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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抱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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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雨走得又急又快,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却没有坐进去,而是原地站了会儿,吹了吹风。
秦重这人太令人恶心了,她觉得肠胃一阵阵翻滚。
受了这顿气,不吐不快。她取出手机,拨通了赵弘毅的电话。
东来会馆的露天生态停车场,车位与车位间有树木遮阴,有绿篱相隔。此时正是饭点黄金时段,停车场寂静无人,沙漠雨打起电话来无一丝顾虑。
其实,若沙漠雨转过弯去,便能看见白雪松的红旗。可惜,她没看见那车,更没看见提前离席,趴在方向盘上忍着胃痛等候代驾的白雪松。
成都,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旋转于名利场中的赵弘毅接到沙漠雨电话,立刻快步走出,到僻静无人的花园里才接起。
“这么巧,你也在想我?”
不是他嘴甜哄人,刚刚,他真的真的想她了。
离开她才两三天,便度日如年,每一天都要想个十七八遍。
思念上瘾。
“嗯,想你了。”沙漠雨除了两人亲近缱绻时害羞别扭,口头向来很爽直:“弘毅,我跟你说,刚刚我被一个人渣气惨了,好想你帮我修理他……”
沙漠雨并非八卦的人,不过恋爱之后,她好像有碎碎念嘴叨叨的趋势。每天遇到什么,不管是有趣的还是烦恼的,都会一一讲给赵弘毅听。赵弘毅每天和她煲电话粥,不管她讲什么都听得津津有味。
“谁惹我媳妇儿生气了?等我回来帮你出气!”
沙漠雨:“你知道上次夜闯龙桥河的人是谁吗?我今天差点和他一张桌子吃饭!气死我了,我这才知道,他就是秦重……”
赵弘毅的眉头紧了又紧:“秦重?那不是白主任的前任大舅哥吗?”
绿篱后,白雪松早就听出了沙漠雨的声音,只是听她打电话,也不便现身打招呼。
他胃疼得厉害,只顾用掌跟抚压胃脘,直到听到“秦重”两个字,耳畔如同电铃刺耳响起,顿时令他忘记了疼痛。
他一个转头,隔着绿篱间隙紧紧盯住沙漠雨——
她怎么会遇上秦重?
沙漠雨捏着手机愣了:“弘毅,你知道秦重?”
“知道,没见过。呃,龙桥河那次不算,不知道他就是秦重。我跟你说,这人你要离他远点,他可不是个东西!”
沙漠雨听了觉得好不痛快:“对!你说得对!这人真不是东西!咦……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东西?”
听那对小情侣同仇敌忾骂秦重不是东西,白雪松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真是,愉悦得还想再听啊。
电话那头,赵弘毅不由一愣:“你跑建委几年,竟不知道白雪松和秦家的八卦?”
沙漠雨挠挠头,奇道:“我做我的采访,没事八卦白主任的私事做什么?倒是你,你才来江城多久,怎么这都知道?”
白雪松看着沙漠雨隐约身影,摸了摸下巴—— 不爱八卦专心工作的小沙,他觉得挺好。
赵弘毅在电话那头呵呵一笑:“我也是应酬的时候听来的。你晓得,酒桌子上消息多。”
秦重不满白雪松,在酒局上多次抱怨。涉及白雪松这个实权官员的八卦,在官场上和地产建筑圈里几经流传,赵弘毅消息灵通,有所耳闻。
便将自己听来的八卦一一说给沙漠雨。
白雪松和前妻秦诗是中学同学,大学异地恋四年依然修成正果,曾经也是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
秦诗33岁那年年,她一项设计在国外获奖,为美国一家建筑设计机构看中。秦诗也看中了对方名气,决定出国发展。白雪松以离婚为要挟,不许秦诗出国,不想秦诗在气头上一口同意。
白雪松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两人负气之下分道扬镳。
秦诗的哥哥秦重最疼爱这个妹妹,根本不舍妹妹出国。他一方面怨怪白雪松没劝阻妹妹,一方面恨白雪松绝情绝义,不为妹妹前途考虑还提出离婚,两人因此龃龉。
赵弘毅还听说,秦诗在国外站住脚后,一心想把白芍接到美国念书,白雪松坚决不同意。
秦重想安排白芍假期出国与秦诗小聚,白雪松便利用党政圈子关系和公安那边打招呼,卡了白芍的签证。
偏偏秦重在公安那边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得知原委,和白雪松大闹一场……
沙漠雨听完直皱眉:“这个秦重,怕莫不是神经病?秦诗去国外发展,势必夫妻分隔母女别离。白主任不愿意不是情理之中吗?秦重舍不得妹妹出国,应该站在白雪松一边极力劝阻才是,怎么倒恼恨上白主任了?
白主任作为政府官员,必须讲政治讲纪律啊。他前妻出了国,要是紧接着女儿也出过留学,知道的感叹他被妻子抛弃孤家寡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变相搞裸官暗中转移什么呢?说不定还有人幸灾乐祸诽谤造谣之类的。白芍真出了国,白主任的政治生涯只怕要大受影响!而且白芍还那么小,三观还没确立,出国很容易成为香蕉人,白主任当然不会同意白芍出国了。”
赵弘毅笑了笑:“就是这个道理。哎,秦重那个人,听说脾气跟曹操一样,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他怎么会考虑妹夫的前程?就是秦诗他也未必真心替她考虑周全。他这么一味顺着,跟娇惯孩子的家长有什么两样?”
沙漠雨想了一想,感叹道:“确实。这些年国内基础设施建设突飞猛进,新颖大气有创意的公共建筑层出不穷,建筑设计师舞台可谓天宽地阔。反而美国早就过了基建潮,工程建设效率底下,秦诗到美国只怕难有成就。白主任身在这个行业眼光准确,他不同意秦诗出国也有理由。秦诗,唉,恐怕要被虚名耽误了。”
赵弘毅“啧啧”两声:“哈哈,我媳妇儿看人看事就是准!白主任要是听到你这番话,只怕同意得不能再同意。”
沙漠雨摇头晃脑十分得意:“那是!我反正觉得白主任人挺好的,人长得帅,作风也正派。秦诗为出国跟他离婚那是脑壳有包!那个秦重偏听偏信是非不分!还有,他还小人之心卑鄙龌龊,竟然讽刺我和白主任有那什么什么……”
沙漠雨一时又火气上来,巴拉巴拉将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
花树后,白雪松将沙漠雨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由一霎愉悦一霎痛快一霎赞赏一霎愤怒,短短十几分钟,情绪已经数次起伏。
赵弘毅更是听得怒火中烧:“秦重,好个秦重!等着!”
沙漠雨打电话倾诉一番,心情已经好多了,听得弘毅口气狠厉,又吓了一吓:“哎,我只是吐槽,你可别真上门打架收拾人?”
赵弘毅愤怒之余不觉好笑,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冲动少年,用拳头来解决问题?呵呵。
他语气一转,低声调笑:“傻瓜。等我回来,恨不得全身力气都用在你身上,花在那人渣身上不是浪费?我有别的办法治他,保证兵不血刃。”
沙漠雨自动忽略他的流氓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换来的是揶揄:“这么迫不及待?”
那边厢,方承乾见赵弘毅离席出去许久,忍不住来寻他。
赵弘毅捏着电话在耳边,蠢蠢欲动正要浑说,眼风看到方承乾东张西望,立刻改口:“媳妇儿,我不跟你说了,承乾来找我了,多半要罚我离席。呃,过几天我们一起回来。你帮我安排一下接待,承乾术后恢复期,注意菜品不能太辛辣。”
沙漠雨听这货迅速改口,窘意顿减,连忙答应:“哦,我让厨子做海市的菜。”
赵弘毅顿了顿,到底没忍住:“我想吃喜沙肉。”
沙漠雨脸腾地红了。
喜沙肉是江城特色菜肴。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油炸至肉皮呈糖色。切成厚片,中间一刀不切断,夹上黄豆面、芝麻花生碎、红糖,倒扣入碗中,撒上一层糯米,蒸至软烂,翻过来扣于盘中,撒上白糖即可上桌。
软嫩香糯甜。
上次,赵弘毅死缠烂打埋头瞎来的时候,说她……像喜沙肉……
沙漠雨将电话拿在面前,一个指头用力点断,忍不住笑骂:“个背时砍脑壳的流氓!”
方承乾胳膊伤处未愈,一不能饮酒而不便泡妞,过得跟和尚似的,每逢应酬格外气闷,干脆借着寻找赵弘毅的借口,出酒会来透气。
听见赵弘毅和女朋友煲电话粥,便随口问:“什么菜那么好吃,让你念念不忘?”
“甜的。”
方承乾笑着搭上他肩头:“你不喜欢甜的吧。”
赵弘毅睁着眼睛说瞎话:“谈恋爱口味改了。”
他斜眼看他,一脸鄙夷:“说了你也不懂。”
方承乾一脚踢过去,不轻不重正中他小腿肚子:“滚!我不懂?我睡过的女人比你修的桥还多!”
赵弘毅哈哈一笑。
方承乾的那些女人,加一块都不及他的媳妇儿脚趾头。
正笑闹着,有女人娇嗔着走近。
“哟,闹什么呢这是?跟姑姑说说。”
方承乾的姑姑方逸一身曼妙长裙晚礼服,手持红酒杯,亭亭玉立站在灯光下,歪着头,声音又甜又腻。
这女人已经三十好几,日常保养得宜,肉毒素玻尿酸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打,确实倒腾得显年轻。只是她话里总忍不住在小辈面前端长辈架子,偏又喜欢装十八岁姑娘的神态语气,言行举止让人各种不适。
赵弘毅每每见到她,要用很大意志力控制自己不翻白眼儿。
赵弘毅不动声色后退两步,推方承乾在前:“承乾,你看你姑姑多担心你,你走哪儿她跟哪儿,就怕关照你不周。”
话里有话。
方氏投资七星山一事在集团内部已经基本形成一致意见。这回,又是方逸第一个站出来插手景区酒店建设,为了扩张酒店强行要改方承乾的景区规划,明里暗里下绊子,更是一路从方氏的青城山项目要跟到七星山项目。
方逸明白赵弘毅所指,心头冷哼,嘴上轻笑一声:“要论走哪儿跟哪儿,我哪能跟弘毅你比?你和我们承乾不说穿一条裤子,至少也是捡他裤子穿的交情。”
这就是嘲笑赵弘毅昔年跟着方承乾屁股后头拉关系搞工程了。
“姑妈说得对,我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赵弘毅面不改色接受了:“好哥们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阋墙背后搅局这种事,我们可学不会。”
这就是毫不客气地回敬了。
方逸脸色铁青转身离去,一双高跟鞋跺得花岗石地面噔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