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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雪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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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峭雪山上,连可搭设帐篷的平地也只巴掌大,再逃能逃去哪里?她总不能拍屁股走人。在这雪山上没了装备,会要人命的。
他们两人只剩一个人的食品和装备,只能同舟共济了。
山上雪风横吹,白雪打着旋儿呼啸而过,沙漠雨理智瞬间回归,羞恼与怒火也渐渐被吹跑。
那个混蛋,那个混蛋,他虽然可恶透顶,可他到底活着,并不是一缕魂魄来入梦。他气息是润的,掌心是暖的,心跳那么有力,一颦一笑都那么鲜活。
他还说,他早就喜欢她,情不自禁……沙漠雨咬牙,将那混蛋扔出脑海,张大眼睛去看四姑娘山的雪景。
好不容易爬上山来,总不能平白吃一肚子气回去,这景色不看,都对不起她爬那么久!
四下积雪莹白,长空清澈,对面山上雪峰兀立,玫瑰色的阳光照映雪山,发出金色光芒。有雄鹰长翅如云,在天边久久滑翔。
日照金山的景象动人心魂。
说起来,这还是沙漠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雪山瑰丽雄奇的景象。从前无疆户外组织高海拔地区的穿越爬山,都不会选择大雪季节。
再怎么和赵弘毅置气,也不会和美景过不去。她忍不住取了相机,将这一幕壮丽景象尽数拍摄下来。
拍够了,她在外帐取了高山炉头、防风挡板、小锅开始融雪做饭。
她饿了,生气又不能当饭吃。有的账,吃饱了再算不迟。
赵弘毅见沙漠雨半天不理他,裹紧衣服追出来,刚凑到沙漠雨身边,冷风一吹,顿时一个哆嗦。
有些泄气的感觉。
他是来救人的,沙漠雨是被救的。如今他发现,沙漠雨虽然仓促成行,物资准备可比他多多了。
人家穿了羽绒服内胆,外面还有抓绒衣和冲锋衣保暖,在雪地里拍照泰然自若。而他,匆匆忙忙换了向导的廉价抓绒和冲锋衣,哪里扛得住这4500米山上的大雪沉沉?
人家有高帮登山靴,有雪套,有手套围巾、抓绒内胆帽子,连睡袋都是双份的。而他,一双徒步鞋、两瓶矿泉水,几块肉干就敢爬上雪山救人。——活该他昨天在风雪中冻成狗。
立在雪地里,被呼呼刮过的雪风一吹,赵弘毅接二连三打起喷嚏。
沙漠雨赶紧将他赶回帐篷去。
赵弘毅心里又暖了:芽芽生气是真,担心他的身体也是真。
这时候,他也晓得不能逞强。雪山上冻感冒了,高原肺水肿可是分分钟要人命的事情,便老老实实缩在帐篷里暖手脚。
不一会儿,沙漠雨掀开帐篷,塞给他一个罐装黑米八宝粥,两枚真空塑封的卤鸡蛋,还热乎乎的。赵弘毅探头出帐篷一瞧,原来她将八宝粥、卤鸡蛋放在锅里同雪水一起煮。雪水烧开灌进水壶,八宝粥和卤鸡蛋也热了。
沙漠雨收了防风炉头、气罐、套锅和挡风板,自己也捧了罐八宝粥进帐篷喝粥。
“山上气压低,没高压锅没法做饭。只能吃这个了,你先填一填肚子。”
赵弘毅拉开铝罐拉环,仰头就往嘴里倒,将八宝粥和卤鸡蛋风卷残云吃个干净,连盖子都舔了两舔。
他向来不喜欢甜食,只除了小时候爱吹个泡泡糖,如今馋成这样,显而易见饿得狠了。
沙漠雨见了,非要将自己那罐让给他,赵弘毅哪里肯要,推推搡搡间,沙漠雨又生气了:“你怎么不听话?”
赵弘毅“噗嗤——”笑出声来,伸手在她额头一点:“是,芽芽都上小学了。”
这话里有个缘故。
那年芽芽上了小学,虽然凤凰村的幼儿园和小学都在村委会旁,仅仅一墙之隔,她却觉得成了小学生很了不起,报名回家走路带风,小腰板挺得直直的,指挥她妈妈快给她把饼干盒子拿来,她要自己保管。
莫晚霞当然不同意,给这小馋猫管,她一天能灭掉一盒。
芽芽一甩手一跺脚一扭腰:“我都上小学了,你怎么还不听我的话?”
这句话和她4岁那年扳着手指头说的“我不是3岁小孩,我是4岁的大人了”一样,成为村里传扬一时的孩子笑话。
呃,传扬者,分别是小学生沙弘毅和中学生沙弘毅。
后来芽芽知道自己被笑话了,还莫名其妙,她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呀?为什么大人都不理解呢?
赵弘毅想到这里,硬朗的面颊线条柔和起来,连那两天未刮跋扈飞扬的胡须也似乎软了几分:“好,听你的。”顿了顿又道:“我以后都听媳妇儿的话。”
“谁是你媳妇儿?”沙漠雨又气又臊,顿时怒目而视:“臭不要脸!”
赵弘毅脸皮极厚:“妹妹听哥哥的话,男人听媳妇儿的话。到底谁喝粥,你看着办。”
她要是自认妹妹,就听他的话喝粥。她要是同意做他媳妇儿……那他就听她的话就乖乖喝粥。
强词夺理,好混账的东西!——沙漠雨抓过八宝粥,气呼呼开盖:“我自己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赵弘毅斜眼瞧着,抿唇偷笑——横竖都是他达到目的。
又吃了几块牦牛肉脯,两人决定,不按照正常线路翻过垭口从毕棚沟下山,而是原路返回。
沙漠雨是从驴友的理性考虑的:积雪这样深厚,那边的路更加陡峭难行,路径难辨,危险太大。而他们,已经折损了大半装备。赵弘毅御寒衣物严重不足,不适合再往上升高度。虽然垭口海拔只高一两百米,可越往上,雪越深,风越急。
对赵弘毅而言,他已经翻过心中的垭口。接下来的路,芽芽说怎么走,他就怎么走。
若是给一条走到她心里的路,就好了。
他看出来,沙漠雨对两人关系还转变不过来。只是她乍见他过于欢喜,性格又温软,对上他的臭不要脸,才让他一时占了便宜。
很流氓的行径。
又一想,管它呢,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再坏坏,她一慌乱,也许就答应了?
为达目的,他向来不择手段。看人下菜碟,该做小伏低做小伏低,该逞强称霸逞强称霸,该贪婪劫掠贪婪劫掠,是他惯来招数。只要最终达到目的就行。
收拾东西时,赵弘毅的意思是自己的东西就扔掉不要了,免得累赘。
沙漠雨眉毛一竖,拿眼瞪他:“那怎么行,扔也下山扔,丢这里破坏环境。”
赵弘毅乖乖闭嘴。
他的东西大多在昨晚烧了个精光,留下的不过些水壶登山杖之类小物件。沙漠雨将他的东西收拾了装在自己背包里,又从自己背包摸出两块暖宝宝给衣裳单薄的赵弘毅贴在背心和腹部,将矿泉水瓶、八宝粥罐子等垃圾都打包塞入背包外袋。
赵弘毅自然要背登山包。
沙漠雨不肯:“我这个包按照我身高买的,背负系统不合你体型,你背不了。”
“背包还按体型来?怪不得我昨天背这个包磨得肩背痛。”赵弘毅恍然大悟,难怪背包带子调整到位了还那么膈应。
沙漠雨想起卫成昭的“卫生巾N种用法”,忍不住掩口一笑:“这好办,若是换了我们协会卫成昭,从背包里扯出几片卫生巾,给你肩腰贴上就好了。”
赵弘毅想起那一身白衣风范十足,让人格外信赖的心理医生,不禁汗毛倒立:“他一个大男人带这玩意儿徒步?”
沙漠雨点点头:“嗯哪。有两次还借我用过。”
如今说起这个,沙漠雨可没一点不好意思。多年户外生活,身为驴友在野外摸爬滚打,上山下河,喝酒吃肉,彼此什么狼狈样子没见过,什么奔放状态没暴露过?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扭扭捏捏面皮极薄的小姑娘,不仅变得爽直,偶尔还有那么几分泼辣,讲起荤段子来眉头都不带皱的。
沙漠.伊丽莎白.小翠花.雨。
赵弘毅心头“咯噔”一下。他早知道沙漠雨喜欢看帅哥,电视里的帅气明星她看得哇哇赞叹。而卫成昭长得那么帅,还和她关系密切……
不过,卫成昭有老婆呢,还时不时发个照片秀秀恩爱,显而易见是个老婆奴。
转念又一想:因为父母不谐的关系,芽芽对这样的卫成昭,恐怕更容易陷进去?
一想到卫成昭给她做过心理疏导,处处关心慰藉,连生理期这样的私密事卫成昭都照顾周到,再想到无疆户外的各种信息显示,芽芽身边从无别的年轻异性……
他感到强烈危机。
他不在的这5年,有人从未缺席。
想要挣表现的赵弘毅坚持背包:“有我呢,哪能要你背?要不你也帮我调调带子?”
沙漠雨哈哈一笑:“弘哥哥怕我背不动?放心,我的东西都选超轻的,没你那些歪货重。我们走户外的,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那么远的路,凭啥男的负重,女的空手?背不动就轻量化呗!我又不傻,知道怎么省力。”
再轻也没有让芽芽负重的道理,赵弘毅坚决不肯:“我一个大男人,让你背包?要脸不要?”
沙漠雨想了想,好吧,男人的面子。
她已经不是那个和搬砖哥哥抢着付钱的蠢笨丫头了。
沙漠雨从背包底部摸出个折叠成巴掌大的东西来,打开来,是个15升的冲顶包。顾名思义就是登山冲顶时背的轻巧小包,实际常用作临时背负小物件或短途徒步所用。她将一些沉重的小物件如套锅、气罐、食品之类装在小包里自己背了,将大背包交给赵弘毅,帮他细细调整了背负系统。
赵弘毅昨晚第一次体会高海拔地区负重登山,累得不行。听她评价自己背的是“歪货”,好奇掂了掂她的装备。果然,比自己的东西轻了近一半。想起先前收拾的充气地垫,折叠下来才一个矿泉水瓶子大,帐篷、地席什么的小巧不过,不禁啧啧称奇。
两人拄了登山杖小心翼翼顺着来路下山。
下山其实比上山更难,雪地打滑,双腿打颤。赵弘毅身高腿长,重心又高,还背了个不合适的背包,走起路来险象环生。
反观沙漠雨,个子娇小重心低,经验又丰富,步履沉稳得很。
赵弘毅还冷。
他原是陪同钱家人来旅游的,御寒衣物带得不多,就一件套头羊绒衫,外面穿着向导的抓绒、冲锋衣就上了山。上山时因为爬升做功一身热气,身上勉强扛得住,如今下山,雪风一吹,他清涕直流。
真是一点英雄救美的风度也没有哇。
沮丧的赵弘毅一路没怎么说话。
他不说话,沙漠雨也懒得搭理他。这家伙,张口闭口都是流氓混账话!
几个小时后,他们下到叉子沟尾,沙漠雨去找马匹,赵弘毅迫不及待奔火堆边烤火。再这么下去,高原肺水肿就在前面等着他了!
吃了点干粮,喝了些热水,马帮很快找到。一匹马驼背包,两人各乘一骑,向导一马当先,一行人打马回程。
一路拉到四姑娘山镇已经是五点钟,两人又累又饿,立马找了民宿住下各自洗澡,胡乱吃了桶热气腾腾的统一麻辣牛肉面,便倒头补眠。
到了晚上8点,赵弘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