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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失明 ...

  •   赵弘毅感冒加重,头痛低烧,还双目红肿刺痛,目不能视,畏光流泪,成了个不能睁眼的瞎子。

      在川西、川北工作多年的见闻告诉他,他雪盲了!

      所谓雪盲,就是人长时间在雪地里,被强烈的白光刺伤眼睛。这些年他在川西,只听说过雪盲,从未得过。如今经历,才知道那滋味难受得不行。

      “咚咚咚——”是沙漠雨过来敲门:“弘哥哥,休息好没有,我们去吃晚饭了!”

      赵弘毅从床上爬起来,眯缝着眼睛摸索开了门,沙漠雨一见他红肿流泪的眼睛吓了一大跳,转念明白过来:“雪盲?”

      赵弘毅羞愧点头。沙漠雨戴了雪地护目镜,一点儿事没有。同样仓促成行,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他哪像来救人的,倒像专门来拖后腿的。

      沙漠雨踮着脚扒拉他的眼睛看了一阵:“等着,我去找医生。”转身取了头灯,“噔噔噔”跑出门去。

      四姑娘山镇是景区接待中心,人口不少。夜里8点多仍有诊所开着,挺好找。

      沙漠雨跟医生一说,医生明白了,说话很直接:“这个雪盲啊,眼药水消炎药没什么用,安慰而已,只能自己慢慢恢复。”

      沙漠雨急了:“那怎么办?我哥难受极了。”

      医生想了想:“姑娘,我给你说个偏方。是偏方啊,你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当我没说。”

      只要赵弘毅能好起来,这时节,什么偏方她都肯信:“信,信,医生你说!”

      医生尴尬笑笑:“我们本地人吧,都说两样东西对雪盲有用,就怕说出来你嫌弃。一样是童子尿,一样是人奶,用来洗眼睛,第二天就好多了。”

      童子尿?听起来一阵恶寒,这个她真心嫌弃。人奶倒可以试试。

      “镇上有正在哺乳期的年轻妈妈吗?”

      医生笑笑:“巧了,我知道的有两个,娃儿不大,正在喂奶。”随即给她说了地址,一个近点,出门左拐5分钟就到,一个家住对面山坡上,要走10多分钟。

      沙漠雨想了想,买了感冒药,选了两瓶相对大瓶的眼药水,一个当场倒掉腾空,好用来装母乳,一瓶备用。

      医生也不禁夸赞:“你想得真周到。”

      沙漠雨运气不太好,跑第一家一问,那家年轻媳妇回娘家了。沙漠雨转头跑去反方向第二家,爬到山坡上简直气喘如雷。——这里海拔3000米,含氧量不足,仍然算是高原山区。

      敲开门说明来意,那位藏族大嫂十分热心,一听是游客雪盲,二话不说当场撩起衣襟挤了奶水给她,还问她要不要多弄点:“姑娘,雪盲要多洗几遍眼睛,不是滴两滴就行的。”

      沙漠雨想了想,眼药水随处可买,母乳可不好找,索性将另一瓶眼药水也倒掉装了母乳,千恩万谢告辞出来,在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回到藏家民宿客栈。

      远远就看见暖黄的灯光里,赵弘毅眯缝着红肿的眼睛拄着登山杖在客栈路口等,一脸焦急:“芽芽,怎么去那么久?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这人就是瞎担心。四姑娘山镇上人来人往,山区民风淳朴,她能有什么事儿?沙漠雨一边责怪他不该摸下楼来,一边扶了他手臂送他回到房间。

      听说沙漠雨跑来跑去给他找母乳,赵弘毅忍不住心疼:“天都黑了还跑那么远找母乳做什么,多麻烦。”

      沙漠雨嘲笑他:“童子尿倒是简单,镇子里小孩多的是。我弄来,你肯用?”

      赵弘毅眼睛瞎了脑子也进了水:“哪用找别人?我自己就是童男子。”

      “咳咳!咳咳咳!”沙漠雨一顿呛咳。

      赵弘毅双手掩面,老天爷救命!他都说了什么哪!

      他一尴尬,沙漠雨膨胀了,当即毫不留情讥刺:“哦?行情这么差?怪不得色鬼投胎,原来没人要的残次尾货!”

      赵弘毅抱着后脑勺弯腰弓身,简直抬不起头来。

      他忘了,他不用直视悲惨现实,他瞎嘛。

      闹腾归闹腾,治眼睛要紧。沙漠雨让赵弘毅坐下扬起头,取了眼药水瓶装的母乳,扒开他眼皮儿给他洗眼睛。乳白的液滴一滴滴冲洗眼睛,顺着脸颊流下去,滴了七八滴,又换另一只眼睛。

      就睁开这么一小会儿,赵弘毅眼睛就酸疼刺激得不行。妈的,这雪盲真厉害。

      到晚饭时,又遇到新问题:赵弘毅眼睛睁不开,怎么吃饭?

      想到这家伙在帐篷里肆意欺负她,逮着机会沙漠雨就想欺负回来。假意跑到后厨看菜,一口气点了四五道菜,样样都是赵弘毅不爱吃的甜味菜肴,什么宫保鸡丁、糖醋里脊、鱼香肉丝,还嘱咐厨子多放糖。

      菜上齐了,沙漠雨特温柔地问:“弘哥哥,你眼睛不方便,要不我喂你吧?”

      芽芽真好,赵弘毅感动惨了。

      一口双倍加糖的鱼香肉丝喂到嘴里,甜得赵弘毅眉心直跳。

      “弘哥哥快吃呀,吃完我再喂。”

      第二口、第三口,全是甜得要命的菜,赵弘毅哪里不明白芽芽伺机报复?

      自己做错了事,含泪也要接受处罚,他只好忍了又忍,随意嚼了嚼囫囵吞下去,鼻子嘴巴皱做了一堆。

      喂完了饭,沙漠雨自己开吃,尝了几口,妈呀太甜了,齁人。

      她喜欢吃甜品是一回事,可这满桌子超甜的肉菜,当真难以下咽。

      赵弘毅听到她吃饭动静越来越慢,叹了口气,扬声冲后厨方向喊了一声:“服务员!给她炒一份土豆肉丝炒饭。”顿了顿,婉转掩饰:“芽芽,我知道你喜欢吃甜的,只是这几天爬山走路的出汗多,还是吃点咸的补充下盐分吧。”

      新鲜出锅的土豆肉丝饭香喷喷的,泡椒鲜红,香葱翠绿,热气腾腾。沙漠雨刨着饭,看着不停喝水的赵弘毅,心里生出了那么一点点内疚。

      晚间吃感冒药拿东西加衣裳,样样沙漠雨都递到手上,态度和蔼了不少。

      于是赵弘毅愧疚了:一次又一次,他总在给芽芽制造麻烦。

      没多久,他又有了坏主意——这哪里是劣势?这是机遇啊!

      当沙漠雨要离开他房间去休息时,他不失时机茫然了一下下:“那我晚上怎么办?哦,没事没事,你休息,我克服克服。”

      沙漠雨犹豫了,是啊,弘哥哥晚上怎么办?他要喝水,还得要洗几次眼睛,万一夜里起来上厕所走动什么的,有个磕碰怎么办?

      赵弘毅又加了一句:“没事没事,我如果感冒加重,发起高烧烧,就给你打电话。”

      对了,他还感冒着,万一肺水肿怎么办?万一脑水肿怎么办?他眼睛睁不开,呼吸又艰难,怎么打电话拨号码?

      沙漠雨犹犹豫豫道:“要不,我等你睡下再走?”

      睡下?他只想抱她一起睡。

      赵弘毅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喝了感冒药,瞌睡上来快,倒下就睡。就算要什么,起床摸着找就是了。你也累了,快去休息。”

      感冒药有打瞌睡的副作用,在高原,好像药效会放大?沙漠雨想了想,扭头便去了。

      哎呀,招数不管用,芽芽不担心他了。瞎子赵弘毅倒在大床上,将枕头揉了又揉。

      过了好一阵,沙漠雨又回来了,立在床边和他讲条件:“弘哥哥,咱们说好,如果我过来照顾你,你不许再使坏。”

      她一开口,赵弘毅就闻到一股清新的薄荷气息,原来刚刚刷牙洗漱去了。

      他心头简直乐疯,连带眼睛都不怎么疼了:“我一个感冒的瞎子能使什么坏?要不,你再抱一床被子来?”

      沙漠雨这下连最后一丝犹豫都没了:他眼睛不舒服,又吃了感冒药,隔着一床被子,还能做什么呢?

      就当在户外和吴忧混帐好了。

      上卫生间的时候,沙漠雨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心软啊。

      今天早晨的弘哥哥多像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口水滴答差点吃掉她这只小羊羔。若明早眼睛好了他又耍流氓,怎么办?书上说,男人在早晨……

      她汗毛倒竖。

      太可怕!她还是回去好了。

      出了卫生间,沙漠雨走到床边,想说她还是回自己房间,却见赵弘毅规规矩矩躺在大床边缘,双手交叠放在胸口,鼻翼扇动,口唇微张,竟然睡着了。床头灯光正正照着他的面容:眼睛红肿,睫毛紧紧交锁,眉头微皱,鼻腔堵塞,气息略重,显然不太舒适。

      她又心软了。

      这么怀疑病人,好像挺过分?他现在看着挺无害的。她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定好闹钟,掀开另一张被子,在1.8米宽的大床另一侧蜷曲着睡下了,中间隔了他至少80厘米。

      黑暗中,赵弘毅弯了弯唇角。

      傻姑娘不知道,自己睡相有多么不好,而这狗男人又多么地坏。

      果然沙漠雨睡着没多久就蹬开被子,手脚俱晾在外。赵弘毅毫不客气挪过去,将她薅到自己被窝里。沙漠雨沉睡中丝毫不知,还自动自发抱住了热源。

      四姑娘山区的倒春寒之夜,抱着干燥温暖散发着香皂好闻气息的男人胸膛,她温暖舒适得直哼哼。

      赵弘毅抱住她,第一次觉得扮柔弱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半夜1点,黑暗的房间里,一阵轻柔的鸟叫声啾啾响起。沙漠雨迷迷糊糊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关掉闹钟,正要起身准备给赵弘毅洗眼睛,猛然发现自己和赵弘毅抱作一处。

      他侧身而卧,长腿屈起,大掌停放在她腰间,与侧卧的她曲线相贴,简直——这人怎么能这样!沙漠雨又气又羞又急,一把掀开他的手跳下床,脚底正正踩在床底的被子上。

      咦?她这边的被子?是她自己把被子踹下了床?

      沙漠雨隐约猜出,可能自己蹬了被子,又捞被子,送货上门……可若说那人睡得毫不知情,她打死也不信!他这姿势,分明陶醉其中!

      她有些说不出的气恼,只无凭无据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索性毫不客气,“哗啦”按开所有灯具。

      赵弘毅顿时被明亮的灯光惊醒,刚睁开眼睛,口齿之间“咝咝”两声,即刻闭上,以手遮眼。

      不受控制的,几滴泪水瞬间从眼尾滑泻而出。

      沙漠雨重手重脚给他洗了眼睛,一言不发,裹紧了被子睡下。

      这一次她警惕多了,睡得也不安稳,一个劲儿往床边挪,险些没掉下床去。偏生迷迷糊糊还惦记着赵弘毅,一会儿伸手摸他额头和手腕,生怕出现发烧,一会儿又睡眼朦胧爬起来给他洗眼睛。倒是赵弘毅,每次完事儿很快睡着,那叫一个香。

      眼见再无异状,沙漠雨时近天亮才睡踏实了。

      醒来居然又在一个被窝里,那条雪白蓬松的被子又莫名其妙拖到床下去。赵弘毅粗壮有力的臂膀正紧紧箍着她的腰,而她,一条腿抬起来,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好过分的姿势。

      耳畔,传来赵弘毅有规律的呼吸,热气一阵阵喷在她脖颈里。

      沙漠雨咬牙切齿用力扒开他的手,钻呀钻呀钻出去,捞起自己的被子。

      赵弘毅早醒了,顺势让开,故作懵然不知地睁开眼睛:“芽芽醒了?”

      见他睁开双眼,虽然眼尾发红,但眼睛却明亮有神,沙漠雨心中不快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你眼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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