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往事》》北风不疯

12、第十二章

　　酒瓶碎裂的声音极其刺耳，那一瞬，本来人声鼎沸的饭店好似被按下了静音键，众人将目光投向巨响发生出，那里在经过一声巨响后，又传出男人的声音，是任宁之前小心观察过的那群人，他们一个个喝的醉醺醺，有一句没一句的辱骂着站在他们面前的瘦弱女生，那女生的脸隐匿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

　　“臭婊子，给你点脸了，摸你两下怎么了。”

　　“你他妈知不知道什么叫顾客是上帝啊，我们他妈来这消费，就是大爷，你丫懂不懂啊。”

　　“操！婊子。”

　　不知道那个女生说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很小，远没有这几个中年男子的底气足，其中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腾地一声站起来，直接甩了那个女生一个耳光，那女生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由于对方的使得力气太大，她一懵，由于惯性原因，直接坐在了地上，她捂着脸抬起头，眼里已经有了泪水，任宁这时候才看清她的脸，竟然是林生白！？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兴隆”大饭店吗？

　　任宁想起来现在是临近过年之际，很少有饭店会开到这一天，大多都是在年前几天就休息了，而林生白应该是不想浪费时间，想用有限的时间多挣些钱吧。

　　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以强欺弱的事情，整个饭店竟然都只是看着，没人敢上前，可能是因为那几个男人实在太过骇人，大家都胆怯了吧。

　　后来，据小北回忆，她当时还处于懵逼的状态，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到这样恶性的打人事件只是僵在那里，同时她也想起高三发生的那件事情，也有了一丝关于这伙人到底是不是之前那伙人的想法的时候，任宁已经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般冲了出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任宁已经冲到了那些人面前将林生白护在身后。

　　任宁现在想来也不知道她当时是从哪来的勇气，她离了桌，径直朝事发地走去，林生白看到她明显一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窜出来的。

　　任宁去拉她的手时才发现，林生白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手臂僵硬地收在身体两侧，看到她来了，感受到她的安抚，才渐渐放松下来，手慢慢的展开，一手心的汗。

　　任宁忘了自己当时说了句什么，之见那几个男人互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呦呵，还有帮手。”

　　说着那几个男人站起来，抡起胳膊就要打在任宁身上，那样悬殊的体格差异，任宁没有任何还手的可能，她在短时间内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有些悲壮的想到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认命的举起胳膊护住自己的脑袋，剩下的她就看不到了，她屏息凝神，等待着爆烈的击打降临在她的身上，那一瞬间她仿佛已经丧失了五感，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一片懵，可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重击并没有来到。

　　原来是陈立斌，任宁抬头，发现陈立斌挡在她面前，用一只手生生地挡住了那只熊掌一样朝她劈来的手，任宁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那只胳膊，那是微微颤抖的，青筋暴露的一只手臂，原来陈立斌的胳膊这么粗。

　　陈立斌凑到那些人身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开始打林生白的那个男人好像根本不在意：“我管你是谁，今天这俩女的我打定了。”

　　最后站的那个人皱了皱眉，好像在思考他的话的真实性，这时候陈立斌又说了些什么，那人才松开眉头，笑着说：“原来是陈家的小公子。”说罢，他一改和颜悦色的模样，面露凶狠的对那个扬言要打任宁和林生白的男人呵道：“老六，你给我滚回来，知不知道你打了谁？你打了陈家公子的朋友，现在还要打他女朋友，赶紧跟人家道歉。”

　　叫老六的那人显然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反转，扬起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不是，王哥，为什么啊。”

　　王哥低头笑了，朝陈立斌说：“让陈老弟看笑话了。”

　　然后越过众人来到老六面前，站在他面前，笑着搓了搓下巴，化掌成拳，照着老六的脸就打了过去，老六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这么一打，一下子飞了出去，撞在后边的桌子上，艰难的抬起头，从他的嘴角缓缓流下血来，由此可见打人的力度有多猛。

　　王哥笑得一脸和善，仿佛刚刚打人的人是别人，他转过身来，对着任宁和林生白：“抱歉了，两位小美女，我替我的兄弟跟你们道个歉，他这人太傻逼，喝点酒就犯浑。”

　　任宁被眼前一幕虎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就点了点头，下一秒就听得那个叫王哥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行了，陈老弟，我们几个就先走了，今天闹了点不愉快，别往心里去。”

　　陈立斌走上来跟他握了握手，笑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怎么会，王哥，以后小弟还要多仰仗您关照了。”

　　王哥带着那群人走了，一个女人瞪了任宁一眼然后噔噔噔的跑过去服气了那个至今为止还坐在地上没起来的被打的男人，男人低着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那群人一起走了。

　　等到那群人彻底离开，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任宁才反应过来去看林生白，只见她白皙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红掌印，仔细看上去还能看到皮下点点滴滴的渗血，由此可见打人的人下手有多重，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姑娘就手下留情，反而正因如此，正因为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而变本加厉的将痛苦施加在对方身上。

　　林生白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反握了握她的手，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宁宁，我没事。”

　　任宁扶着她脸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用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紧咬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还说没事。”

　　任宁想，自己要是一个男孩就好了，最好是身体强健，一身腱子肉的那种，最好比陈立斌还要壮上几分，最好身手矫捷，像校园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要么就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以一抵十，那么她至少可以保护自己，甚至于可以保护林生白... ...可她不是，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罢了，面对残暴之徒时除了能讲几句大道理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哦，对了，她还能在关键时刻举起自己两根瘦弱纤细的胳膊护住脑袋。

　　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的性别失去了自信。

　　因为在这些人面前法律失了效，遥远的西周时期就已被弃置的丛林法则再次生效，并成为决定一切的至高法则，作为孱弱女性的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太悲哀了。

　　“我真没事，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根本就不疼，也没什么感觉。”说到这不等任宁再反驳些什么，便对着陈立斌深深的鞠了一躬，语气非常诚恳：“谢谢。”

　　陈立斌被她这一躬鞠的手足无措，只能挠挠头：“没事没事，你是任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碰上这种事帮一把是应该的。”

　　小北和罗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围过来了。

　　“呸，这帮人渣、败类，老天怎么不打个雷劈死他们。”小北气得直跺脚。

　　“宁宁，你没事吧，受伤了没？”陈立斌走过来，细细的打量她。

　　“我没事。”说完，陈立斌还不相信的样子，抓着她的手臂检查，任宁一颗心都在林生白身上，也就任由他检查，过了半晌，他才终于舒了口气：“你要是受伤了，我可真不知道怎么跟伯父交代。”

　　“小林啊，我看你这受伤挺严重的，今天就别干了，回去休息吧。”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从收银台方向走过来，是烤肉店老板娘霞姐，任宁认识她，上高中的时候这个店一直是姓唐的那位老板和她一起在管，老唐在后厨，她在前台收银。

　　“我没事，霞姐，还有两个小时了，我干完再走吧。”

　　霞姐笑的有些心虚：“好孩子，听姨的话，赶紧回去，回头今天的工资照常发给你。”

　　“对对，工资照常发啊，孩子你回去休息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唐过来了，他在围裙上擦着手，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的笑和霞姐一样心虚。

　　“可是我走了，人手不够啊。”

　　“诶呀，你这孩子，我们这人手够啊，你快赶紧回去吧。”霞姐有些着急，上来往外推她。

　　“林同学啊，你还没看出来啊，人家这是怕你讹他们呢，赶紧给你哄回家去，你居然还担心别人人手够不够。”一旁的小北再也忍不住了，她早就看穿了这俩人的心思，分明就是害怕林生白过一会反应过来讹他们：“还有啊，你饭店的员工让人给打了，你们一点不帮忙，那都打到脸上了，你们不说来帮个忙，这会儿装上好人了。”

　　老夫妻冷不丁被拆穿了心事，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事发的时候，我们压根就不知道发生这事了，还是刚才小王跑过来告诉我们我们才反应过来。”

　　“放屁，分明就是我被我给说中了，你们这对老夫妻，为老不尊，之前在你这破饭店也不是没发生过这事，那女孩儿现在连门都不敢出，每天一有机会就想着自杀，我告诉你们，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你们当时什么也不做，纵容凶手，什么都不做，你们也是凶手，是杀人犯。”

　　小北从小就是这么个厉害脾气，在吵架骂人这方面，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对老两口被骂的脸上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的，短短几分钟，他们像在脸上开了染坊。

　　任宁看了，觉得很是解气。

　　陈立斌和罗伟对之前的事情也知道，那件事在整个一中都轰动一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出了学校，这件事的影响力就小了许多，大多数人听说过之后，都觉得离奇，认为也许只不过是学生们编出来的故事罢了，毕竟扫黑除恶早已成为过去时，当今法治社会，谁都不会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京城的一个还算繁华的区域。

　　他俩不帮腔，也不制止，任宁严重怀疑他俩也是抱着和她一样的心思旁观的很解气。

　　在座吃饭的人本就被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震到，现在听到小北在前面破口大骂，都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老板和老板娘脸色更差了。

　　“宁宁，你快劝朋友别骂了，我们赶紧走吧。”

　　“啊？”任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害者竟然主动要求停止对加害者的讨伐？这是什么事啊。

　　“快去。”林生白又催促了一声，任宁这才不情不愿的去拉小北：“别说了，小北，我们走吧，不在这吃了。”

　　小北骂的正起劲儿，哪肯轻易离开：“任宁，你没搞错吧，林同学让人打成这样，他们这帮当老板的就在旁边冷眼看着，到现在还不允许我骂两句解解气了？”

　　任宁以一人之力根本拽不动小北，反倒被“发狂”的小北扥的一愣一愣的，没办法，她只得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陈立斌，陈立斌立刻会意，过来帮她，可发狂了的小北战斗力极强，她的手紧紧地扒在旁边的柱子上，脚下也跟生了钉子似的，牢牢的吸着地面，嘴上还在不停输出，把老两口说的冷汗直流，任宁知道她素来泼辣，却也没想到她这么泼辣，就在两人没辙的时候，罗伟冷不丁将小北扛起，出了门。

　　任宁一行人也赶紧跟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