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暗涌 ...
-
同一时间,人界。
都说六界之中凡人最苦,大抵是因为生而为人,不过匆匆百年时光,却要经历生老病死,还要尝遍七情六欲,而要摆脱这种宿命,与他们而言,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修仙。
但自数千年前,通天梯无故断裂之后,天人两界便再也没有了来往,以至于时至今日,人间星河依旧,修仙问道却早已成为了传说。
正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然而,在人界之北,却有一小国存在了上千年之久,此国名曰北渝。
传说,北渝乃仙人所创,有护国大阵保护,入侵者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就算有人侥幸逃离,也会自此陷入心魔,终其一生都无法勘破。
传说,仙人曾留有一秘境,里面藏着诸多传承,若有机缘得之,便可摆脱轮回、踏上修仙之路。只不过,就连北渝皇族都未曾有此机缘,更何况他人。
传说,北渝皇宫有座荷花池,池中各色荷花千年不败,万年不枯,得之便可容颜不老,青春永驻。当然,至于真假也就无人知晓了。
而此刻,荷花池的九曲回廊之上,一个身穿杏黄色常服的俊美男子迎风而立,修长白皙的手里还把玩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似乎根本就没把那传说中的荷花当回事。
离的近了,才发现他确实生得很好看,剑眉星目,面若桃李,漆黑如墨的发丝被紫金镶白玉的发冠高高束起,衬得他那俊美无俦的容颜愈加矜贵,仿若遗世而独立的贵胄公子。
不过,他也确是天皇贵胄,他名北月泽,正是北渝国太子。
“都说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北月泽明明嘴角带笑,声音也温和轻柔,可却又偏偏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狠厉,“可谁又知道,在它的不染之下,是永远都摆脱不掉的污泥呢。”
清风徐来,满池荷花微微摇曳,也不知道是在赞同,还是在反驳。
北月泽闭上眼睛,沐浴着荷花淡淡的清香,思索却早已不知飞向了何处,直到听见身后轻微的衣袂拂动声,才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微笑,开口道:“如何?”
来人是一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少年,他穿着他最喜欢的红色锦衣,拿着他最喜爱的白玉折扇,尽管在北月泽的面前,他已经很收敛自己了,却还是掩饰不住满身的桀骜不驯。
他叫谢瑾年,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爷,也是和北月泽一起长大的太子伴读。
合上扇子,谢瑾年行礼道:“不出殿下所料,东西拿到了。”
北月泽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说出了一个事实,“猜到了,毕竟她算计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引孤入局,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功亏一篑呢。”
谢瑾年看了一眼腰间的储物袋,无奈道:“殿下,那可是镇国之宝,怎会是小事。”
“那东西,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
北月泽说得平淡无波,毫不在意,可是谢瑾年却听得嘴角微抽,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折扇。说实话,他和太子殿下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有时候还是想不明白,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既如此,那殿下为何还非要它不可?”
“她能算计孤,孤又为何不能回敬她?”北月泽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过了一道极浅又极淡的蓝光,就像是青苍幽远的青冥,高不可测,又凛冽漠然,“况且,她觉得不重要的东西,那些王公大臣们可不会这样认为。”
谢瑾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啊,有镇国之宝在手,殿下摄政可不就名正言顺了。”
北月泽转过身,看着谢瑾年,淡淡道:“那也要等孤活着从绝迹山回来。”
“殿下,说到这个,你真的要去绝迹山吗?众所皆知,绝迹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人烟罕至也就罢了,竟还有去无回,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自打知道这件事,谢瑾年就很是不爽,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劝道。
北月泽无声地笑了笑,这家伙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什么事情都藏不住,他倒是明白他的担忧,只是有些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也不想告诉他,这已经是多方博弈的结果了,于是便道:“父皇的病需要寒星草,而寒星草只有绝迹山才有。”
“我知道啊,可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也用不着殿下亲自去吧。”谢瑾年脸上写满了不悦,虽然这件事早已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但这也并不妨碍他的不满和抱怨,想他北渝那么多的能人异士,采株寒星草居然需要一国储君亲自出马,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北月泽看了一眼手上的荷花,似笑非笑道:“她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算计孤亲自上山去采,孤当然不能拂了她的好意。”
“殿下——”谢瑾年眼底划过一丝担忧和一丝忌惮,“那可是绝迹山啊,至今为止,只要是进入山中之人,便再无任何踪迹可寻,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孤当然知道,或许孤就是那个例外呢。”
“殿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哪有那么多的例外。”
北月泽神色平静又淡漠,“放心吧,孤不会有事的,毕竟她还要做黄雀呢。”
谢瑾年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黄雀?”
“当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北月泽顿了一下,轻笑道:“黄雀了。”
“所以,殿下是那只螳螂吗?”谢瑾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就打开扇子,挡住了北月泽寒冷如冰的目光。
“就算是孤一脚踏了进来,谁是黄雀,还未可知呢。”北月泽冷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似嘲又似讽,“不过,孤倒是很好奇,那只蝉到底是谁?竟值得她花那么多的心思,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殿下,你说得这些,并不能保证你在绝迹山安全啊——”
“放心,那只小蝉蝉还未浮出水面,她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就要了孤的命,况且——”北月泽眼底划过一丝暗芒,淡漠道:“她费尽心思引孤去绝迹山,就说明这个地方一定有其特殊之处。有句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孤倒要看看,她到底在算计什么?”
明知此事毫无转圜的余地,谢瑾年却还是不甘心,“可是殿下——”
“好了,瑾年——”北月泽打断他的话,淡淡道:“去召集亲卫吧,稍后我们便出发。”
“是,殿下。”知道殿下已做了决定,谢瑾年叹了口气,只能应了一声,怏怏地离开了。
荷花池看似恢复了平静,然而在无人留意的水下,却是暗流涌动,杀机隐现。
风起云涌,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就看谁才是那个真正的执棋之人了。
“你送的大礼,孤去收了,可千万别让孤失望啊!”
北月泽笑得温和,语气也轻柔舒缓,可手上那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却在缓缓盛开之后,又迅速地枯萎了下去,最终化为灰烬,消散在了空中。
回到魔界。
翠烟坪上,残红漫天,人影如殇。
一时之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了血液顺着长刀滴落的声音。
剧痛袭来,若灵猛地咳了几声,吐出了一大口血,妖艳的紫色的血液刺激到了苍无,他不由自主地松开握刀的手,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为——为什么?”
若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无悲无喜,再也没有了半分情绪。随后,她忍着体内不断翻涌的魔力,伸手点了几个穴道,继而反手握住刀柄,毫不犹豫地把刀拔出来,掷在了苍无的脚边。
“为什么要收手?为什么不刺下去?”
“你知道的。”若灵捂着伤口,脸色平静又淡漠,不疾不徐道:“你说,手上沾染血脉至亲的血液是什么感觉,我亲爱的叔父。”
“不是,我没有,本王没有——”
“说到底,从头到尾,疑心我们的、放弃我们的,一直都是叔父你自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明明——明明是你父帝的错。”苍无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失魂落魄地看了一眼若灵,青光一闪,消失在了翠烟坪,甚至连自己的长刀都忘记了带走。
若灵笑了笑,身子一倾,吐出一大口血,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凋零的花瓣,染血的衣裙,无一不透着丝丝凄凉之意。
片刻之后,若灵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慢慢地站起来,走到那座墓碑之前,而后眸光一凛,勾起了一抹冷笑,“柳如烟,你都死了,就别阴魂不散了。”
她重重地咳了几声,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从这一刀开始,本公主会一点一点地将你从他的心里挖出来。他是我魔界的魔王,哪怕他背叛我们,堕落了人间,也不是你区区凡人能左右的。”
一道紫光闪过,若灵消失在了原地,而那座墓碑也随之碎裂成了粉末。
风轻云净,翠烟坪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那满地的狼藉,诉说着血脉反目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