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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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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赵弘毅迫不及待打开电脑,在百度上输入“钱忠恕”。
百度搜索出来的结果足足六位数,有文有图有视频。
赵弘毅先看百度百科,然后网页和资讯的搜索结果。百科上主要是些钱忠恕的介绍,资讯则是财经访谈、传记性的人物通讯,以及钱忠恕在本省两会和全国两会上的采访,作为政协委员谈起自己提交的提案,内容年年不同,以谈自主创新和民营企业营商环境、新型政商关系方面居多。
很符合他的身份和气质。
然而,今天在普善寺所见所闻,和新闻中以及往常方承乾口中的钱忠恕不一样。并没有温和儒雅令人如沐春风,感觉有些清冷倨傲,还苍老了不少。
赵弘毅自嘲一笑。钱家和方家是世交,钱忠恕待方承乾当然温和可亲。而自己,虽则是方承乾玩得来的哥们儿,也算小有事业,但在钱家二老面前还不够看。方承乾一直没带他进入最核心的社交圈,不就为他实力尚弱?
继续看新闻,赵弘毅注意到众多资讯中有一则是明德重工的一批建筑机械因产品缺陷被召回。
难道因为这个愁的?
赵弘毅又输入“明德”“召回”两个关键词,回车。这次,他搜索出明德历史上的三次召回事件。
缺陷产品被召回,虽不常见,也不至于令明德重工出现危机。
他越发肯定不是因为产品原因。
赵弘毅思忖片刻,输入“地藏菩萨”,轻点回车。
果然如木悦所说,地藏菩萨有大孝的德业。这位菩萨还曾发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救苦救难一切罪苦众生,祈愿众生离苦得乐。
真正让赵弘毅注意的是另一段介绍:“地藏菩萨具有令众生增长精气,增进健康,祛除疾病的功德,是‘大妙药’。如果能见到和亲近菩萨,一切身心病苦、生死烦恼都能去除而具足一切功德。”
方承乾亲自作陪,钱忠恕、木悦夫妇在地藏王菩萨圣诞这天双双来拜,性情模样与平时迥异,定有缘由。
赵弘毅打开从普善寺带回来的素饼,翻出小票对照。
他清楚记得,他因为不太了解芽芽如今的喜好,便四个口味都买了一些,因为所剩无多,每样数量并不均衡。可如今袋子里只剩下两盒椒盐、两盒芝麻花生馅儿。
被拿走的两个口味是莲蓉和红枣馅儿,像是女子喜好。
刚刚查到的公开资料显示,钱忠恕、木悦夫妇有两个子女,长子钱北辰年过而立,长孙还在襁褓中,幼女钱葳今年仅16岁。
赵弘毅揉了揉眉心。他记得木悦当时对他说:“你母亲泉下有知,一定能感念到你的心意,保佑你平安康健。”
明知他是名利场中人,木悦却只说平安康健……
他们的女儿,有可能生病了。——赵弘毅得出结论。且观钱忠恕、木悦夫妇没有明显的忧急之色,想来这病比较重,却不是急症。
这样人家,最不喜人查探隐私,他就算冒然去问方承乾,方承乾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赵弘毅想了一阵,在电脑上输入“佛教节日”查了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农历九月三十日药师琉璃光如来圣诞。
百度资料说,药师佛,又作药师如来、药师琉璃光如来、大医王佛、医王善逝、十二愿王。为东方净琉璃世界之教主。此佛于过去世行菩萨道时,曾发十二大愿,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使具足诸根,导入解脱,故依此愿而成佛,住净琉璃世界,其国土庄严如极乐国。此佛誓愿不可思议,若有人身患重病,死衰相现,眷属于此人临命终时昼夜尽心供养礼拜药师佛,读诵《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四十九遍,燃四十九灯,造四十九天之五色彩幡,其人得以苏生续命。此种药师佛之信仰自古即盛行。
他的猜测对不对,这天往普善寺走一趟便知。
若有幸与钱忠恕结个缘法,他的事业将乘东风、扶摇直上。
要不是排队给芽芽买素饼,未必能有这际遇。芽芽不仅是他的好妹子,还是他的幸运星呢。赵弘毅想到此处嘴角微扬,怀着愉悦的心情叫来司机,写下芽芽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让他跑腿去寄个快递。落自己地址时,他犹豫了一下,写成了设备堆场的地址。
自己的办公室坐落在繁华商业街区的高档写字楼,一看就不对头。
素饼装进纸箱封装,运上车,沿着北纬30度线的沪蓉高速公路穿过半个国土到达江城,送到沙漠雨手中,已经是三天半后。
莫晚霞看沙漠雨出门拿取快递,心中顿时一宽。
这段时间她和沙时崇闹离婚,女儿情绪十分低沉,已经许久不见笑容,整日整日不出门。零食不吃,游泳不去,圆润的下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尖了起来,两只眼睛下都是淤青,脸上的红润也消失了,苍白得如同地下室长出的蘑菇。
如今女儿肯网购了,应该心头好受些了吧?
她随口问道:“你网购的什么?”
沙漠雨一把将箱子藏在身后:“没什么,有人给我寄了点土特产。”
莫晚霞狐疑地看了她半天:“谁啊?快开学了还寄什么寄?我怎么看你慌慌张张的,给我看看。”伸手就要来拿。
快递单上有赵弘毅的名字呢,沙漠雨抱着箱子左右闪躲不肯给,莫晚霞越发疑惑。
“妈——”沙漠雨跺了跺脚:“是个男生,我不想跟你说。”
原来是追求者,也好,也好,正好分分心,缓和缓和心情。莫晚霞笑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人家喜欢你是不是?”
弘哥哥当然喜欢她了,从小就疼她。沙漠雨轻轻点头。
莫晚霞不再追问,只伸手在她额头点了点:“真正是女大不中留,为个男生还和妈妈藏着收着。我告诉你,男生送礼物,越贵重心越诚。只知道买土特产的男生多半穷小子,不靠谱,趁早拒绝了他。”
说什么呢?沙漠雨看了妈妈一眼,没有说话。
她将箱子藏在身后带回卧室,将地址标签撕下来收好,拆开包裹。只见里面整整齐齐躺了四盒素饼,每一盒200克。
都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弘哥哥对她的心意自然不会简薄,否则怎会这么远给她寄好吃的来?
可第一次给她寄东西,弘哥哥只买了4盒小小糕饼,包装也简陋,看来弘哥哥的经济状况当真很糟糕。
她该怎么帮弘哥哥呢?
沙漠雨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字:“钱。”
她从没有这么讨厌过钱
这些天,她听妈妈、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整天颠来倒去反反复复,说的都是怎么从离婚大战中多分些钱。
沙漠雨当然也知道了,所谓起诉重婚罪只是恐吓沙时崇的手段。搜集的所有证据,也都是为了争夺财产。爸爸作为婚姻生活中的过错方,必然要承受代价。
冷静下来后,沙漠雨也猜到,所谓的“家暴”可能是妈妈和舅舅故意炮制的结果。毕竟爸爸从来没动手打人的毛病,那天的事实际是妈妈挑衅激怒在先,又“好巧不巧”被小区监控拍到了部分画面。
钱,钱,钱。让兄弟成仇,夫妻反目,让家不像家,人不像人。
可今天,她突然想到:钱,也能让弘哥哥的生活好过一些。
弘哥哥啊,他还在外漂泊着,不得归乡。快递单上的地址是繁华大都市,也是物价高昂,房价畸形的城市。弘哥哥至今还没女朋友,说不定就有成家立业太困难的缘故。
自己该怎么帮他呢?沙漠雨将素饼打包装进拉杆箱里,坐在床上,陷入沉思。
莫晚霞在楼下连声催她,她中断思绪,提上行李箱下了楼。
车子开上高速,一路上,莫晚霞啰里啰嗦嘱咐了许多,怎么和同学相处,钱不够了和她要,要自己学着照顾自己,不要随便谈恋爱,不一而足。
“那个给你寄东西的男生,我看你有点上心。他家境到底怎么样?我跟你说,条件不好的话不可以答应。”
莫晚霞没有追问是谁,沙漠雨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娇娇道:“妈,我还小呢,没想谈恋爱。再说了,就算谈恋爱,也只看人品好不好,长得帅不帅,喜不喜欢。给你说得,好像光看钱一样……”她嘟了嘟嘴:“我不想听。”
莫晚霞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戳女儿额头两下,恨铁不成钢道:“正因为你还小,没吃过苦头,妈妈才深怕你吃亏上当,以为有情真的可以饮水饱!人这辈子的烦恼,90%能用钱解决掉,钱能不重要?我跟你讲,上个月妈妈同学会,几个看着还年轻漂亮的女同学都是嫁给有钱人的,为什么?因为有钱才有时间健身养发护肤美容!女人哪,青春易逝,千万不能在错误的人身上耽误时光。你慢慢也该谈恋爱了,以后妈妈得多给你讲些现实道理。”
沙漠雨嘀咕着:“爸爸倒是有钱,结果呢?”
一句话勾起莫晚霞的伤心事:“有钱人就这点不好,难免花心。你爸最是混账,在外搞七搞八。只要他以你为重以家为重,这些我忍就忍了,可是……”莫晚霞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姓沙的混蛋,明明知道你今天要去学校,也不来送你。果然是有儿万事足,女儿万事休。要不是尚律师经验丰富帮我们做财产保全,只怕他早就将财产搬空给小妖精那一家子了。说不定也要找人伪造些共同债务赖在我身上,就像对弘毅那样……”
“妈!”沙漠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
莫晚霞自知失言,赶紧掩饰:“没,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沙漠雨双唇哆哆嗦嗦,看了她好一阵子。
莫晚霞错开视线,转身看向车窗外。
沙漠雨咬了咬唇角,心头大痛。
爸妈闹离婚,她是支持妈妈的,哪怕妈妈制造家暴伪证,她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在弘哥哥身上,她明白爸爸的心可以寒凉到什么地步。当年他能以无耻手段谋夺弘哥哥的一切,如果妈妈不用手段,爸爸自然也能伪造债务再次夺走妈妈应得的一切,让她妈妈像弘哥哥一样净身出户。为了保障妈妈的日后生活,她也顾不得什么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实仁弱的妈妈从头到尾都知道弘哥哥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当年,当年妈妈对弘哥哥虽然不甚热络,却也曾经当过他十六七年的婶婶……
就像一口铁桶从山坡上滚下,她的心哐当下坠、下坠、翻滚着种种不平。
她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再也没有和妈妈说一句话。
莫晚霞以为她睡着了,也没说话,自己打起一肚子离婚官司。
到了C大,沙漠雨默默完成报道,对妈妈说:“您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莫晚霞不肯:“那怎么行,我怎么也要……”
沙漠雨打断她,轻轻道:“在离婚的关键时刻,您在我身上耽误几天,就不怕爸爸又做什么手脚?”
莫晚霞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她嫁给沙时崇这么多年,这一离婚,除了能把握在手中的钱,可什么都没有了。她长久做家庭主妇,早就没了独立谋生的能力,关键时刻不多抓点钱,以后她和女儿靠哪个?
沙漠雨推了推妈妈:“你快回去吧。”
莫晚霞狠了狠心:“好,你好好照顾自己。”
车子真的绝尘而去,沙漠雨面无表情。
她感到深深的失望。
离婚大战,莫家一摊子烂事好比一桶腐烂发臭的潲水,被夫妻俩翻来覆去搅,种种垃圾令人恶心欲吐。沙漠雨第一次看到怨偶彻底撕破脸皮的丑陋嘴脸,也第一次看到成人世界的讹诈、威胁、欺瞒、贪婪和利用。
三口之家的天完全破碎坍塌,沙时崇和莫晚霞都急于从中抽身,只有她,是正正以血肉之躯承接天塌地陷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