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往事》》北风不疯

11、第十一章

　　才一年不到，这里和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与她印象中的[老唐烤肉店]想去甚远。

　　跟印象中比起来，这里变了很多，似乎是因为生意不错的原因，店面扩大了一倍不说，门脸牌匾什么的都变了，不过没变的是，这里还跟以前一样热闹，也跟以前一样混乱。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老唐烤肉店]旁边原先是一个书店，现在早已不见踪影，想来烤肉店扩大的那一部分面积就来自于此了。

　　进门的时候，陈立斌贴心的为她拨开店门口用来挡风的塑料门帘，任宁笑他假正经，念了一年洋学倒忘了本了，处处跟个洋人似的。陈立彬本想反驳，可他说不过任宁，他知道自己说一句，任宁那边保准有十句等着呢，于是只得作罢。

　　一进门，过去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又回来了，屋里人声鼎沸，环境非常嘈杂，空气中混合着烤肉的香气、烟酒的味道以及男人们的汗臭味。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就您二位吗？”任宁和陈立斌刚进门，就有一个圆脸小姑娘迎上来，一只手拿着一个小本子，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支笔，说着就要往本子上记录什么东西。

　　“嗯...我们之前预定了位子，四个人，在16号桌，靠窗那个。”显然位子是他订的，任宁就把交涉这个任务理所应当都交给了他，自己则是对着店里四处打量起来。

　　“好的，您稍等，我们这边核对一下。”

　　店里明显大规模的装修过一次，桌椅板凳什么的也不是以前的深色木制的了，全都换成了干净的浅色橡木桌椅，人很多，尽管现在外面冷风刺骨，这里也因为开了暖气以及人太多种种原因而异常闷热。

　　她注意到靠外面的一桌人，有男有女，但基本上都是男的，大概一伙7、8个人吧，其中男人都裸着上半身，每个人都膀大腰圆，身上带着刺青，看起来非常吓人。

　　“来来来，都给我喝，今天这箱不喝完不准回家知道不。”这一群人当中最魁梧的那个举起酒杯，指着脚边的半箱啤酒，对其他人说道，显然已经微醺。

　　其他人也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对，大哥说了，不喝完不准回家，我看今天谁敢先走的奥。”

　　任宁悄悄地打量着他们，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一年前那个被打的女孩儿，虽然不知道这群人是否就是当初那群人，但恐惧如同蚂蚁一般爬上了她的身体，叫她不寒而栗。

　　那个女生是任宁高中的，她知道她，因为成绩很不错，可以说是高考的种子选手，老师们的宠儿。

　　据说她伤的严重，所以最后连高考都参加不了。

　　后来，她母亲出面办理了退学手续，那天她们所有人都扒着窗户向外看，看着那个佝偻干瘦的女人，一步一步走进教学楼，生活压垮了她的背，催白了她的头。

　　那几个人各自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外加赔了点钱，作为打人的惩罚，他们不甚在意，还说一年之后出来，还是“好汉”。

　　在此之后，就此次恶性事件，每个班的老师都给学生开了班会，班会的内容就是叫她们少去这种混乱的地方，看到那种明显像是□□的人，远远的就要躲开，还勒令女生们从今往后一直到高考，都不可以再去那个烤肉店。

　　据说，那个女孩儿确实被打了，却不是她参加不了高考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她被那几个人拉出去qinfan了还录了视频，并扬言要是她敢说出去，就把视频放到网路上去，任宁无法想象，对于一个含苞待放的女孩儿来说，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任宁从那时候就知道，世界给一部分人开了绿灯，他们生活在秩序之外灰色世界，不受法律的约束，法律对他们来说，只是几捆红票子罢了。

　　算起来，那帮人现在也该刑满释放了，那么现在这群人会是之前那群吗？任宁摇了摇头，想要把这可怕的念头晃出脑外，如果眼前这群人就是之前那些作恶者，那么王法何在，天理何存？一个正处于花季的少女，就因为他们醉酒糊涂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邪恶念头，就被生生埋葬了下半生，而他们进了监狱，不痛不痒的服了刑，也许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一年的时间转眼过去，他们又恬不知耻的出现在当初的饭桌上，甚至连坐的位置都一模一样，那么王法何在？天理何存？

　　念头激荡间，使她心上久久不能平静，可她又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思及此，她又觉得人是那么的可笑，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却管不住自己的一腔热血和因为人间正义而剧烈颤动的心。

　　“宁宁，走吧。”陈立斌拍了拍她，这将她从光怪陆离的想象中拉回现实世界，她跟着陈立斌坐在了他们定好的位子上，这个位子不错，在店的最里面，可以说是相对来说最安静的位子了，因为房型的原因，这里的位置比较特殊，后面靠着墙不说，前面也有墙体隔断，旁边是窗子，可以看到外面往来的人群，另一边离别的桌也远。

　　这里远离了吵闹的人群，在这个吵闹的烤肉店也算是僻静的一隅之地，这让任宁也从刚才阴郁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心情阳光了一些：“这位子不错啊，排了多长时间。”

　　“没多长时间，来这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的，最起码也要5.6个人，这里空间太小了基本上都坐不下，所以很幸运，我预约的时候刚好空下来位子。”陈立斌不以为然一边说着，一边拆开自己和任宁面前的餐具的包装袋，并一一擦拭。

　　“这俩人怎么还没来，我打个电话问问。”等了10来分钟后，陈立斌就有点坐不住了，拨了罗伟的电话，可打半天也没打通，无奈，只得联系小北，小北那边倒是很快接通了。

　　“喂，小北啊，你俩什么时候到啊。”

　　“什么？”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陈立斌看了她一眼，乐不可支的：“行，那我知道了，挂了。”

　　“怎么了？”陈立斌一放下电话，任宁就赶紧问。

　　“罗伟那小子，我都服了他了，非得耍帅，把家里摩的开出来了，结果...半路不知道绊到什么了，车胎扎了，后来没办法在路边叫了车，刚才通话的时候他俩刚到。”

　　明显是出于幸灾乐祸，陈立斌笑得什么似的。

　　陈立斌话音刚落，就见一对男女朝这边走来，正是小北和罗伟。

　　“欸，小北。”任宁站起来跟她挥手。

　　“见到小北这么开心？”陈立斌扬眉，然后也学着她的样子站起来朝罗伟招手，语气姿势什么的都特做作：“嘿，小伟。”

　　任宁翻了个白眼，表示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时候，他们俩人也走过来了。

　　小北走在前面，摇滚风穿搭，短发，外加上一脸叛逆的妆容和耳钉耳饰，走在人群里非常瞩目，此刻她正气哄哄的朝她走来，皮革外套上挂的链条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真服了罗伟了，非得开摩的，不让开非得开，就非得耍那个帅，要是能开好也行啊，亏得我今天特意穿的这么时髦，结果冰天雪地的帮他推摩托，差一点就给我气背过气去了。”

　　罗伟走在他身后，挺大的个子，此刻却佝偻着身子，在气势上生生矮了一头：“我错了，小北姐，你别生气了，下回我说什么也不开这破摩托了。”

　　“还下回？你歇菜吧你。”小北看起来还没消气，把包往座位上一扔，一屁股坐了下去。

　　陈立斌单手撑着下巴，一副看戏的模样，给他倒乐够呛，小伟比他们都小一岁，是陈立斌父亲朋友的儿子，那时候整天跟在陈立斌身后屁颠屁颠的喊斌哥，慢慢地任宁和小北也就认识他了，平时任宁就把他当自己亲弟弟看，所以现在看小北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的也有点不忍心：“行了，小北，他都认错了就别数落他了。”

　　“不行，我今天非得骂到他长记性不可，骂到他以后再开摩的的时候都想得起来今天他姐教训他这番话。”

　　“这小子不骂他不长记性。”

　　任宁真的很费解，小北从来就没给过罗伟好颜色，也不知道他看上小北什么了，从始至终都一直喜欢小北，纯情的跟什么似的，莫非是罗伟这小子骨骼清奇，小北的辱骂反倒激发了他体内的受虐情结？

　　任宁打了个寒颤，不敢细想，抬眼功夫看到陈立斌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罗伟，不由得批评他，“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知道护着点弟弟，就在那看笑话，小伟都让人骂成三孙子了，亏得他叫你这么多年斌哥。”

　　陈立斌一脸委屈，心想“我做错什么了我。”表面上却敢怒不敢言，装着老大哥的模样教育顾小北，“行了行了，小北，给弟弟留点脸，这他以后都得落下一辈子阴影了，吵半天还没点菜呢。”说着，对柜台招招手：“服务生。”

　　那个圆脸小姑娘很机灵的一眼就看到了，笑盈盈地走过来，拿着之前那个本子，眼睛亮亮的问他们要点些什么，并且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陈立斌，完全一副视桌上其他三人为无物的感觉，小北一脸八卦的看着任宁，朝她扬了扬眉，然后笑嘻嘻的问那女孩儿：“美女，你家这五花肉是多大一盘啊。”

　　那女孩儿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应付她，她指了指旁边桌：“就那么大一盘。”

　　“奥，不好意思啊，美女，你能给我比一下吗？我近视眼，看不清。”

　　任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小北也太能扯了，她哪来的近视，两只眼睛的视力都是5.3，天天自诩“空军的眼睛”，结果到这来成近视了。

　　小北不依不饶的问这问那，那个女孩儿虽然不耐烦但也不好发作，只是一声一声的应着，最后还是罗伟看不下去，做了和事老：“行了行了，我们就先点这些吧，要是不够吃就再点。”

　　“你可真是个好人。”小北在那边阴阳怪气的来了这么一句。

　　后来那小姑娘走了之后，罗伟才弱弱的说：“她才多大，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没有后边这话还好，小北顶多酸两句，可这罗伟啊，只能说他年少不经事了，小北听了这话果然发作起来，她笑着点头，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瘆人：“对，我又老又小心眼，她年轻又貌美，是我错了，行了吧。”说着把手里拿着的方便筷子照着桌子一摔，抱臂看风景。

　　罗伟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句说错惹到她了：“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啊，我是说她年龄小不懂事... ...”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不是她不懂事，是我不懂事。”

　　“不是啊...”

　　“你闭嘴吧，好吗？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 ...”

　　任宁和陈立斌懵逼又无奈的对看一眼，皆是摇头叹息，这对欢喜冤家啊,这俩人吵起来谁也劝不动，不过基本上小北都是进攻的那一方，而罗伟则是被动接受攻击的那一方，既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又不知道说不过她，妥妥的受气包一个。

　　就在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的时候，饭店里一声巨响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注意——那是酒瓶被摔碎在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