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12、锤子

　　“老猪”把肥大的头颅摇了又摇：“丫头你可爱是可爱，只是天真了点，怎么信老大呢？无疆那歪级别，教人游泳不是骗学费吗？你来跟叔叔学游泳，叔叔不要钱，教得比他强十倍。”

　　无疆抱了手臂笑眯眯点头：“对对，老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唯有游泳比我强。一动不动就能浮起来，不信你看他那一身肥膘。”

　　老猪的儿子“小猪乔治”今年刚中考结束，一脸痘痘的少年，长得和老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此时站起来毫不客气揭老爸的丑：“就是就是。学过物理的人都知道，油的密度比水轻，浮力大，我爸想沉都沉不了。”

　　老猪“啪”的一巴掌扇在儿子屁股蛋上：“死小子，干嘛帮无疆说话，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小猪乔治”认真点了下巴作思考状：“这你得好好回忆下。想当初，你和无疆叔叔门对门，你们一个上白班一个上夜班，白天我妈一个人在家……”

　　众人都笑喷了。

　　沙漠雨得出结论——这父子二人都是活宝。

　　驴友“寂寞野马”一脸亲切慈爱和小雨打招呼：“小雨，叫我一声师兄，我也跟老大学过游泳。”

　　沙漠雨从善如流叫“师兄”。

　　无疆指着“寂寞野马”：“他是我收的第二个徒弟，小雨你叫二师兄正好。”

　　二师兄？猪八戒？

　　“寂寞野马”眉头一丝儿不皱，还笑吟吟地：“无疆还做唐僧梦呢？没门！没得女妖精要你！”

　　众人都笑得猥琐。

　　“塞上风烟”正在拉队伍立山头，当场招揽门生：“小雨沙沙，以后跟我们混滑翔伞圈子吧，水陆空三栖哟。”

　　还有玩儿滑翔伞的？沙漠雨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奇。

　　无疆得意洋洋给沙漠雨介绍：“小雨沙沙你不知道，我们无疆户外圈子奇人多，爱好也多得很。除了喜欢徒步穿越的，游泳冬泳的、长途骑行的、攀岩速降的、登山的，还有玩自驾游、汽车越野、滑翔伞、无线电、无人机的，有些兴趣小组发展的人多了，就挪出去单独成立小圈子，但彼此有联系，人也熟。你往后多参加活动，多凑凑热闹，这里故事多得很咧。”

　　“哇呀，那我以后当记者，岂不是不愁没新闻写？”沙漠雨立时觉得加入无疆户外真是赚翻了。

　　“行行行！将来，你就是驻我们无疆户外的特约记者啦！”无疆笑眯眯的。

　　“怎么能叫特约呢？”沙漠雨摸摸鼻子故作一脸严肃：“跟师傅您的记者，得叫御用。”

　　“御用”两个字让无疆相当受用，凭空生出当“土皇帝”的快感：“好好好，记得给我的店多打些广告，师傅给你分红。哦，还有，给我本人再打点征婚广告。”

　　众人哄堂大笑：“老大你当年恢复单身不是大唱‘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吗？怎么，又想不开了？”

　　无疆眼睛一瞪：“怎么，不行啊？不是说那什么城里的人想冲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吗？老子这等好汉，怎么也得杀它个三进三出。”

　　沙漠雨被这个活宝师傅逗得笑歪了嘴巴：“行行行，师傅，你想找个什么样师母呀？我帮你拟征婚广告词。”

　　吴忧洗刷老爹毫不客气：“找个视力不好的，否则看不上他。”

　　无疆拍了拍女儿脑袋：“大人的事你起什么哄？”转头嬉皮笑脸向沙漠：“乖乖徒弟，记得征婚广告这么写：长得年轻漂亮，性格温柔开朗，体貌丰腴为上。”

　　老猪班纳嘿嘿一笑：“无疆，我看宠物猪挺适合你……”

　　满车厢的人跟着“哗哗”鼓掌：“对头对头！”

　　无疆怒目而骂：“对你铲铲个头！老子每周末满山遛你们就够受了，还要遛猪？”

　　等待他的是一顿来自四面八方的暴打。

　　笑闹着就到了目的地：一处新开发的天然峡谷，名字叫碧幽长峡。

　　仿佛广袤大地突然被雷劈开的一条缝，峡谷幽长，静水流深。过了蔽窄的那一段，地势渐渐开阔，时而缓流时而冲泄，是个适合漂流的好地方。因为尚在试营业阶段，无疆提前联系后，对方还给了个团队票和免露营费用的优惠。

　　“沙漠雨，你带了快干衣裤了吗？一会儿去换上。”

　　沙漠雨低头看自己的短袖体恤和休闲五分裤：“我就这么穿不行吗？”

　　吴忧摇头：“漂流肯定会弄湿衣服，快干衣裤十分钟就能干。还有，长衣长裤可以避免晒伤。水中有日照有反光，短衣服遮不住手脚，你又容易晒伤。”

　　摄影社团几次出去搞活动，她看见沙漠雨频繁补涂防晒霜，才晓得她天生晒不黑，但很容易晒红晒伤，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娇气。

　　沙漠雨挠挠头：“我不记得买没买快干衣了。都是师傅配的，我还没打开看呢？”

　　吴忧笑：“那就是带了。东西是我和我爸配备装包的，我记得有。”

　　吴忧下车，从行李箱里翻出沙漠雨的背包，翻找出溯溪鞋、快干衣裤、防水袋，把背包塞回行李舱，陪她进了更衣室。

　　一进更衣室，便见一大帮女的脱成白花花肉条，有的慢条斯理往身上涂抹防水抗汗防晒霜，有的拢束头发。还有的在换……薄款内衣……

　　原来这里还在试营业阶段，设施设备不完善，更衣室的隔门都没装上。

　　沙漠雨一双眼睛赶紧浑没个放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自10岁后，就不同妈妈一起洗澡沐浴了。学游泳时，游泳城里也是单人隔间沐浴。如今竟要和一大堆陌生女人一起换衣服？

　　吴忧准备充分，不用换衣服，只蹲下来将卸下的快干裤下半截穿上，拉链拉好，短裤变长裤就行。余光瞥见沙漠雨扭捏着不脱衣裳，就捅捅她胳膊：“快点呀。”

　　沙漠雨无奈，只得咬牙背过身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便装换成了长衣长裤快干衣，鞋子也脱下来换成了溯溪鞋。

　　脱下来的便装和鞋子装好，一会儿要重新放回大巴车上，大巴车到会直接到下游漂流终点接他们。

　　换完衣服，吴忧提醒她把脸上、脖子、后颈、双手、脚腕等露出或容易露出的地方涂上了防水防晒膏。

　　“我晓得你天生晒不黑，但水面有反光紫外线强，容易晒脱皮。除了长衣长裤物理防晒，防晒霜必不可少。”吴忧硬塞给她一支防晒霜：“用我这防晒霜，防水抗汗的。” 一边说一边帮她往后颈、脖子、领口、手背涂抹。

　　涂完防晒霜，吴忧又帮她把手机装在防水袋里，把袋口卷裹后卡扣好，吊绳挂在她脖子上。“这个手机，水流平静时可以拿出来拍照，注意别掉水里。”

　　沙漠雨顿时觉得自己太矬了，这么大个人还要同学来照顾，暗暗生出了自力更生做个合格驴友的决心。

　　吴忧替沙漠雨挂好手机，凑过来俏皮地眨眼：“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料。”

　　沙漠雨手捂胸口，脸上立刻燃烧起来。

　　沙漠雨体貌像极了她妈妈莫晚霞。骨骼细小，肌肤丰润，除了一把细腰和薄薄双肩外，胸、臀、大腿儿、脸蛋儿都肉肉的。她平时总穿着薄薄的少女内衣和宽松的衣服遮掩，如今吴忧一取笑，顿感羞愧，立刻不自在夹了双臂微微扣肩。

　　那些人人称赞“魔鬼身材”，“最美身体”的模特，哪个也没长这么鼓这么翘。杂志上说，小胸更有高级感。她这样，多低俗啊……

　　都是爱吃甜品奶油惹的祸。可是，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不吃啊！

　　她跟着吴忧后面弓着身子出了门，直到穿上厚厚的橙色救生衣，一点儿看不出身材才自在起来。

　　吴忧见状忍不住嘲笑她：“怎么脸皮薄成这样？”

　　又说：“没事，来我们无疆户外，三个月保你脸皮厚比城墙。”

　　沙漠雨：我才不要!

　　整队出发前，驴友在景区大门梯道上集体合影。无疆拿了面黄底黑字有“无疆户外”字样和LOGO的旗帜递给她俩。沙漠雨和吴忧两个一人牵了一头，站在前排。

　　无疆站前面举起相机：“来，大家看我，一、二、三，茄——子——！”

　　沙漠雨跟着师傅喊“茄子”。

　　身后声音稀稀落落不成样子。

　　这是干嘛？沙漠雨正要回头看，就听得老猪笑呵呵：“来来来！大家还是跟我喊：老大——”

　　“锤子！”

　　“老大！”

　　“好锤子！”

　　声音顿时宏亮起来，满山谷都是大家开心的笑声。

　　在广袤的巴山蜀水地区，“锤子”这个词意义丰富。既指男性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也有否定的意思，比如“你懂个锤子！”意思就是“你懂个屁！”“这个人好锤子”意思就是“这个人很不行，要不得。”

　　这里说老大“锤子”，就是否定和嘲笑。

　　老大收了相机，歪着嘴角冲老猪班纳一脸狞笑：“我说老猪，你怎么晓得我的‘锤子’好呢？莫非你试用过？” “锤子好”三个字咬得很重。

　　无疆扬长而去，老猪留在原地，一脸吃屎表情。

　　众人哈哈大笑。

　　看着大家笑得污污的表情，沙漠雨懂起了，两手捂着脸颊羞得满面通红，却也忍不住笑意——天，她师傅怎么这么坏！

　　就这么小半天，沙漠雨笑得比整个高三下期加起来还多。这也成为她此后五六年里，最轻松开心的一天。

　　只因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一天后便宣告结束。

　　峡谷长长，河水清清，阳光从崖壁树枝中间散落下来，散碎如金，光影妙绝。

　　碧幽长峡为背景，橙色救生衣鲜艳夺目，很适合拍照。

　　沙漠雨和吴忧坐在橡皮艇一头，无疆朝她们举起相机：“来，比个剪刀手！”

　　两人立刻比剪刀手在腮边，又比心，背靠背，将手搁在腮边、肩头比“牙疼”、“肩膀疼”——经典的拍照姿势。

　　无疆“咔咔”按快门。

　　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乖。自己的徒弟嘛，也乖，就是肤色太白了，没女儿瞧着健康，长得也瘦。无疆想：还得加大沙漠雨的户外锻炼力度。

　　队伍里的孩子们瞧他专注拍照，互相递了个眼神，举起水枪趁其不备一起朝无疆喷了过来。

　　无疆被冷水冰得一个激灵，手上相机“咚”地落了水。在碧绿的水潭里，眨眼便沉下去。

　　“格老子的！找不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无疆立了两条粗黑眉毛，凶了那帮熊孩子两句，脱了救生衣，一个猛子扎到水里，眨眼功夫举着相机出水。

　　他翻身上橡皮艇，把相机带子挂在脖子上，给那帮疯孩子拍了几张。

　　相机进水了，还能用？沙漠雨有些疑惑。

　　“放心吧，我爸用的是防水相机，能抗5米的水压。上次我们去潜水还用过呢。就是画质和像素不太好。”吴忧解释给她听。

　　沙漠雨一听就很感兴趣：“师傅师傅！我试试你的相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