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64、含酸

　　私语二楼落地窗前，天成地产大BOSS钟宸放开竹帘，“呵呵”直笑，圆胖的脸上眉眼弯弯。

　　钟宸身后餐桌上，颜缘、蔡青、孟田、张倩倩等人都好奇看过来。

　　颜缘问：“老大，怎么了？”

　　钟宸摇头又是一笑：“没什么，就觉得人还是年轻点儿好。”

　　颜缘不以为然：“胡说。男人四十一枝花，老大你这年纪花还没开繁呢，说什么老？”

　　年过不惑的钟宸垂眸看向自己发福的肚皮，有些惆怅：“心境老了。”他看了看窗边，又摇摇头：“年轻人的浪漫我是看不懂了。”

　　这一说，大家还能不懂？几个女人“滋溜溜”钻到他身侧，掀开窗帘往外一看，个个掩口直笑：“现在的年轻人，哎哎，简直不敢看。”

　　葡萄架下，一个高大的青壮男子和一个娇小的女子正拥吻得忘情。男人弯腰俯首，一手搂住女子的腰，一手护住女子肩头，看似爱护实则肆虐，女子被迫仰头，腰略略往后倒，腰背间呈现优美幅度，有些弱不胜情之态。

　　钟宸颜缘齐齐放下窗帘，撇过头去。

　　“咳咳——”颜缘清了清嗓子：“这沙记者真是，小姑娘家家不害臊。”

　　她这么一提，钟宸也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是经常来房协开会的那位跑房地产的记者？

　　他掀开竹帘仔细一瞧，视线焦距却不禁挪到男子身上。皱了皱眉，招手叫王小川：“小川，你看那男的，侧面看着有些眼熟？”

　　王小川低头给老婆回完信息才慢条斯理走过来，一瞧之下乐了：“哟？这不是长弓建工集团的赵弘毅吗？啧啧，赵总真是风流快活，叫人好不羡慕哇。”

　　自从那年赵弘毅来江城收购机械厂的老旧设备之后，就与钟宸王小川搭上了线，逢年过节还寄点小礼物纪念品什么的。长弓建筑装备集团这些年在川西川北发展得极好，灾后重建工程干了不少，包括城市住宅、新农村建设、县乡道、路桥、市政公用等项目。钟宸王小川去那边学习考察，与赵弘毅会过两次面，承蒙招待，故而有几分交情。

　　钟宸笑笑：“今天时机不巧，明天你约一约，也该我们一尽地主之谊了。”

　　两人就此聊了聊业界听闻而来的长弓集团资讯，又扯到了上午刚开的市委常委会精神：“不晓得赵弘毅是不是闻风而动，想要在江城分一杯羹？”一时彼此对视，各有猜测。

　　小院内那两人，很久才分开。

　　赵弘毅双目微红，语声暗哑：“芽芽。”他顿了顿，退开腰身：“我离开一下。” 再这么下去，芽芽又要让他“割以永治”了。

　　沙漠雨气息微促，手脚发软，一个趔趄趴在卡座上，简直无地自容。——怎么，怎么就亲上了？

　　她对天发誓，她没想，没想这样啊。以前，她还恼怒他流氓来着，怎么如今，自己也女流氓了？攀着他的肩膀，竟然不舍松开，当他叩开牙关时，她竟然恬不知耻地回以唇舌……

　　太臊皮了，这还在外面呢？

　　不行了不行了，没脸见人，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她瞧瞧左右无人，一咬牙提起包“噔噔噔”就往外冲。刚到走廊，迎头遇上二楼下来一个女子。

　　女子一身职场风，白色小V领衬衣，深灰色西装裙，同色小牛皮高跟鞋，整个人简洁而优雅，就像高高枝头一朵傲然的白玉兰。——活泼爱动的沙漠雨羡慕极了这种毫不费力的高级感，却怎么也学不来。

　　正是传媒集团的广告大客户，天成地产负责营销的副总裁颜缘，也是那年在飞机上安慰她的颜姐姐。

　　沙漠雨不得不停步：“咦，颜姐姐？好巧。”

　　颜缘含笑看她：“小沙，真是巧。”

　　沙漠雨觉得她笑容似有深意，想想二楼天成惯用的那间雅室窗户朝向，脸色顿时红如烟霞，一个低头不敢看她。

　　颜缘看她眉眼飞红，肌肤生晕，又羞又窘不敢看人，背着包握着手机要开溜的模样，心下有些了然，侧身让开：“我要去催菜，小沙咱们改天约吃饭？”

　　沙漠雨忙不迭答应，抬脚飞快溜了。

　　待赵弘毅平息安定，从洗手间出来，见空空如也的座位，愣了。

　　桌上手机蓝光亮起，拾起来一看，是沙漠雨的微信：“弘哥哥，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我先走了。这几天我采访挺多的，你也忙你的事吧。”

　　她跑了，却不是责怪他。

　　赵弘毅瞬间想起从前小丫头在病房里面不改色心不跳跟他讲黄段子，想起毕棚沟小丫头被他乱啃一通只是害怕恼怒，想起四姑娘山镇民宿中她听到他和方承乾电话怒火冲天，想起她故作豪横嚷嚷肉偿……

　　他立在原地，摸了摸唇角，不禁笑起来。

　　——显然的，这回是害羞了。

　　赵弘毅虽没谈过恋爱，却也知道，害羞跑路，与恼怒跑路可有云泥之别。

　　正痴痴回味，耳听得微热的晚风里，有人大声叫他：“赵总！”

　　赵弘毅举目一望，见二楼有个熟人向他招手，又指了指楼下。

　　他大步走出葡萄架，在院中与下楼来迎的王小川打头相遇。王小川双手握住他的手，热情地摇个不停：“赵总一个人？相请不如偶遇，我和我们老大都在上面，天成几个兄弟姐妹小聚。赵总不嫌弃的话，一起？”

　　赵弘毅被沙漠雨放了鸽子，心情却是极爽，当即含笑答应：“这多不好意思？来了江城，原该我上门拜访。”

　　楼上雅室布置如禅室，房间阔大，雪白的墙壁上挂了一副羽人乘舟击鼓图，角落一口青石水缸飘着两朵茜红碗莲。当中一张老木长条桌，纹理看似粗糙实则打磨细滑，四周有圈椅有条凳还有圆凳，形制不拘一格颇为别致，众人坐得也随意，果然是内部小聚。

　　当中一人黑肤胖脸体丰气雄，端坐椅上两手大开，其势如山，正是天成地产董事长钟宸。

　　三人各自叙了一番旧。

　　其他人没见过赵弘毅，王小川便引见介绍。这番交际费时十多分钟，酒菜仍未上来，也不知什么大餐这么费时。

　　桌上果盘硕大，堆叠了各色水果，红紫黄白煞是好看，赵弘毅正口干舌燥，随手取了颗葡萄放入口中，吐出果皮和果核，一连吃了几颗。

　　钟宸五指微屈，慢条斯理敲了敲桌子：“这葡萄还好，一点不酸。”

　　正在咀嚼的赵弘毅一顿，转头看向窗户朝向，已知被人从头到尾看了去。

　　他向来脸厚不惧磋磨，咽下葡萄当即回敬：“有人觉得甜，有人看着酸。”

　　钟宸五指向内一收，指甲在木纹上“呲呲”刮过：他酸赵弘毅？笑话！

　　赵弘毅扭头不看他，只笑吟吟和颜缘打招呼：“江城机械厂一别多年，颜总容颜不改，可见天成地产着实养人啊。”

　　刚刚引见，她被称为颜总，座位与钟宸相对而坐，中间隔了数人。她无名指上戴了一枚发黑变形的戒指，而钟宸无名指上什么都没有。显然钟宸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但他，将她呵护扶持得极好。

　　他目光飞快瞥了一眼钟宸，略有挑衅一抬眉，转眼间又神色如常。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

　　钟宸不想深藏多年的幽微心思居然被此人莫名其妙瞧破，羞窘之间有些薄恼，又怕这人不讲章法语出惊人，吸了一口气，转动着手上珠串，不再言语。

　　颜缘目光微凝，错顿之间已经想起此人。

　　眼见他出言嘲讽钟宸单身汉一枚看人恋爱眼睛酸，遂含笑回答：“赵总刮了胡须，险些没认出来。我看赵总风采更胜从前，想来不是事业成功，就是情场得意了？怎么不把女朋友一起带来？”

　　女朋友中途抛下他跑路，她倒要看看这情场得意的人怎么得意？

　　颜缘下巴微抬，看着赵弘毅似笑非笑。

　　连她也看到了？

　　瞧瞧，他不过抵了钟宸一句，她就急急维护上了？赵弘毅一声轻哼——这龟毛的钟宸，都这情形了还搞不定，难怪要酸他！

　　还是自己厉害，这才两天，芽芽就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至于那五年的纠结和龟毛，赵弘毅直接无视。

　　赵弘毅晓得自己刚刚在葡萄架下确实孟浪，却也恼怒这帮子人围观取笑，当下勾了勾唇：“不敢不敢。论事业，比不上天成地产业绩蒸蒸日上。论情场嘛，我们建筑行业一群寡汉子大老粗，没这玩意儿，不像你们房地产行业美女如云。”

　　他抱臂往椅背一靠，语气慵懒：“还是你们钟老大有福气，身边常有美人解语啊。”

　　——光解语有个屁用，没那本事没那缘分等于圈圈！

　　钟宸转动着桌上茶杯，淡淡一笑：“赵总一来就对我们天成的女将们放糖衣大炮，几个意思？”

　　赵弘毅暗自撇嘴：他明明说的颜缘，钟宸这一带，将在座几位女士可都扫进去了。

　　果然座中容貌最美的张倩倩掩了口娇笑：“老大，你让他夸，难道他还能比王总更油嘴滑舌？”

　　王小川摸了一把嘴角不怀好意地笑：“我油嘴滑舌？张倩倩你是尝过？还是尝过？”

　　张倩倩一把抓了桌上纸巾团成一团扔过来：“呸呸呸！少胡说八道！”

　　他们笑闹间，赵弘毅也定下心来，划开手机回沙漠雨微信：“好，你忙你的，弘哥哥等你。”

　　“好，弘哥哥等你。”

　　沙漠雨看完微信放下手机，一声哀嚎：哎，这可如何是好？她哪有那厚脸皮再约他哟。

　　知道沙漠雨害羞躲避，第二天赵弘毅没有露面，只订了鲜花、水果、巧克力、干果、冷饮、零食之类让人送到沙漠雨办公室。

　　他送来的东西分量多得惊人，沙漠雨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少不得散给办公室的同事们。

　　传言比零食还散得快。不过半天，全传媒集团都知道了，有人疯狂追求沙漠雨。

　　第三天，除了鲜花、水果、零食，赵弘毅还让人给沙漠雨送来大蛋糕一个。

　　浅蓝色的奶油慕斯上，草莓黄桃菠萝猕猴桃葡萄铺陈成彩虹状，赤橙黄绿青紫煞是好看。

　　众人都笑：“沙漠雨过生日？”

　　沙漠雨摇头：“不是啊。他随便买的吧？”

　　众人一哂。

　　没名没姓就称个“他”，谁都知道啥意思。

　　沙漠雨看了看蛋糕，微觉眼熟，心头一动，顿时想到久远往事：五年多前，在海市过大年初一时，他们也买过一个类似的水果蛋糕，味道极好，就是很小。沙漠雨心犹不足，可西点师傅休假，只能作罢。这个蛋糕，难道是赵弘毅根据记忆复述出来，请西点师定做的？

　　切开蛋糕，果然里面还有几层干果，和海市那蛋糕一模一样。

　　她心头顿时比蛋糕还甜，奶油糊在心头腻歪得不像样。——哎，好想揪着弘哥哥，往他臂膀上蹭两蹭，小小撒个娇啊。

　　蛋糕切成小块用小纸碟子装了，大家你一碟子我一碟子开吃。主任崔巍笑嘻嘻地刨开奶油，专挑蛋糕里的各种干果塞入口中，口中含混不清：“这架势，是不是今年底就要请我们吃喜糖了？”

　　沙漠雨羞涩挠头：“这才几天？我还没想那么远呢。”

　　邱晓静“切”了一声：“沙漠雨，我建议你多考察考察。别看人礼物送得勤快，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块，这男人呀……”

　　她本想说这男人真是穷透了，可这么说肯定要惹来男同胞们同仇敌忾，便立即改口：“这架势倒像久经花丛，未必多真心。”

　　一旁的何敏而和蔡平猛点头。

　　那家伙来了两次之后就不露面，尽整这些花架子，越看越像欲擒故纵的渣男。

　　何敏而忍不住出口相劝：“沙漠雨，你还是慎重点吧？我们都觉得不靠谱。”

　　什么才叫靠谱？弘哥哥送的明明都是她爱吃的，把她的喜好放在心上，就是靠谱。

　　沙漠雨傲娇道：“靠谱不靠谱，我自己知道。”

　　久经花丛什么的，她才不信。

　　弘哥哥都说了，他还是个童男子呢。第一次在雪山上亲她，他凶巴巴地只知乱啃，差点咬着她舌头，举止粗鲁生疏得很。第二次在藏家民宿亲她，他小心翼翼如蜻蜓点水，一点点温柔碰触。第三次亲她，他才稍稍熟练一些，沙漠雨也是这次才体会出书上说的亲吻滋味。

　　——明白自己在回味什么，沙漠雨顿时红了脸，举起报纸半天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