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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揭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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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方承乾的司机进来,送来了赵弘毅的皮包和手机等物品。
沙漠雨和和方承乾当时手忙脚乱抓起衣裤帮赵弘毅松松穿上,便急奔入院,什么都没顾上。直到入院急诊后才想起让司机去拿他的皮包,因为入院手续需要身份证和医保卡,好调出他过往病历和体检档案。
入手一看,果然,赵弘毅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沙漠雨在他皮包内翻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同时翻出的,还有一张血缘鉴定书。
血缘鉴定书皱皱巴巴的,还有丝丝血痕。鉴定书上没有名字,只说检材A头发中的DNA与检材B血样的DNA经过鉴定,19个必检基因座有多个吻合,鉴定结果为近亲。
这就是说,赵弘毅真的找到亲人了。
除此外,血缘鉴定书上再没有别的什么结论,什么基因缺陷、遗传性疾病、不适宜结婚之类的,一个字也没有。
沙漠雨看完不由皱眉。
“不要,不要走……”
赵弘毅呼吸急促,突然大喊一声,双手向空中一抓,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
沙漠雨赶紧握住他的手,连声道:“弘毅,我在这儿,我不走。”
赵弘毅眼睛半睁半闭,似乎看到了她,笑了笑,将她的手往怀里带了带,按压在胸口,闭上眼睛又不动了。
妈的,生病还不忘撒狗粮。方承乾酸了,哼了一声挪开眼睛。
这一挪,就看见雪白被子上躺了个小东西。他拿起来,“咦”了一声。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发绳。
能让赵弘毅发烧昏迷仍死捏在手的东西,必然重要。
他把发绳递给沙漠雨。
沙漠雨接过来,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她的东西。
发绳是米白色的,上面穿了一大一小两棵白色仿珍珠,是在路边小饰品店里随手买的,一袋十根,红□□青蓝黑都有,才19块钱。这个白色的最百搭,她用得最勤,大珠子小珠子之间已经摩擦脱皮,露出了半透明的塑料内核。
发绳在手,钱北辰的话如在耳畔,字字清晰:“我看到了他手上的检材,是缠绕在白色发绳上的几根头发。那发绳,看上去挺普通。”
如今发绳上,一根头发也无。
沙漠雨脸色一白。
她手忙脚乱打开赵弘毅的手包,给他手机连上充电线,等开了机,迫不及待去翻里面的电话记录。
记录显示,近日只有他的下属来电,还有一个鉴定中心的电话,除此外,没有拨打过陌生人的电话。
显然,他并没有联系过什么“亲人”。
而他手中的检材,是她的发绳。
有些事,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荒谬,也是唯一可能。
难道,难道,他的亲人就是……她?
不可能!这不可能!沙漠雨一从成都回到江城,就收到一份快递来的司法鉴定结果。上面红色鲜章饱满浓艳,清晰无误写着,赵弘毅和她,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
然而,结婚领证那天,赵弘毅异常的急迫,异常的辩解,胡说八道什么他们早就出了五服……
一旦有了怀疑,便处处可疑。
领证那晚,赵弘毅两度在沉默中爆发,都没有留在她体内。
从那天后,他们再也没有亲热过。
他独自来海市,说什么也不让她陪着,还把她支回江城。
……
沙漠雨颤抖着指尖,一根根扳开赵弘毅的手指,在他掌中找到了指甲掐出的印痕,四个,排成清晰的一排,深入皮肉,血迹宛然,和鉴定书将将对上。
鉴定书如落叶般飘摇,摇了两下,静静落到地上。
那短短一行结论,如同生满尖刺的毒藤,从她的脚尖疯狂往上攀爬,小腿、腰部,最终直抵心脏,将它扎得千疮百孔。
昏暗,昼夜不分。
煎熬,冷热交织。
从持续两天两夜的高烧昏睡中醒来,赵弘毅一睁眼就看到沙漠雨红肿的双眼。
他心中一骇,弹似的跳起,下一秒被身下的牵扯感拉回,低头看看宽松的浅蓝色病号服,大热天地顿时如坠冰窖。
沙漠雨静静看着他,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失去了原本的光彩。
她的眼神中有忧伤,有愤怒,更多的是绝望。
赵弘毅惶惑不安,急急去拉她的手。
沙漠雨轻轻道:“鉴定书,是真的吗??”
一听到“鉴定书”三个字,赵弘毅便猜到,大势已去。
殚精竭虑,终逃不过天意二字。
不甘心,不甘心。
赵弘毅仰头倒在厚厚的靠枕上,咬牙负隅顽抗:“等我出院,我会解释。”
他脑子烧糊涂了,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但是,等烧退了,他一定能想到的,一定能。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沙漠雨又轻轻喊了一声:“弘哥哥。”
这称呼像裹了毒蛇粘液的铁刺,又快又疾的扎进赵弘毅的耳朵,刺破了他所有筹谋安排。
一瞬间,他天灵盖发麻,浑身颤抖,手指脚尖像电击过一样佝偻蜷缩,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快速失水。
泪水不受控地滑落眼角,喉头肿胀发硬,快要无法呼吸。
不用问了,沙漠雨已经从他瞬间的反应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守候在病床另一侧的方承乾死死盯住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弘毅,你欠我们一个解释!”
赵弘毅心如死灰,真的心如死灰。
然而这件事,只能他和芽芽知道。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承乾,对不起,我只想和芽芽单独说话。”
方承乾恨恨起身:“见色忘友!”白为他担心这么久,醒来一见沙漠雨就迫不及待赶他走。
他偏不走!
门关上了,方承乾小心翼翼躬身蹲下,将耳朵贴在门缝边上。
这辈子活了三十来年,他从没做过这么没品的事。方承乾脸皮热了一热,又眨了眨眼睛,心道:老子还不是为了关心朋友!
房间里迟迟没有声音。
赵弘毅挣扎着起来坐着,死死抓住沙漠雨的手。
好像就能抓住,那已经梦幻泡影的幸福。
窗子开着,海上来的风带着摧毁一切的速度,灌满了他宽大的衣襟。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
没有比沉默更顽固的挣扎,没有比沉默更执着的侥幸。
很久很久,沙漠雨开口了。
却不是质询和疑问。
她轻轻说:“我们曾约法三章,你说不会再骗我,有什么都和我说。”
赵弘毅心子一紧。
是的,他一辈子都记得,芽芽和他约法三章。他还记得,当时他是多么欢喜多么快乐,原地转着圈,小狗似的蹦。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殚精竭虑骗她欺她。然而,他不得不这么做。
沙漠雨很聪明,一个聪明的人很容易看破真相,所以他必须天衣无缝。
然而他失败了。
赵弘毅痛苦咬牙:“芽芽,我……我是骗了你……”
沙漠雨轻声道:“是又骗我!你总是这样骗我,一次又一次!”
赵弘毅紧紧闭上眼睛:“不然呢?实话告诉你,让你跟我一样痛苦?”
等于承认了。
沙漠雨本来还心怀侥幸,闻听这话绝望到极点。
这一刻她深恨自己,为什么要追来海市,为什么要寻根究底,为什么要洞察一切? 然而真相就在那里,她没办法欺骗自己视而不见。
太阳穴处神经一跳一跳,大脑疼痛一波又一波袭来,从钝痛到锐利,让人难以呼吸。
“所以你就瞒着我!”沙漠雨霍地站起:“你连这种天大的事都要隐瞒我,想骗我糊里糊涂过一辈子!赵弘毅,你是个疯子!混蛋!”
“对,我就是疯了,我也骗了你。”
赵弘毅抬起头,眼睛里一片血红:“不然呢,我能怎么办?”
他就是爱她爱到发疯,无论她是他仇人的女儿,还是他血缘上的妹妹,都不会动摇他的感情。哪怕世界上每个人都迎面冲他吐唾沫、吐口痰、挥拳头、捅刀子,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沙漠雨不能。
她是个掉了片垃圾都要捡起来才安心的人,她是个看见乞丐就要摸钱包的人,她绝无可能接受这段畸形关系。
所以,他必须欺骗她。
沙漠雨转身就走。
赵弘毅立刻慌了神:“芽芽!”
他伸长手将她牢牢抱在怀里:“芽芽你听我说!”
“嘶——”两人同时负痛出声。沙漠雨是被捏痛了肩膀,赵弘毅是挤压到了手术伤口。
沙漠雨推开他,眼神从他脸上寸寸下移,一直看到伤处。
他那处本来就狰狞,如今裹上厚厚纱布,换上病号服,隔着布料看着也骇人。
沙漠雨捏起拳头提起来,冲着他的面门晃了一晃,真想照直击打过去,还想说些骂他的话,可几次呼吸提气,就是骂不出口。
眼前这人,还是个病号。
赵弘毅抬手握住她的拳头,将她手指、掌跟抹平,握住,提起来,挥手就冲自己脸上扇了两耳光。
他动作太快,沙漠雨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他左右脸上各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沙漠雨又惊又怒又心疼:“你,你这是干什么?”
赵弘毅垂首:“对不起。”
又抬起头:“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从头来过,我一样会隐瞒。我只恨我用尽手段还是没能瞒住。”
用尽手段?
沙漠雨用力提气,吐气,提气,吐气,强行压下不适,轻轻的,轻轻的,一句句审问。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