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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约会 ...

  •   沙漠雨肩膀微微松,似乎身心俱疲:“我们家本来欠你的,如果你实在想要我,我就当以身抵债了。”

      一番话如寒冰豌豆,颗颗射向赵弘毅,让他从头到脚都被泛蓝的寒意包裹:“芽芽,你要拿自己,赔我?”

      沙漠雨点点头,表情冷淡:“是。我爸妈毁了你的人生,我就拿自己的一生来弥补,人情债皮肉偿,公平得很。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赵弘毅咬牙切齿。

      他当然要和芽芽在一起,可是,不该是这样。

      他不要做她的债主,他想要芽芽喜欢他。偎在他怀里甜甜地和他说话,亲他的脸,和他生一堆娃娃。他想要芽芽的心疼和依赖,而不是内疚和弥补。他要她快乐,和他一样,一看到对方满心满眼都是快乐和甜蜜,从每个细胞散发出来,咕嘟咕嘟,一串一串。

      要如何选择,已经很清晰明了。

      他放开她的手,愤然回答:“不怎么样!”

      沙漠雨双目紧随他的表情,闻言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

      她再度上前一步,一只手抚上他胸膛,轻缓移动,语带诱惑:“你可要想好。人情债皮肉偿,最是快捷有效,你再也不用耍什么心眼费什么力气,直接达到目的,不好吗?” 赵弘毅低头看她的眼睛。

      这一刻,他身魂分离。

      她的碰触,让他皮燃血爆,信念几近崩塌,只恨不得立刻拥有她,占据她,先正法再说。

      身体滋啦啦煎熬在油锅里,灵魂却沦陷在她湿润温软的眼神中。

      她眼珠深黑,如一汪湖泊,让人沉醉、飘荡,只想抱着什么一起浮起来,漾起来,再也不要一个人,孤魂野鬼似的游。

      数次深呼吸之后,他挪开她的手,退后两步坚决摇头:“不!芽芽,我喜欢你,我也要你真心喜欢我。你现在不喜欢我,又或者心有所属,那都没关系。我会等,我会改,我会一直对你好,直到你喜欢我为止,绝不再逼迫你。”

      “也不再上门缠我堵我?”

      他不上门,她不理他不见他怎么办?

      赵弘毅低头看着她眉眼,片刻后狠狠咬牙:“不了。”

      沙漠雨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中闪动着含义不明的光芒。她柔软的手继续攀援往上,一直摸上他的胡须碴子。

      赵弘毅抬着下巴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他鼻梁高挺眼窝深深,面容俊朗英挺,随便看人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沦陷。此时此刻,虽然嘴唇微抿胸口起伏神情紧张,但一双眼睛清亮又孤傲,皎然又执拗,像天边的孤星。

      突然,沙漠雨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颊在他下巴虚虚亲了一口,随即向后退了数步,“噗嗤”一笑:“嗯,弘哥哥过关啦。”

      依然没有亲到,却宛如实质般,让赵弘毅肉皮子阵阵酥麻。他摸摸下巴,愣了片刻,才领悟她的意思。—— 这是对他的考验?

      她竟然用这方式来考验他?

      他心中狂喜,正要上前,沙漠雨伸手一挡:“等等,约法三章。”

      别说三章,三十章三百章他也答应,他满面泛红,兴奋地只是搓手:“好好好,你说你说。”

      “第一,房子你收下。”

      “好。”

      “第二,我说的那些毛病,你都改。”

      “好。都改,改!”

      “第三,往后我们彼此坦诚相待,不许你闷在心里胡思乱想胡乱猜疑。”

      赵弘毅点完头才反应过来,奇道:“我没有胡乱猜疑啊?”

      沙漠雨两指成圈骤然弹向他额头:“还说没有?谁在松树林不跟我相认?谁明明过得很好,偏要装穷?”

      赵弘毅小声辩解:“当时不是心存嫌隙吗?后来,后来就是装可怜,想你多心疼心疼我。芽芽,我没有猜疑你的意思,你要相信我!”

      沙漠雨大摇其头:“我相信你不是主观故意。可你凭什么认为我知道你真实经济状况,就不会心疼你?难道你没吃过苦受过累?难道你不是一人在外孤孤单单?难道我心疼不心疼你,要看哥哥有钱无钱?”

      赵弘毅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相信:“芽芽,你现在,还心疼我?”

      沙漠雨瞪他一眼:“心疼你个铲铲!背时砍脑壳的混蛋。”

      那就是心疼了。

      赵弘毅从没想过,还能得到她的心疼。

      他已经年过而立,事业有成江山在握,身边大多数人都仰望他,羡慕他。但唯有她与众不同,她看见他的孤单,她记住他跌过又爬起来的泥泞,她痴痴傻傻地怜惜着,比她大着好几岁,比她强大好多倍的他。

      这就是他的芽芽,他心尖尖上的人。

      他也在她柔软的心尖上。

      赵弘毅喜得抓耳挠腮,原地转了两圈,像大狗追着自己尾巴跑。半响还不肯信,晕乎乎如在梦中——怎么芽芽把他批判得体无完肤,最后竟然答应他了呢?

      “芽芽,你真肯做我女朋友?”他神情恍惚,犹如在梦中。

      沙漠雨侧过头去,眼波一横,轻轻一哼:“如果不是想我们好好在一起,我费那么大劲扳你那些臭毛病做什么?”

      沙漠雨说完,红着脸挪开视线。

      正是绿影婆娑的初夏季节,棕榈树叶子阔大,碧绿油亮。树下的游泳池里尚未蓄水,孩子们坐着各种玩具车在里面滑,从浅池到深池,车轮在泳池底部的小方砖上摩擦,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和欢笑声混杂着,一片闹腾。

      昨晚,她在这个泳池边独坐到半夜。

      赵弘毅离开后,她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半夜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一串佛珠。

      五年前,华蓥山宝鼎,她匍匐在观世音菩萨脚下祈祷,求观世音菩萨保佑弘哥哥平安康健,逢凶化吉,一生顺遂如意。那时,她心里模糊地想,只要祈祷得应,菩萨让她做什么都行。

      后来传来赵弘毅汶川牺牲的消息,这串佛珠就被她束之高阁。

      从那后,任一景点,她都不再烧香拜佛。

      如今,赵弘毅平安康健事业顺遂,回到江城出现在她面前——那么,她曾经的祈祷竟然圆满了?他真的逢凶化吉、平安康健?

      她还亲口许下愿望,祈求赵弘毅一生顺遂如意。

      今时今日的赵弘毅来说,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和她在一起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菩萨竟然踢皮球耍太极,将这祈愿交还她来实现。

      要不要让他顺遂如意?

      沙漠雨心头纷纷扰扰,一点思绪飘飘茫茫,索性披上一件长长的皮肤风衣下楼,在夜风里低着头慢慢走,任由脚步带她在小区里游魂似地转悠。

      不知不觉走到这处泳池边,想到半夜,依然不知如何决断,头却已经昏昏欲裂。

      盛夏未到,泳池尚未蓄水开放,然而浅蓝的小方砖盛满月色,和盛满水的池塘没有两样。她看着泳池,想起小时候在池塘里差点被淹死,是弘哥哥救了她。

      她茫然抬头,看到泳池边她为他买的房子,黑洞洞的门窗,5年来没有半点人迹。

      原来,她的脚步带她来了这里。

      5年来,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弘哥哥没有去汶川,如果弘哥哥没有遇难,他就会住在这里,和她成为邻里。

      他会娶个贤惠嫂子,生个胖嘟嘟的孩子,她下班了就来哥嫂家蹭饭,抱着小侄儿或是小侄女儿在小区里溜达,一呼吸,鼻子里都是孩子的奶香味儿。要是突然闻到尿味儿了,她就会轻轻扇孩子肉乎乎的小屁屁:

      “尿我一身!小屁孩儿,就知道坑你姑姑!”

      她口口声声让大混蛋赵弘毅滚开,换她的弘哥哥回来。可事实上,那个大混蛋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弘哥哥,如假包换啊……

      十几年牵扯不清的往事中,沙漠雨最后想起来的,竟然一块巧克力。

      那是一块薄薄小小,碎裂成数片的德芙巧克力。赵弘毅离开凤凰山的第二年将它夹在信件中邮寄回来,外面包裹了几层纸巾,打开时依然碎裂得不成样子。沙漠雨舍不得吃,一直放到抽屉里。直到两年后的夏天,她妈妈帮她整理书桌,漫不经心扔掉了这块早就过期的小零食,以及被融化溢流的巧克力污染的信。

      可白天的时候赵弘毅说,那时候他穷得馒头都吃不饱。

      纷纷扰扰的思绪瞬间收拢,如散漫的宇宙尘埃凝结成恒星,开始发出亮白的光。一瞬间她下定决心,起身拍拍灰尘,飞快往回走,躺倒床上,安心入睡。

      驴友们总说,驴行最难走的路是跨出门之前。一旦起步出发,一切的问题就都抛诸脑后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无论前方有多难,只要往前走不退缩,终究都会到达。

      她想走出这一步,去看看她从没领略过的天地。

      原本,她的人生计划是一个人走一辈子,看全世界的景。她这些年身边不乏追求者,也有很多热心同事朋友给她介绍对象。只是她一想到恋爱和婚姻,就发自内心恐惧。父母的事,让她对婚姻再无憧憬。

      如今,她愿意和赵弘毅手牵手,一起看遍风景。

      或许因为自小的情谊,或许因为赵弘毅对她实在太好,或许因为那人不混蛋时还蛮可爱,总之,她愿意试一试。

      早晨醒来接到赵弘毅的电话,她已经完全不再忐忑和彷徨。

      想到以后的日子里,他们都会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至于未来,她相信,他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而她,也想要对他好。至于为什么愿意对他好,是心软还是感动?是亲情还是爱情?是愧疚还是弥补?她并不能分辨清楚。

      她和他之间夹杂着太多纷繁人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25岁的人生中,只有过这么一个人,让她确切无疑地肯定——她愿意一辈子对他好,让他事事顺心如意。

      可两个人想要一辈子好好的,不是光有决心就可以。他们得互相改造,互相适应,抹去两个人之间的锋棱,这辈子才能圆融长久。

      那个人狡猾又急切,贪婪又精明,她得给他立规矩。

      收了房产证,出了小区,看着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芽芽,赵弘毅有种晕头转向的飘忽感——他又又被芽芽牵着走了!他竟然真收下了芽芽的房子!

      五年不见,昔日清甜软萌的小姑娘,竟然学会了步步为营请君入瓮兵不厌诈当头棒喝这些手段,实在是,当刮目相看。

      可是心头好甜好甜啊。

      因为芽芽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因为接下来就是第一次约会!

      地方是沙漠雨选的,私房菜馆“私语”。到了地方,赵弘毅才发现,此地还有些远,位于南山半山,可以俯瞰大半个江城,雅致清幽,闲杂人少,周围还有池塘有小树林。

      真是个适合恋爱的地方。

      夏日,这里的食客都偏爱空调雅室,在私语的落地玻璃窗前俯瞰大江东流,流霞如绮。沙漠雨却喜欢其清寂少人的后院,有流水叮咚,有自然拂过的晚风,还有满架的葡萄。

      她挑了葡萄架下的卡座,熟稔点了几道菜。

      等菜间隙,她抬头看架上葡萄。

      葡萄藤蔓纠缠,枝叶繁茂,浓密的阳光也只能点点穿透。紫圆的葡萄已经熟了,晶晶亮水嘟嘟,在绿色背景下看着越发诱人。

      她动了动喉头,有点流口水。

      正在后院浇花的老板李东见状,冲她点点头,带着莫名的笑意。沙漠雨得了许可,毫不客气踮起脚尖抬手扯了一颗最大最紫的葡萄。剥了皮刚塞在嘴里便忙不迭皱眉:“好酸好酸!”

      原来是观赏用的葡萄,中看不中吃。

      赵弘毅扯了纸巾,摊手在她嘴边:“吐出来。”

      沙漠雨将葡萄吐在赵弘毅掌中纸巾上,赵弘毅将纸巾揉了丢在烟灰缸里,递给她一杯水漱口。

      老板李东哈哈大笑,执了水壶转身离去。

      沙漠雨有点囧:是了,这里每天来来去去都是食客,若是葡萄好吃,早就没了!哪里等得到现在?

      赵弘毅轻笑出声,伸手在她头顶发旋儿处揉了揉:“你这看到什么果子都想揪来吃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

      沙漠雨恼羞成怒,伸出两根手指掐他胳膊:“你还笑。”

      她手上使了力气,偏那人皮糙肉厚浑然不觉疼痛,任由她掐,末了含笑盖住她在胳膊上放肆的手,轻轻一握:“芽芽。”

      语气如青青欲雨的云,浓得化不开。

      沙漠雨想抽手,抽不动,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揪他手背。毫无疑问的结局,两只手都沦陷了,被某人紧紧握在手里,又揉又捏。

      恼羞成怒的沙漠雨狠狠瞪他:“你,你又来了。”

      却不知自己语气多么娇嗔软颤,脸上多么羞红生晕,与雪山上的恼怒气急截然不同。

      赵弘毅从脚趾头儿酥软到头发尖儿,电流“呲呲啦啦”顺着背脊骨一路往上一通乱闪。

      她愿意的,她愿意的,她收了他的玫瑰,踮着脚尖虚虚亲他的下巴,还亲口答应做他女朋友,和他来这葡萄架下约会。

      他俯下头,在那双小手上虔诚一吻:“芽芽,我好喜欢你啊。”

      沙漠雨被他强行吻过唇,吻过脸,被他啃咬过脖子,甚至还被他闯入梦乡亲了亲鼻尖。却从没有如此刻一般,仅仅吻了吻手背,便头发汗毛根根竖起,心慌气短得快要停止呼吸。

      这个化学反应有点不对,好像加了什么奇怪的催化剂……

      她勉力看向他。

      短短的黑发遮不住他饱满的额头,他眼窝深深,鼻梁高挺,下颚方正棱角分明,轮廓极具男性气息。

      两人靠得很近了,脸与脸相隔不过一尺,呼吸纠缠。

      赵弘毅瞳孔晶亮,眼神滚烫浓烈,如灼灼赤日,简直不能直视。

      沙漠雨心跳如雷,慌忙闭上眼睛。

      从没谈过恋爱的姑娘不知道,这动作不是回避,等于邀请。

      从没谈过恋爱的男人却福至心灵,揽住她腰身,低头吻下去。

      或许是他的气息太过浓烈,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沙漠雨完全不敢睁眼,被他吸住双唇,抽取了胸腔气息,推拒之间力气半失,整个人也昏头胀脑起来,迷迷糊糊竟然任由此人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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