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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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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建委主任,白雪松难有空闲,可周末陪女儿逛街买衣服的时间,总要想方设法挤出来。
白芍长大了,有自己的穿衣主见,挑选试衣颇为耗时。进了门店,白芍试衣服,白雪松便有些无聊,漫不经心向橱窗外打量。
这一打量,便看见了曾经的大舅子,白芍的舅舅秦重。
秦重手臂挽着个比白芍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儿,打头进了这家店,门口立刻响起店员做作的“欢迎光临,请慢慢挑选。”
两人目光隔空对上。
白雪松看见这两人时,面色瞬间黑沉。目光在那姑娘脸上大致一转,再看秦重,便带上了赤裸裸的鄙视和警告。
一见白雪松在这个满店粉红浅蓝小裙子的店面姿态放松地坐着,秦重便知道外甥女定然也在。
他再怎么花天酒地,总要在外甥女面前避忌行迹,当即摸出一叠钱,打发女孩儿自己上别处逛去。
年轻女孩儿接过钱,面上不情不愿,心头暗暗欢喜地去了。
消失在橱窗边的时候,没忍住,还蹦了两蹦。
白雪松余光瞟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嘲讽一笑。
这一笑给了秦重希冀。
秦重轻咳一声,抬腿向他走来。
白雪松皱了皱眉:难道,秦重还妄想旧事重提?
几年前,白雪松和前妻秦诗离婚,翻脸成仇。前妻秦诗出国后,这几年白雪松和秦家人鲜少往来,和秦重更是话不投机,冷淡至极。
只是他自己可以这么做,却不能拦着白芍不见秦家人。
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女儿的外公外婆。逢年过节,两边维持表面关系,少不得一聚。白雪松只私底下对白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和舅舅秦重单方面往来。
没想到半年前,秦重主动夜访找他示好。
九玺台素来风大,那日窗帘翻卷,春寒剪剪,吹得室内茶香散乱微薄。
白雪松当着女儿的面,不得不做表面功夫,假意含笑端起茶杯:“秦总,尝尝我这款茶,这可是上好的冻顶乌龙。”
直接称上了“秦总”,连一声大哥也不肯叫。
白芍闻言还懵懵懂懂,秦重却是眼神一跳。
灌了一肚子茶水,堵了许久话头,秦重仍是不管不顾,当着白芍的面挑明了。
原来近年秦诗不知何故,有些悔懊离婚和重修旧好的意思。她自己当初一心出国先提出离婚,哪有脸自己提出复合?便央求秦重先过来说和。
没有哪个孩子不盼着父母和好。
白芍听了,拉着白雪松的袖子,眼泪汪汪:“爸爸……”
白雪松狠心将女儿的手指掰开,“吧嗒”搁下茶杯:“秦总,我这茶还行吧?这可是一个懂茶的朋友特意送我的。”
秦重哪里品出滋味来?只说了一句“不错不错”,白雪松便起身给他提了一盒来:“也是借花献佛,秦总带回去喝着看,不要和我客气。”
嘴上说着热情的话,态度却满是凉意,只差一个僮仆在旁边大喊:“送——客——”
成年人的世界,不回答就是拒绝。
秦重当即拂袖而去,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今时今日,两人面对面,一个冷脸相对,一个欲语又迟。
白雪松近年养得气场十足,他不开口,秦重真的有点怵他。
秦重又恨又恼,偏偏此事不能不再提。
正犹豫着怎么开口,白芍从试衣间出来,一打头瞧见他,高高兴兴叠声喊:“舅舅舅舅,好巧噢。”
秦重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前揉了揉白芍头顶咧嘴笑:“我们家乖宝又长高了!哟!新裙子真好看!”
白雪松越发不快——看这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父女俩呢。
秦重也向他瞧来,两人目光碰撞一瞬间,齐齐转开头。
白雪松不想搭理秦重,秦重便向白芍打亲情牌,一口一个乖宝叫得亲热,没两句便步入正题:“你妈妈想你得很,这个暑假和舅舅一起去美国看妈妈好不好?”
白雪松忍无可忍:“再说吧。”
径直拉了女儿离去。
秦重当然知道这句“再说”就是拒绝,但白芍不懂啊,还觉得有莫大希望。
她一边被父亲扯着走,一边依依不舍回头和舅舅告别:“舅舅,那就等我和我爸商量一下再说……”
话音渐渐远去。
秦重看着白雪松的背影,牙根一阵阵跳动——妹妹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要跟这种家伙复婚?
可若复婚,妹妹就会回国了……
白雪松不用回头也知秦重看着他咬牙切齿,眉头抽了两抽,鼻孔里一声冷哼。
迎面来了两个穿姐妹款裙子的美女,其中高个儿的说着什么笑话,矮个儿的嘻嘻哈哈倒退着走路打闹,惹得一路人望。
白雪松想着心事,一时不留神,和那倒退走路的正正撞上。
姑娘惊得微微一弹,瞬间回望。
原来不是别人,是沙漠雨。
猜到背后秦重正看着,白雪松心念一转,瞬间换了表情,还亲切地扶了沙漠雨一把:“哟!小沙,你这打招呼的方式倒别致。”
原地狠狠盯着白雪松的秦重果然瞬间想歪。
什么情况?这年轻漂亮的女子究竟是谁?方才还冰凉迫人的家伙,怎么一见她就变了副嘴脸?白雪松拒绝复婚,莫不是有了别样心思?
那边厢,白雪松斯斯文文看着沙漠雨,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打了个招呼,又微微侧头,介绍臂弯里的女孩:“我来陪我女儿买裙子。白芍,叫……”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想连女儿也误导了。
于是打趣一笑:“喏,这可为难了,叫姐姐还是阿姨呢?小沙你自己说。”
沙漠雨便看向白芍。
只见白芍约莫十四五岁年纪,梳了个丸子头,穿着粉白裙子,一手拿着奶茶“滋滋滋”地吸着,眼睛鼓灵灵看着沙漠雨,亭亭玉立如新荷。
沙漠雨一见之下觉得好生可爱,也不敢当她一声“阿姨”,连忙笑嘻嘻:“叫姐姐。叫阿姨多老啊,小妹妹你说是不是?”
白芍对沙漠雨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爸爸和下属谈工作时提起过几次。
她刚刚遇见舅舅,心情正好,闻言松开奶茶吸管,嘴角上扬,当真甜甜叫了一声“姐姐。”
沙漠雨是个颜控,见了漂亮小姑娘和见了帅哥一样走不动道儿,摸了摸小姑娘蓬松松黑亮亮的丸子头啧啧赞叹:“哎,你名字真别致真好听,和白主任一样,特别有古风感。长得也乖!哎,你怎么长的呀?我也想跟着学学。”
当着爸爸的面说想学人家女儿的模样长?何敏而瞠目结舌,连忙捅她腰眼。
白雪松瞧见她的小动作,挥挥手不以为意,笑得格外爽朗:“小沙的脾气我知道,第一次见我还夸我比陈道明帅呢。我们党办室主任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后来见了我们规划院和房管科的几位帅哥,又夸我们建委特别滋养人,说什么建委男帅女靓,政府机关颜值第一。小嘴甜得哟,也不知跟谁学的?”
何敏而顿时瞪大眼睛,扭头惊问:“沙漠雨,你都这么和白主任说话吗?”
她和沙漠雨共事几年,晓得沙漠雨在同事中间心软嘴甜活泼讨喜,性子又好。
但作为女记者,这么跟部门领导说话,让人怎么产生信赖感?
沙漠雨一脸无辜理直气壮:“我是新闻人,用事实说话。咱们白主任难道不帅?部门长中数第一好吗?”
何敏而还没来得及答话,白雪松已经哈哈大笑:“那是那是,倒数第一也是第一嘛。”
他看着沙漠雨眼眸含笑:“我也凭良心说一句,咱们建委机关伙食确实比较滋养人,小沙常上我们食堂蹭饭,这气色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漂亮了,哈哈哈!”
沙漠雨大叫冤屈:“还说呢!白主任你好铁面无情,我写那么多稿子,怎么也算建委荣誉员工吧?你不给我发年终奖就算了,连食堂饭卡都不给一张,害我回回蹭几个科长的卡。”
白雪松故作正色道:“我这是成人之美。你不知道我们建委有几位年轻帅哥,每周伸长脖子盼望和你共进午餐吗?”
说笑一阵,白雪松估摸着气够秦重了,便侧头对女儿说:“好了,白芍,跟两位美女姐姐说再见。”
白芍乖乖挥手:“美女姐姐再见!”
白雪松走了,何敏而松了口气。
又有点不解:“沙漠雨,你竟然这么跑口子!?”
跑口女记者,哪个不是费心打造精明强干优雅大方的职业形象?节俭如何敏而,也是下本钱买过好几套职业装的。
沙漠雨平时下工地多穿运动装,开会什么的就穿职业装。她以为沙漠雨也和大家一样,哪晓得她和白雪松打交道竟然会开玩笑逗乐子,嘻嘻哈哈没正形儿?
沙漠雨耸耸肩:“我就是这个性子,装几天成熟稳重还行,端久了难受。我是记者,靠作品说话,文字稿子写得过硬就行,口头率性点没什么不好。”
她和白雪松发微信,基本礼貌之外,也会发搞笑表情包。
何敏而不以为然,摇头不已。
转念又想到白雪松,心想沙漠雨这样,倒是误打误撞合了白雪松的口味。
难怪白雪松总和传媒集团领导夸赞沙漠雨呢。想来这种阅人无数的精英人士,对装出来的优雅并不太感冒,就喜欢沙漠雨这种不加矫饰的活泼劲儿吧。
何敏而第一次见到白雪松本尊,走开十多米还频频回头,艳羡道:“白主任这才叫成功人士,年纪轻轻就做到建委主任,当副市长指日可待。人这么帅,脾气还这么好。”
孰料刚刚还嘻嘻哈哈嘴甜似蜜没个正形儿的沙漠雨不以为然一笑置之:“他跟你一个记者亮什么脾气?你是没看到他开会批评人,脾气大着呢。”
“那你怎么不怕他?”
“我怕他做什么?他是部门领导,我是小记者一枚,难道我就低他一等啦?我报道做得好,不也有助于他的工作?只要自己端正了位置,自然能不卑不亢。”
何敏而摇摇头:“沙漠雨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换你跑我的社保口子你就知道了,和有的部门领导打交道没那么轻松,天天赔小心呢。唉,有的领导啊,官职不大架子小,成绩不突出他腰椎间盘突出,一个稿子审审改改搓搓磨磨,时效性都没了还只顾打官腔,磨得人哟……”
沙漠雨挽着她的胳膊迈上扶梯:“嗨!当官的就这样。官职越大年纪越轻脾气越好,因为追求上升空间,要打造个人魅力形象呀。白主任一心向上走,怎么会端架子?至于社保局那位,年纪到顶没了奔头,权力不用过期作废,不耍耍威风更待何时?敏而你要淡定,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说到末一句,还大气磅礴一挥手。
何敏而抿嘴笑——沙漠雨不仅心软嘴甜,还眼明心亮呢。
有洞见,也算是记者必备素质之一吧。
两人只顾吐槽,都没注意到身后一位西装革履腰腹微凸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跟着她俩。
秦重一边跟随一边想:沙漠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呢?
想了一路没想起来,倒是听这一路听明白了,这个女记者好像和白雪松并没有什么暧昧关系?
不过,就算有那种关系,人家能和女同事说?
就算暂时没关系,不代表将来没隐患。就算白雪松现在没想法,难保将来不生出点想法。
毕竟这样的活色生香隔三差五在眼前晃,哪个男人能不动花花肠子?
秦重微微眯着眼睛,不着痕迹扫过沙漠雨纤细单薄的脊背,圆润挺翘的臀,修长笔直的腿……
不禁下流地想——看这身材,到了床上说不定还是个极品。
正想入非非,就听那高挑的女记者问:“哎,对了,沙漠雨,你买了这些衣服,你爸爸生活费怎么办?”
沙漠雨皱眉:“下个月再说。反正还有邓雯雯管他呢!”
秦重情不自禁“啧”了一声,暗骂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这不是老鸨邓雯雯提过两次的继女,那什么江城名记嘛??
秦重可以说是邓雯雯的老客户了。
邓雯雯出身风月场所,年轻时迎来送往,服务过秦重和圈内不少客户,如今年老色衰,就当起了皮条客。
男人么,不管四十五十,都喜欢二十来岁甚至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老男人贪图青春鲜嫩的□□,年轻女孩目光短浅贪图虚荣。邓雯雯就在大学、职校周边的娱乐场所给他们这些老板物色年轻女孩。
身为女人的她很懂得怎么用物质和虚荣心引诱女孩,又会调教人,拉皮条的生意做得还挺有名气。
圈内那帮子爱玩的,听邓雯雯无意中说起那继女是记者,时不时在邓雯雯面前拿她开玩笑:“你那继女”“你家那江城名记”,处处用妓女和名妓的谐音梗打趣。
也有人动过歪脑筋。
只是邓雯雯说,那继女警惕心很强,对她冷淡,不慕财富,不好下手。而且那继女是时政记者,往来无白丁,怕是容易惹麻烦,大家这才作罢。
秦重也听说过一二,只没放在心上。他也认识沙时崇,心想那家伙能有什么好基因?
没想到邓雯雯的继女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姿色平平,冷漠要强。竟这么娇俏动人,活泼讨喜?
他停下脚步,转身离开,下到地下车库,打开车门坐进去,摸出手机拨打电话:“邓雯雯,跟你打听个人。”
“呵呵,这个人,你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