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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走婚 ...


  •   第二日,加大训练强度,开始沿着湖边慢跑。

      没跑多远,便中断了。

      她跑着跑着,远远看见两人在湖边戏水,突然一下跌入湖中!

      两人沉沉浮浮,挣扎呼救,离岸边越来越远。

      沙漠雨立刻加速跑过去。

      泸沽湖岸边,从来不缺游客,沙漠雨跑到那里时,一群人三三俩围拢来,却没一个敢下水的。

      沙漠雨犹豫了,她也不敢下水。

      泸沽湖这个季节水温顶多20度,对于没有冬泳经历的她来说,下水后很容易抽筋。

      以她的体力和游泳技术,抽筋后自保尚很难说,救两个大男人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救人不成还搭上自己一命这种蠢事,沙漠雨绝对不做。

      好在,她总是习惯在小背包里携带一根奥索卡的扁带。

      扁带顾名思义是一种长长的扁扁的带子,异常结实,还格外轻便,攀岩中必不可少。在延长保护点、下降时增加安全带与下降器间的距离、做顶时连接自然保护点、救援滑轮系统等等情况下,扁带都可以广泛使用。

      沙漠雨的扁带不是军标而是岩标,也就是攀岩标准,比普通绳索更耐用更坚韧。

      她飞快从包里掏出扁带,瞥见湖岸边的枯树枝,顺手扯过一根,用扁带快速一缠打了个水手结,用力抛掷到水中。

      树枝正正落在两人面前,两人如逢大赦,立马抓住树枝。

      沙漠雨双手交替挽着扁带,不费多大力气,甚至没沾一点水就将他们拖上了岸。

      救人么,能不下水就不下水,毕竟,湖水那么凉,是吧?

      此后无数次回想起这一次寻常的,无惊无险的救人行动,她都无比感激自己拒绝冬泳畏惧冷水的习惯。以及,小背包中总携带着轻便绳索、8字环的习惯。

      爬起来后,那两人感激不尽,不停道谢。

      是两名很年轻的男子,全身水嗒嗒的,嘴唇冻得发紫,牙齿磕磕作响。

      沙漠雨摆摆手:“赶紧去换衣服,小心失温。”

      湖边不远处就有卖民族风情服饰和旅游商品的小店,两个人冷得哆嗦,顾不上客气就往那边跑。

      边跑还边抱怨,一个说另一个:“你不会水,下来干什么?”另一个说:“我忘了,哪来及得想。”

      又抱怨:“天晓得水怎么那么深,一脚就踩空了!”

      原来其中一人看湖水清浅,洗完手就脱鞋下水,不料底下竟然那么深,一脚踏空就落了水,另一个慌忙伸手去拉,没拉住,跟着掉了下去。

      沙漠雨唯有叹气摇头:这两人就没听当地人说过湖水骗人么?

      在青年旅舍,老板对自驾游客嘱咐最多的话就是:不要到湖边浅水处洗车!车一下去就会没顶!

      说是泸沽湖水质太过清澈,一眼能看到底的地方,其实有几米深,让游客千万别被视觉印象给骗了。

      趁着那两人去换衣服,沙漠雨转身走了。

      第三日,永宁集合出发。沙漠雨发现那两名年轻男子也在队伍里,甚至头天拼桌吃湖鱼的那对男女都在同一个团里。

      两名男子看见她,又惊又喜,连连称这是缘分,拉拉扯扯非要当场重谢,沙漠雨当然不肯。

      整个团队都知道了她救了两人。

      团队氛围一下子亲和融洽起来。

      团队自我介绍时,她知道了,两个小帅哥一个网名叫小青,一个网名叫小白。

      天下驴友都用网名称呼。

      轮到沙漠雨自我介绍时,她说:“我叫小雨沙沙,大家可以简称我为小雨。” 于是大家都叫她小雨。

      整个团队共12人,随行马匹24匹,向导、服务人员和驴友比例达到了1:1,实在是豪奢得可以。沙漠雨瞧见他们的物资准备,暗暗咋舌。

      青年客栈老板面子太大了,居然给她要到那么大个折扣!要是人人都这么打折,这商业队岂不血亏?

      沙漠雨把登山包装进驮包,马夫帮着上马匹、捆扎背负,然后赶着马儿提前起步。

      驴友们手持登山杖,背着小包随后出发。

      多年习惯就是这点好处,一旦走起路来,眼睛里便只有路。脑子开始放空,什么都不想。

      第一天行程:永宁——拖七——利家嘴村,当天下午扎营地在利家嘴村背后的山坡上,海拔3100米。

      纵使一路沉默不语埋头走路的沙漠雨,也很认真地参观了利家嘴村。

      她在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过利家嘴村的介绍,说这里依然保持着母系大家庭的生活习惯,是深山中不可多得的原始村落。

      整个村庄沉浸在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之中,质朴无华的木楞房错落分布在缓坡上,原木桩形成篱笆,勾出迷宫一般的甬道。甬道上,黑色的泥土和牲畜粪便被前些天的雨水混合成一种黏腻粘脚却没法让人厌恶的东西,让人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

      太阳下山了,大山深处的村子,陷入了一片沉静的黑色。

      黑夜里,村子的中央燃起了红艳艳的篝火。

      商业团队不愧是商业团队,特意安排村里人为游客的到来举行篝火晚会,大伙儿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喝当地的苏里玛酒。众村民齐齐穿了民族服装,姹紫嫣红,女孩子脸上红扑扑的,微微低头,互相耳语,一边吃吃的笑。

      不像泸沽湖的摩梭人家那么爽朗。

      沙漠雨从湖里拉起来的两个大男人小青小白,成了村里女孩偷瞄最多的对象。

      小青年轻俊俏,小白高大英武,难怪女孩子喜欢。

      大伙儿都打趣他们:“可以走婚哟!”

      泸沽湖摩梭人的走婚风俗,在杨二车娜姆的畅销书籍带动下已经传遍全国。一些导游为了哗众取宠,制造神秘感,编造了很多和走婚有关的谣言,极大的抹黑和扭曲了这种婚姻模式。例如说如果你想去找姑娘,就半夜扔石头到她的窗子上,她就会开门给你。甚至还有一夫多妻的荒诞说法。

      隐隐约约有来泸沽湖可艳遇那意思,勾引人来猎奇。

      事实上,很多摩梭人已经从母系氏族社会进入现代社会,如今年青一代已经不兴走婚了。

      但利家嘴村依然有走婚习俗。

      村长告诉大家,在利家嘴村,走婚的关系仍然是男女一对一。家庭里成员的形式就是母亲和舅舅,白天父亲在自己的家里干农活,晚间会和自己的妻儿在一起,小孩的教育问题成长问题也是父亲和舅舅都要参与。

      沙漠雨觉得走婚更像是上门女婿和岳父家、自己家两边搭伙过日子。

      回到营地,又是篝火熊熊,大伙儿围绕着一阵子婚姻习俗扯闲篇儿。

      小白说,其实最古老的人类社会根本没有婚姻,子不知父,只知其母,都是母系氏族。后来进入父系社会,男人为了自己的基因和财产能够稳定传承,这才发明了婚姻制度。

      他甚至放言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文明的进步,婚姻制度早晚要解体。那时候的爱情才是摆脱了财产和世俗束缚的、真正的爱情。

      大家都撇嘴摇头,不以为然。

      小白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有谈性,喝着苏里玛酒,大着舌头辩驳:“婚姻观念是跟着时代变化的!古人觉得常见的婚姻方式,我们今天不能接受。同理,我们今天不能接受的婚恋状态,将来会习以为常。”

      一直隐在角落的沙漠雨忍不住出声:“不可能。”

      小白打着酒嗝儿:“有什么不可能?古人一夫多妻,今天呢?哪个男人敢光明正大娶几个老婆?《红楼梦》里宝黛相恋,今天呢?还有表兄妹结婚吗?这才一百多年,婚姻观念就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往后的事谁说得准?”

      沙漠雨想了想,试问道:“你觉得,以后人们就能接受……今人不能接受的婚姻和恋爱?”

      小白毫不犹豫点头:“当然,社会越文明,人们的包容度就越高。喜欢什么人都是个人自由,只要不妨碍他人,不违法犯罪,谁管谁呢。”

      小青拼命点头:“就是。”

      沙漠雨陷入沉默。

      表兄妹和堂兄妹,从血缘上讲好像是一样的?

      她抬手按了按额角,把这汹涌而来的胡乱念头狠狠压下去。

      领队笑嘻嘻给大家拍照,大家在篝火边笑语盈盈:“给我们照好看点!”

      “等有信号时再发到临时建立起的微信群里,记着哟。”

      领队答应:“必须的。”

      无人处,将沙漠雨的单人照片筛选出两张,用短信中的彩信发出去。

      “一路平安,饮食正常。”

      如果沙漠雨看到那短信,必会惊讶异常。

      因为接收者的手机号码,赫然正是赵弘毅的。

      这些天,赵弘毅依然在成都、重庆、江城以及别的分公司、大工地奔走,甚至刻意比以前忙碌。

      世上有钱人分两种,一种只需要对自己、家人和少数员工负责的人,自然有底气随心所欲。一种还需要对庞大的企业和成千上万的员工负责,对行业负责,对社会负责,身不由己。

      赵弘毅就是后者。

      即使他可以抛下一切,去追随沙漠雨,但他明白:沙漠雨不会要他了。

      不得不说,赵弘毅很擅长粉饰太平。

      到底是商场厮混多年的人,戴起面具来远比想象中自然。酒桌上,端起杯子,客套闲言,或吹捧,或受人吹捧,早就熟练如吃饭喝水的那一套,话不过心,入耳即散,却也无可避免。

      每当遇到两人共同认识的人问起怎么不见沙漠雨,赵弘毅便用无奈又亲昵的语气说起:“我媳妇儿回江城了。”

      “我媳妇儿在成都收拾房子呢。”

      两地相隔,没人发现他的谎言。

      于是那些人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丢下赵董事长一个人,她放心?也不怕你被别的女人拐跑了?”

      赵弘毅便哈哈笑:“拐不跑,我盖了我媳妇儿的章。”

      所以,即使他心头已经炮火纷飞残垣断壁,可在别人眼里他依然笑谈自如。

      只是偶尔,偶尔莫名其妙走神而已。

      很奇怪,过去三十多年里,赵弘毅从没发现自己有着如此丰沛的联想力。

      一些人,一些事,明明毫不相干,却能让他在心中拐上好几个弯,直到最终想到沙漠雨为止。

      譬如从合作伙伴的雪茄想到烟叶,从烟叶想到烟花,想到那年海市的春节,再想到她。

      又或者,从竣工验收的一栋商业大厦,想到典礼,从典礼想到来采访开工典礼的沙漠雨。

      这种心灵的世界大战,注定只有参战双方。未身处其中的人,无从体味其残酷,也无从想象其温暖。

      独自一人时,赵弘毅会开一盏小灯,灯光只够笼罩他一人,然后在灯光下,看他们大红烫金的结婚证,还有那赭色的户口本。

      第一次血缘鉴定的时候,他想,若是领不了证,那就这样吧。

      在他心里,一纸证书真没那么重要。

      但沙漠雨想要,他就想方设法办到了。

      如今,这一纸证书,反而是他们最深的羁绊。

      手指轻轻地轻轻地抚过结婚证。照片上,沙漠雨头尖微微靠向他,笑容宛然。

      赵弘毅蓦地顿住,心头狂喜!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一定能等到她回来。

      他和沙漠雨从法理上是领了证的夫妻,从户籍上是一个户口本的家人。

      就算沙漠雨彻底厌弃他,要同他断掉所有法律关系,她也必须亲自回来,处理这些事情。

      她厌弃他,就必须回来。她若不厌弃他,她自然回来。

      赵弘毅迅速起身,将结婚证和户口本锁进了保险箱。出门,直奔浣花溪。

      抬手一甩一扬,将保险箱钥匙远远扔进了水里。

      “叮咚”一声响,水花溅起,不过片刻,水面便恢复了宁静,再也看不出一点痕迹。

      很好,彻底绑定,再解不开。

      现在,赵弘毅终于可以放心等她回来。

      是的,他唯有等。

      他没有资格求她回来,但他可以等。

      无论多久,他都等。

      因余生,只有这个人可以令他等。

      但他不会白白坐等。

      只要沙漠雨回来,他会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来留住她。

      因为他是赵弘毅,无论命运如何打击,都绝不低头的赵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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