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行你心上》一起跳舞

104、胁迫

　　沙漠雨气息紊乱，忍不住身体发抖。

　　震惊之余，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怎么知道邓雯雯是我后妈？”

　　她想不明白，她从未和卫成昭提过家里私事。即使偶尔提到一两句爸爸，也绝不会提到邓雯雯的名字。

　　卫成昭这种老驴友就算晓得她家多年前的荒唐丑闻，也不可能记得邓雯雯的名字，毕竟都过了五年多了。

　　卫成昭将手搭在沙漠雨肩头，轻拍一下，挪开，脸上有些讪讪：“呃，那个，我做过你的病案记录。”

　　彼时，卫成昭听到周莹莹提到邓雯雯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他记性颇佳，细想一阵就想起来了，惊得差点没腾地站起来。

　　他花了很大意志力才控制自己不去打断周莹莹的倾诉。

　　待周莹莹离去，他立刻翻开手机去找□□空间的日记。

　　初识沙漠雨时还没有微信，他的日志都在□□空间里。

　　很快找到多年前的私密网络日志，其中一则并非驴行日志，而是沙漠雨病案，上面记下了他和沙漠雨驴行大沙河的点点滴滴，沙漠雨的情绪、动作、服药后的反应，也记下了无疆告诉他的沙漠雨家事。

　　因事关沙漠雨抑郁症，他将这八卦记得很详细，还在日志里作了一番分析。

　　日志里，清清楚楚记着沙漠雨父亲出轨对象——“玉苑小姐”，“邓雯雯。”

　　他没有记错。

　　如果沙漠雨只是一个普通病患，他未必记得这么清楚。可她是无疆户外的骨干，是无疆喜爱的乖徒弟，是卫成昭两口子的好朋友，卫成昭对她的事向来上心。

　　眼看这些年沙漠雨正直妙龄却不谈恋爱，几次三番拒绝男驴友的追求和介绍相亲，也两次婉拒了青青介绍帅哥医生的好意，卫成昭不得不往她的原生家庭和心理阴影上想。

　　他曾重温过这则日志，多有感叹。

　　沙漠雨，恐婚了。

　　只略想一想，又想开了：人活在世上，只要开心自在，未必非得要谈一段恋爱，结一个被迫接受和维持的婚姻。

　　沙漠雨上班写稿，放假出游，活得挺滋润的，这就够了。

　　卫成昭解释完记录她病案的缘由，又宽慰沙漠雨说：“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沙漠雨，你应该知道，不会有人因此看轻你，而且，知道这些事的老队员本来就不多。” 无疆户外的驴友们虽然喜欢开开不登大雅之堂的玩笑，却也没有背后八卦人家事隐私的爱好。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新闻，过了5年多早就烟消云散了。

　　良久，沙漠雨“嗯”了一声：“我知道，有些无疆户外老队员知道我的情况。我也知道，他们都在我面前装作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我知道他们知道。其实呢，知道不知道，也没那么重要。”

　　听着复杂拗口，但个里意思，两人都懂。

　　默默相视片刻，沙漠雨小心问：“周莹莹，不要紧吧？”

　　是被邓雯雯害得遇人不淑，怀孕流产吗？否则，怎么叫身心受创？

　　卫成昭眼神一暗，表情渐渐变得沉痛。

　　沙漠雨脸色又是一白。

　　能让见惯阴暗人心的心理医生卫成昭如此痛心，周莹莹的遭遇，一定比她想象中悲惨十倍、百倍。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邓雯雯流连风月场所，应酬老丑客户，她的父亲一直忍让。

　　她原以为她后妈倚门卖笑，做些皮肉生意。莫非，那女人贩卖的不是自己？而是在贩卖女学生的皮肉？

　　不然，周莹莹怎么会遭她算计？

　　原来，邓雯雯一直在吃人血馒头！

　　卫成昭叹了一口气。果然，他不过只言片语，她就猜到了真相。

　　“报案！！马上报案！”沙漠雨捏着拳头咬牙切齿。

　　“不行！”卫成昭断然拒绝，面色冷肃：“周莹莹说，那些人拍了她那种照片和视频……”

　　沙漠雨愤愤道：“这也就骗骗小女孩！那些照片视频就是他们违法犯罪的实证，他们敢传出去就是自寻死路！现在是法治社会，再有钱的罪犯也逃不了法律惩处，顶多，顶多弄个缓刑，保外就医什么……”她起初慷慨愤然，说着说着越来越中气不足。

　　社会的阴暗面，记者这一行岂止见过，还见得挺多。

　　卫成昭叹气制止她：“这些道理我当然明白。只是我细想之后，还是觉得不能报案。”

　　他顿了顿，隐晦地说：“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局，周莹莹无法独善其身。”

　　李老板为什么好言好语哄周莹莹谈恋爱？又为什么突然翻脸？

　　如果周莹莹在第一次被侮辱时就报案，李老板必然逃不过法律惩处。可后来，李老板费尽心思哄她恋爱……

　　那老奸巨猾的流氓当然不是为了恋爱，而是刻意营造恋爱的证据。

　　卫成昭看过周莹莹的微信，李老板刻意在微信上诱导她说了些情情爱爱的话，还有些不堪入目的下流之语。也有微信转账、购物截图记录，足以证实他们不仅有恋爱、两性关系，还有金钱关系。

　　那个可恶的邓雯雯还威胁周莹莹说，这事闹出去，人人都会骂周莹莹是傍大款的小三儿、出卖身体的外围女。几个老板顶多算风流快活，集体□□。闹大了，周莹莹也跑不脱一个□□，聚众□□。

　　周莹莹为什么第二次自杀？

　　只因被欺辱至极时，她已经认清了这个残酷事实。

　　被人欺辱却无力反抗，这个19岁的姑娘觉得自己只剩死路一条。

　　沙漠雨脸色越发青白。

　　邓雯雯的心机和手段，她是知道的。

　　能从她那一钱如命的父亲手中抠出房子、钱财，还让沙时崇又惧又怕又忍耐的女人，当然比沙时崇更可怕。

　　沙漠雨不敢想象周莹莹到底遭遇了什么，要怎样才能走出来。

　　“周莹莹她，现在身体怎么样？”有卫成昭在，沙漠雨并不是很担心周莹莹的心理问题，她担心年轻女孩身体受损太过，影响一辈子。

　　“比最初好多了。”

　　随着时间推移，加上父母骤然增多的白发，周莹莹无尽悔懊。妇产科为她医治，做些康复理疗，卫成昭为她做心理疏导，她都配合。

　　她的父母至今不知女儿具体遭遇，只是有所猜测。这对夫妻表示，只要女儿好好的，愿意为女儿搬家，离开江城，让女儿心里好受些。

　　钢琴调音是小众职业，全赖客户积累，口碑相传。换个城市生活，等于一切从头再来。

　　得知父母的打算，周莹莹又哭了。

　　她坚决不肯走，一句句反复说：“凭什么？”

　　凭什么被侮辱被损害的她远走他乡，那帮畜生还在这里逍遥作乐继续害人！

　　周莹莹不止一次对卫成昭说，她恨死了李老板和邓雯雯。

　　那晚邓雯雯不仅冷眼旁观，还用李老板手机帮忙拍照录镜头。

　　事后，邓雯雯出主意让几个老板微信里给周莹莹留下些露骨话语，转账给周莹莹，用周莹莹的手机收下转账，造成周莹莹出卖身体获取财物的假象，将当晚事情扭曲成肆意寻欢集体作乐。

　　周莹莹一步步跌到泥污中，中间有过多次认清事实回头重来的的机会。是李老板、邓雯雯一步步堵死了她所有的路。

　　如今，她的照片在他们手上，她就像被套上绳索的小丑，终生都摆不脱这个噩梦。 周莹莹想好好活着，就必须割断这绳索。

　　最让卫成昭胆战心惊的，是周莹莹说的一句话：“我迟早要杀了他们！”

　　她说这句话时，眼中冒出亮白的光，羸弱的身体似乎有了无穷力量。

　　卫成昭长叹一声：“周莹莹说，要狠狠报复邓雯雯。”

　　沙漠雨低头想了一阵：“应该是气愤之语。”

　　那晚，周莹莹应该不是落水，而是跳水自杀。

　　这个女孩在最痛苦最绝望之际，想到的是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应该没有那个狠劲儿杀人。

　　卫成昭叹气，他今晚叹了很多次气。

　　“我现在又怕她不恨邓雯雯，又怕她太恨邓雯雯。她遭遇这样的事，如果没有仇恨作支撑，很难翻过这个坎。心头有恨，反而会咬牙好好活下去。可这孩子太年轻，做事冲动没有脑子，情绪来得又急又快，万一她恨极了真干出什么事情来呢？万一她手段过激，牵连到你爸爸怎么办？”

　　沙漠雨奇道：“你是心理医生，你会看不透她心头真实所想？测不出她的潜意识情绪？”

　　“冲动行为，难以预估。周莹莹这情况，激素分泌又混乱，有些行为甚至不受她自己控制。”

　　沙漠雨想了想：“这就是你告诉我这件事的原因？”

　　卫成昭叹息一声，无奈道：“周莹莹的事，我本来一个字都不能告诉你，因为违背了心理医生的保密原则和职业道德。但相比这件事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我不得不提醒你，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她仇恨邓雯雯，扬言要报复，我是她心理医生，总不能拿这个去报警，让警察来防范她报复性犯罪，毕竟司法是论迹不论心的。但，邓雯雯是你……我……”

　　沙漠雨觉得有些意外，沉默半响：“谢谢你。”

　　让卫成昭打破原则，这么多年来，她应该还是第一个吧？

　　卫成昭踌躇片刻，又道：“周莹莹身体已经好些了。她想约你见面，感谢你上次救她。有邓雯雯这层关系，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见面的好。而且她父母不知内情，她要约你势必背着父母出医院，她父母肯定紧张惊惶。

　　所以我自作主张，替你拒绝了。

　　如果她再来约你，你记着不要见她，和我口径一致，就说你很忙，这件事情请她不要放在心上。”

　　沙漠雨毫不犹豫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她掩面叹息，语气中无限悔恨痛苦，：“要说这事，我也有责任。”

　　这么多年来，邓雯雯逼良为娼诱人犯罪，她一无所察，从未加以阻止，何尝不是一种失责？

　　毕竟，她是邓雯雯的继女，只要她和邓雯雯正常接触，以她的敏锐，她有很多机会发现邓雯雯的卑污行为。

　　卫成昭见状，不由摇头：“你看你，又道德洁癖了。这事纯属邓雯雯作孽，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对她没有半分影响力，根本制止不了她。离这种人远些，明哲保身才是上上策。”

　　明哲保身，眼不见为净……她这些年倒是做到了，结果呢？

　　沙漠雨后悔一阵，决定做点什么：“我不见周莹莹，可以。但我个人的故事，你可以敞亮地告诉她。就当跟她讲一个病例，和她讲我的家庭变故，讲我怎么加入无疆户外，你怎么用户外运动帮助我走出抑郁，只是注意找个合适时机，慢慢和她说。”

　　沙漠雨顿了顿：“如果我的经历对她的抑郁症治疗有用，那是善事。”

　　卫成昭作为心理医生，不能泄露病人隐私，但这个曾经的病人愿意分享，那又另当别论。

　　“好，我会根据情况跟她讲。你放心，我顶多讲个运动疗法而已，不会和她提到你的名字身份。”

　　沙漠雨想了想：“其实依我的性格，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告诉她也没什么。”

　　卫成昭坚决不同意：“周莹莹本就感激你，如果让她知道邓雯雯害你父母离婚，害你抑郁过，这份感激再转化成对邓雯雯的恨，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