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3、吊桥效应

　　这一入水，先前还算镇定的女孩立刻扑腾起来，胳膊在水面挥舞，挣扎着将头抬出水面大叫“救命”。

　　残存的几只野蜂晕眩一阵找到目标，眼看就要扑过来。

　　水塘里的行者无疆忍无可忍，塞给女孩嘴里一根荷叶茎秆，一下将她扯进深水里。

　　池水清澈透亮，卫成昭人在水底蹲着，见女孩挣扎几下便停止动作，闭着眼睛衔着荷叶茎僵直着身子沉在水底。她个头不高，站着离水面也有半米距离。一个不通水性的人，倒是难为她站这么稳当。

　　卫成昭正觉得诧异，就发现她臂膀上有两只大手，原来行者无疆在牢牢扶着她。

　　他又睁大眼睛去看身边，发现大家也都衔着荷叶茎秆沉在池底，不慌不忙十分沉得住气。

　　水下时间感觉很长，其实也就三五分钟。卫成昭在水面快速换气也就三次，发现野蜂消失了，一声令下，大家齐刷刷出水，伸长胳膊蹬腿划水向岸边去。

　　行者无疆双脚踩水，一手打水一手拖着女孩后背衣领将她带到岸边。哪知她手惊吓后手脚发软，竟然上不去塘岸。卫成昭双脚一蹬先翻上岸，伸手将她拉拽上去。女孩扑爬在地，双手撑着勉强起身。

　　卫成昭从高处俯瞰，立刻看到她胸口起伏的曲线。

　　他不动声色撇过头去。

　　女孩抖着一双腿，好不容易爬起来站稳，立刻抬头跟卫成昭道谢。

　　午后阳光从卫成昭头顶洒落，青年一身如同漫起金色烟雾，宛如神祇。

　　佛曰：色即是空。

　　这一刻，扑爬连天从池塘里爬上来的女孩，心头却如一群青蛙争先恐后跃进池塘，跳得“扑通扑通”震天作响。前一刻还慌乱恐惧的心瞬间清空，只容得下青年被阳光镶嵌上光晕的俊秀模样。

　　哪怕，青年额头上被野蜂蛰出一个又肿又红的包。

　　后来的后来的后来，她听卫成昭有意无意讲起一个词——“吊桥效应”。意思是一个人过吊桥时，会因为紧张害怕而心跳加快，如果这时碰巧遇见一个异性，人就会把危险情景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让人心动，所以产生爱情。故而无论追女神男神，都可以尝试一起过吊桥、玩魔鬼屋、坐摩天轮，以及一切刺激心跳的游戏或运动，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彼时，她长叹一口气，惆怅了足足五分钟。

　　乱了这一通，女孩的棒球帽早泡在池塘里，披肩秀发尽数贴拢，水牵着线儿往脖子肩头滴落。圆嘟嘟的脸蛋吓得越发白了，眼睛更黑，双唇血色微失，看着又萌又可怜。

　　卫成昭也忍不住在心头吹了一声口哨。

　　眼前女孩这模样若非说有什么缺陷，可能只有额边发际线处一个小小伤疤了，疤痕略红而凹，因为头发湿了紧贴头皮，加上卫成昭离得近，这才能瞧见。

　　此际，她仰着脑袋盯着卫成昭，眼神直愣愣地，一包泪水儿将落未落，小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瞧这吓得，还没回过神来。

　　卫成昭心中怜悯，俯身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没事了没事了。”

　　女孩立刻退后一步，侧过头去，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一脸警惕。

　　卫成昭心头悚然一惊，立刻收手退步：“我去看看蜂窝。”

　　到了苹果树下，只见地上躺着十多只野蜂尸体，树上野蜂窝空空荡荡。

　　行者无疆高高举起木梯向野蜂窝一靠一挂，将蜂窝刮下地，大莲蓬翻转过来，里面已经蜂去窝空。

　　消除了一个大隐患。

　　女孩认真诚恳向大家道谢。

　　驴友们哈哈大笑：“小妹妹请我们吃苹果，我们也要谢谢你。”

　　这回大家说什么也不让她去爬树了。行者无疆利落上树，采了一篮子苹果下来。女孩拿到池塘边洗了分给大家。语气十分礼貌：“叔叔阿姨多摘一些吃，这苹果虽然小，但很脆很好吃哦。”

　　声音干净清甜，嘎嘣脆儿，也像这洗过的苹果一样。

　　驴友“老猪”看了看女孩，又瞧了瞧苹果，一口咬下去，又“呸呸”吐出来：“吃不得吃不得！大家刚刚泡过澡的水，老子才不吃！”

　　众人当即哈哈大笑：“那是，尤其无疆那双臭脚，怕是一池子水都染臭了！”

　　行者无疆挑着眉毛睥睨众人：“老子漂游金沙江那七天，你们人在下游，还不是乖乖喝老子的泡澡水？！告诉你们，老子在金沙江不只泡了脚，还洗了——”

　　“老大！”卫晟昭立刻喝止，目光在沙漠雨身上一转，转瞬即收。行者无疆立刻截住那万不该在小姑娘面前说出口的混账字眼，掩饰性地探手从篮子里抓过苹果，“咔嚓”一口咬了小半。

　　满口清香像泡泡破裂一样充斥整个口腔，微微的果酸让唾液争先恐后涌出，行者无疆朝女孩晃了晃苹果，大声赞了声：“格老子的，这苹果好几把爽口！”

　　众人都晓得老大嘴臭，纷纷回以白眼儿。

　　女孩将一篮子苹果提到池塘上方泉眼处又洗了一遍，悄悄扣了一个最大最好的苹果在最底下，才将篮子一一捧给大家。

　　夏日里，酸甜可口的苹果再诱人不过，大家伙儿这下也不打趣了，挨个拿了苹果“噗噜噗噜”啃起来。

　　卫成昭立在一旁，摸摸自己额头上的包，从背包里翻出季德胜蛇药，就着矿泉水吞了几片。然后将药片和一瓶未打开的矿泉水递给她：“你也吃几颗，清热解毒消红肿的。”

　　女孩放下篮子吞服了药，卫成昭又问：“痛不痛？如果痛得厉害，这药也可以嚼碎了外敷。”

　　野蜂蜇伤，疼痛火辣，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只怕受不了。

　　没想到女孩摸了摸手臂和脖子上的肿包，轻轻摇头：“痛，但可以忍。”又好奇不已问：“怎么你包里又有杀虫剂又有解毒药？像哆啦A梦一样。”

　　这比喻，好小孩子家家。

　　“我们是驴友嘛。”卫成昭笑着给她解释了一番什么是驴友，以及为防风险配备了基本药物和急救用品等等。

　　“上次来凤凰山遇到过马蜂，这次我特意带上用剩的杀虫剂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用上了。”他挑挑眉：“今天算你运气好。”

　　“是啊是啊真要好好谢谢你！”女孩连忙点头，从篮子下翻出最大最红的苹果双手捧给他：“我叫沙漠雨，沙漠的沙，雨水的雨。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字就像歌唱家的余音，弯长轻飘，少女的忐忑、期待、羞涩尽在其中。

　　卫成昭从4岁上幼儿园开始就招小姑娘喜欢，这张脸20多年不知粘连了多少倾慕的眼光。小姑娘的心思在他跟前，比玻璃杯里的冰块还透明。当下心头“咯噔”一声，探手拿过苹果，在空中抛了一抛，随口道：“我？我的名字叫雷锋。”

　　“啊？”

　　名叫沙漠雨的女孩表情一愣，明白卫成昭在敷衍她。

　　只不知，他为何敷衍她？

　　正待开口，却见卫成昭利落转身，弯腰拿起地上登山杖，冲队友们喊了一嗓子：“走了走了！好风景还在前头！”

　　他大步远去，队友纷纷起身跟随，口中却叫骂：“卫成昭你个龟儿子，赶着投胎呀！”

　　沙漠雨心有不甘，紧追着卫成昭跑了几步。卫成昭余光瞥见，连忙加快脚步，一路飞奔。

　　转瞬间一行人走得精光，只剩行者无疆还在水塘边，伸长登山杖将少女的棒球帽打捞起来。

　　沙漠雨只得回来，接过帽子，跟无疆道谢。

　　“谢谢叔叔！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你们驴友组织叫什么名字？”

　　行者无疆拉开背包外侧拉链，从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沙漠雨双手接过名片，只见上面简简单单写着“无疆户外 行者无疆（吴江）”然后是电话号码。

　　“大家通常叫我无疆。”他指了指“无疆”两个字。

　　“咦？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无疆眨眨眼：“叔叔还是游泳教练。”

　　沙漠雨一脸懵懂地“哦”了一声。

　　“不会游泳吧？”

　　“嗯。”

　　“你要谢叔叔，不如照顾下我的生意，来学游泳？”

　　沙漠雨面露难色——“我……叔叔，我不是拒绝你哦，就是有些怕水，人又笨……”

　　无疆不以为然摇头：“越怕水越要学。以后遇到危险，没人救你怎么办？”

　　沙漠雨闻言愣了一会儿，喃喃道：“对啊。不是每次掉水里都有人来就救我……”

　　无疆闻言伸出大拇指：“就是这个道理！学会游泳，不但能保护自己，也许还能救助别人。而且游泳好处多得很，能强健体魄，改善心肺功能，塑形减肥，改善身材……”

　　他巴拉巴拉讲得激情澎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拉人搞传销。

　　沙漠雨想了一阵，点点头：“好。”

　　日光打在她脸上，光滑肌肤上细细绒毛清晰可见，神情却格外严肃认真，仿佛刚刚下的是一个天大的决定。

　　哎哎，不就是学个游泳嘛？无疆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他是不是吹嘘得太过了？

　　挥手告别时，无疆一错眼看见苹果树下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香烛纸品。

　　他顿时想起村民说，红房子出过案子死过人……

　　这苹果树和池塘就在凶宅旁，附近没有别的人家。这位名叫沙漠雨的小姑娘带着祭品出现在这里，是祭奠谁？凶宅中死去的两口子是小姑娘什么人？

　　就这么乱七八糟边走边想，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下。无疆低头一看，是个红苹果，因掉在青草上，还干干净净的。

　　一定是卫成昭那个狗日的扔的！他亲眼瞧见小姑娘把这个大苹果双手递给卫成昭！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行者无疆弯腰捡起苹果，在衣服上用力擦两擦，恨恨啃起来。

　　沙漠雨站在池塘边，心跳得铿锵作响，如催人上阵厮杀的军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刚刚那年轻帅哥，真真是美玉一般的男子。

　　她忍不住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大石板上蹲下来，食指沾取了池中水，一笔一划在石板上写字：魏承钊？

　　魏城朝？

　　卫诚朝？

　　卫成昭？

　　哎呀，干嘛写这个？沙漠雨红了脸，四下看了看。山村寂静，只有干燥烘热的夏风吹过，苹果树轻摇，池水微微荡漾，波纹舔着她的手，微微生凉。

　　她伸手捧了一捧水，将石板字迹全部淋湿，再也不见。

　　不过，那个人，她一定会再见。

　　她从裤兜里取出名片，一字一句念着：“无疆户外、无疆户外。”。那人是“无疆户外”的驴友，看起来，至少也是个领头人物吧？以后慢慢问行者无疆就好啦！

　　发了一会儿呆，沙漠雨猛地一拍脑袋，想起大事来：还没给爷爷奶奶、伯伯伯娘烧七月半的香烛纸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