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156、孩子

　　秦重和低俗视频这波爆炸性新闻，江城街谈巷议，赵弘毅和沙漠雨也知道了。

　　懒得关心，充耳不闻。

　　两人的关注点只有小金鱼。

　　一旦下定决心留下孩子，沙漠雨养胎的事宜快速安排起来。前些日子的低沉和抑郁一扫而空，沙漠雨青春洋溢的生命力全部回归。

　　就像所有驴行一样，迈出第一步是最难的，后面的，反而顺理成章。

　　考虑到沙漠雨对江城更熟悉亲切，朋友往来方便，这边厨师、司机、佣人都现成，又有副楼，即使生了孩子再添人手也不显得拥挤。赵弘毅决定这一年多主要居住江城，好全方位照顾沙漠雨的起居，免得沙漠雨随他来回折腾。

　　每天他都早早回家伴沙漠雨，陪她散步，陪她采购母婴用品，陪她做孕妇操。

　　赵弘毅想让沙漠雨的心情再放松些，愉快些。

　　三生一宅，夕阳穿过金黄的银杏树叶落在沙漠雨身上，如烟花般绚烂。沙漠雨抚摸着鼓凸的肚子，微微笑着，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山歌。

　　赵弘毅下班回家听到小调，不觉笑了。

　　大约是驴行时听来的民间小调，挺好听，就是从来没听过。

　　沙漠雨不爱唱歌，会这么哼哼唱唱，显然是心情极好。

　　他的芽芽一日日不同了。

　　她身上，多了一种名为母性的东西。伟大的母性，压过了其它一切焦虑，一切忧愁。

　　“芽芽，今天胃口怎么样？”

　　沙漠雨抬起头，向隔着篱笆墙的赵弘毅嫣然一笑：“很好，今天的艇仔粥很好喝，我喝了两大碗。”

　　别的孕妇嫌这腥那臭的，沙漠雨这段时间偏偏格外喜欢海鲜河鲜。

　　说完，又哼着歌儿去喂金鱼去了。

　　赵弘毅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院子走到她身侧，一手搀扶她，一手接过食盒。

　　“心情很好嘛？”

　　“当然好啦。”沙漠雨喂完金鱼拍拍手，赵弘毅赶紧端水来给她洗手。

　　“弘毅，我今天想通了好多事情。”

　　赵弘毅扬眉。

　　想通什么？

　　沙漠雨想通了命运。

　　赵弘毅筹谋可谓算无遗策，偏偏被一天一夜的高烧昏迷和电话失联破防。——那是他们俩的命运。

　　赵弘毅用戈舍瑞林，原本已经瞒天过海，却被强大得无处不在的大数据系统查到，警察上门，让他再也没法对自己药物去势。——那是他的命运。

　　小金鱼的命运呢？

　　两个多月前沙漠雨躁郁暴走，原本计划过狼塔C线。那条线路要反复穿越冰川融化形成的激流，如果她去了，孩子必然没了。

　　她选择了泸沽湖，在湖边捞起来小青和小白。如果她没有随身携带扁带，很有可能跳下水救人。以泸沽湖的水温，她下去了，孩子也没了。

　　暴走亚丁，她临时参加了豪华商业团，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在出现流产先兆时，商业队给她熬煮了养血止血的草药。那药是用来治痛经和月经过多的，却也有安胎的功效。

　　后来，她没再暴走，在亚丁、稻城好好休整后，才跟小青小白包车自驾休闲游，一路好吃好喝好住，孩子自然无恙。

　　回来后，二人以假夫妻相处，再也没有亲密接触。现在想来何尝不是对孩子的保护？否则以赵弘毅之贪索激动，只怕难免惊动胎气。

　　——小金鱼能闯过重重惊险关卡平安活到今天，这就是小金鱼的命运。

　　他（她）该来到这世上。

　　赵弘毅听得心惊胆战。

　　老天对他，原来不薄，阴差阳错，他们都拯救了自己的孩子，此生唯一的孩子…… 他紧紧抱着沙漠雨：“芽芽，我没有告诉你，你走泸沽湖——亚丁的时候，我偷偷安排了一下……”

　　接下来每一次体检，两人都万分紧张，每次结果出来，两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沙漠雨的血压、心率、体重、心电图以及各种生化指标都正常。腹围、胎心率、胎盘情况、孩子发育情况都良好。排畸检查显示正常，唐氏血液筛查显示也一切安好。 沙漠雨和赵弘毅查了很多资料，依旧忐忑不安。

　　他们决定，再做个羊水穿刺检查。通过穿刺取出羊水培养，可以对胎儿染色体核型分析、染色体遗传病诊断和性别判定，也可用羊水细胞DNA做出基因病诊断、代谢病诊断，测定羊水中甲胎蛋白，还可诊断胎儿开放性神经管畸形等。

　　哪知医生不给安排。

　　青青和卫成昭也极力劝阻他们不要做。

　　“这是给唐筛检查发现异常的孕妇做的，你之前的检查一切正常，没必要做羊水穿刺。羊水穿刺有一定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给人随便做。”

　　然而赵弘毅和沙漠雨知道，这检查多么有必要。

　　只有羊水穿刺显示一切正常，他们才可以真正、彻底、完全安心迎接宝宝的到来。 面对坚持原则和职业道德的妇产科医生，赵弘毅想到了钱家资助的那个血液病和基因研究中心。

　　去那里，做个最先进最彻底的DNA检查。

　　沙漠雨怀孕5个多月的时候，两人一起来到海市。

　　到达时海市正逢初雪。

　　北方来的寒流在冲积平原上肆虐，卷起细碎湿冷的雪珠子，打耳光似的往人面上扇。小雪漫天飞，仅仅一夜，便将树木绿带变作棉团，地面一片湿滑。

　　赵弘毅小心翼翼扶着沙漠雨下车，半抱半搀地陪她踏入钱家，先看望已经基本康复的钱忠恕。

　　钱忠恕和儿女正在花房享受休闲时光。

　　花房搭设了暖棚，里面温暖舒适，光线明亮。一架博古架隔离出待客区，架上是奇石、玉料、印章石和几样瓷器、茶具。

　　见过之后，叙了寒温，分别落座。

　　老木树桩做成的古朴茶桌摆在正中，上面茶水点心俱全，都是钱家的厨子自作的，式样别致，低脂低糖，只用进口甜味剂，却很是香甜软糯。

　　沙漠雨喜欢吃漂亮好看的甜食，眼睛落在盘子上，立刻一亮。

　　赵弘毅不假思索用不锈钢叉子叉起一块，递给她，又另外给她斟了一杯无茶的清水。

　　他对钱家已经非常熟悉，这番动作并不客套。但，也无人会怪他失礼。

　　看到赵弘毅小心翼翼，再看看沙漠雨鼓凸的肚子，钱忠恕含笑意，一脸慈祥：“喜欢就多吃点，你怀着孩子正该多吃点，不要怕长胖。”

　　他将自己面前的盘子推向沙漠雨：“这个，还有这个，都很好吃。”

　　沙漠雨笑着说了声谢谢，果真老实不客气又拿了一块：“好吃！”

　　钱北辰忍不住抿嘴儿：这小姑娘，原本就贪嘴儿爱吃零食，如今怀了孕，胃口更好了。

　　沙漠雨冲他嫣然一笑：“又蹭你家点心了。上次你给我的茶点，我说怎么那么好吃呢？又香又酥还不腻，今天一尝，原来是你们家私人出品。”

　　钱北辰马上通过内线电话让下人给沙漠雨再包装两份点心。

　　钱葳看着赵弘毅，一片灰心。

　　心有所属情有所托的美好感觉，只持续了短短几个月。她喜欢的男人便贴上了别的女人的标签，和别的女人孕育了小生命。

　　纵使她有家世有美貌有财富有才华，也无法公开觊觎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了孩子的爸爸。

　　她故作漠然对他们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在他们看不见的转角处，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来。

　　闲话片刻，赵弘毅对钱家人说出来意，说想给沙漠雨做个穿刺检查。

　　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正是方承乾当初瞎胡猜的那个：当初在钱北辰的帮助下找研究中心鉴定血缘，找到了亲属。虽然没有往来，但亲属那边好像有精神病人，所以他不放心，想要做个基因检查。

　　钱北辰愣了愣，连忙道没问题，还告诉赵弘毅，钱葳得了白血病后，钱家人担心这和DNA的突变有关，担心遗传影响，所以钱北辰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在产前做过类似检查，确认基因正常。

　　“这个检查我最清楚不过，保证成熟安全。我明天就安排，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做。”钱北辰起身去给研究中心打电话。

　　大病初愈的钱忠恕在一旁安静地听，看着沙漠雨的肚子笑了笑，说一定要给他们的孩子准备一份大礼，还请他们留下来吃晚饭，让妻子好好安排。

　　木悦便去叮嘱厨子佣人，安排适合孕妇的餐饮。

　　花园里一时间只剩三人。

　　刚刚下过一场雨，钱忠恕精心打理的花圃里，盛开的秋菊沾染了露珠，花瓣新鲜明艳，黄的灿烂，绿的雅致，紫的高雅，红的灿烂，五颜六色让人赏心悦目。

　　只是花瓣微垂，有种收敛的意味。

　　钱忠恕眉毛低垂，也收敛了笑容：“弘毅，我有话问你。”

　　赵弘毅洗耳恭听：“钱伯伯您说。”

　　钱忠恕深呼吸几口气，取出随身药瓶，在舌下压了一片药才抬头看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赵弘毅有些紧张：“钱伯伯，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

　　钱忠恕摇头：“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想了想，并不保险，还是亲自打了电话，让医生带紧急救护设施来备着。

　　赵弘毅和沙漠雨在一旁闻听电话内容，有些惊住，正要起身，钱忠恕双手往下一按，示意他俩都坐下。

　　紧接着，钱忠恕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弘毅，我问你，你母亲这里是不是有一颗红痣？”他指了指自己锁骨位置。

　　赵弘毅惊讶得无以复加，盯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母亲的体貌特征，钱忠恕怎么知道？？

　　钱忠恕从他表情中确认无疑，瞬间流下两滴老泪。

　　他掏出手帕，按了按眼窝，又是一连串发问：“她是不是还爱吃苹果、爱吃面条、爱吃煎鸡蛋？她是不是还很会做面食、煎饼、馒头，织得一手好毛衣？？她是不是喜欢看识字课本，一边看，嘴唇一边跟着动，很小声的念，她还……”

　　他每问一句，赵弘毅便点头，眼中疑惑之意越发浓重。

　　待几句话问完，六十多岁的老人已经哽咽不能语。

　　赵弘毅脑中顿时轰然一声，顿时明白过来一件事。

　　爱国学、擅书法的钱忠恕，就是母亲喜欢的人。

　　赵弘毅连忙起身，去轻拍钱忠恕的脊背，低低喊了一声：“钱伯伯……”

　　声音轻颤，语酝柔软。

　　听到“伯伯”两个字，钱忠恕身体微震。他擦干净眼泪，清了清嗓子，拉着赵弘毅的手，喊了一声“孩子”。

　　赵弘毅乖乖给他拉着手，半蹲于地，抬头看向钱忠恕的目光比往常更多了一份濡慕。

　　像个孩子。

　　钱忠恕想：真好，这就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