌生小姑娘捐献干细胞捐钱，他开着挖掘机去汶川救灾，他年年去祭拜牺牲的工友，他是大大的好人。

　　如果他是个穷光蛋？

　　——咦？好像他的形象因此更加高大可敬了？

　　总之，他豪富，日子过得好，她为他高兴。

　　他贫穷，无片瓦遮身，那她就用自己的小屋，给他遮风挡雨。

　　再想想赵弘毅帅气俊朗的面孔，孔武有力的臂膀，结实的大长腿……沙漠雨花痴了好一会儿，两眼冒着小星星笑嘻嘻答：“嫁！他穷也好富也好，我都喜欢。哎呀，敏而，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心头有数。”

　　敏而只能冷笑——曾经的曾经，也有人这么劝她，可她从来听不进去。沙漠雨如今，不过走她的老路罢了。

　　傻女人就这样，非等现实啪啪打脸才能清醒过来，劝有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