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长恨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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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真是位好官啊，才来没多久就做了好些事。今日又叫咱们去公堂，说是蓝公子义诊了。”
“我听说这药材是高公子和沈大公子从广武专门运过来的，只收咱们药材的钱。”
“这俩人是转了性了？”
“我看是，沈大公子这两年好像敛了性子，百花楼都没怎么去了，还遣散了好多乐伎。”
“沈大公子确实是长成了翩翩公子，不过这高公子却没像他哥哥那样有志气，前几日还在调戏别人姑娘。”
几个妇人在墙角你一句我一句，讲得好不快活，声音高得都跃过了墙头，落在屋檐边。
赵公明也蹲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肩上还趴着那缺了半个头的小鬼，也竖着断掉的半只耳朵听着，另外半只耳朵只剩着一点皮吊在一起。
沈度风远远地就望见赵公明蹲在别人墙角，上次那个鬼婴孩依旧挂在他的肩上，被赵公明锤掉的半个脑袋也没有恢复，露出脑内的头骨和脑花，不知是不是两人的恶趣味，沈度风看得直犯恶心。
赵公明自然也注意到了沈度风，毕竟沈度风身姿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他神使的底子，谁都会忍不住瞧上一眼。赵公明本欲上前跟沈度风叙叙旧，看见他身后跟着凌泽时，立即又望向了别处。
沈度风丝毫不知情，仍是朝赵公明走去，高炤和江川跟在他身后，像两个侍卫。
站在门口的妇人见几个翩翩公子哥朝着自己的方向来，头凑在一处，开始窃窃私语。
“那就是沈公子吧，果然玉树临风，我要是个小姑娘，也难按捺住自己春心不动~”
“他身后的那人是谁，好像从来没见过。”
“不知，不过英气逼人，看起来不太好惹就是了，怕是新招的侍卫。”
等三人走过去，高炤立刻开口道：“几位夫人，怎么还不前去公堂？”
妇人捂着嘴笑，手里的菜篮都随着晃：“没病没痛的去那作甚？”
高炤见她们不反感，又凑近了些，低声道：“去看看又不花银子，再叫上你们丈夫一起。这西城有户人家，一家都染了病，走了一个，还有两个吊着命，你们不知？”
妇人立刻敛了笑，互相看了几眼：“何时的事？”
高炤敲了敲手中的扇子，朝着几位妇人招手，让他们聚过来，几位妇人将头凑近在一处，高炤才开口道：“小的那个才两天就没了命，这病来得凶，八日便可要人命，还会传染。”
一位妇人吓得惊叫出声：“如此可怖？”
高炤点点头：“所以蓝公子才会去义诊，若是需要开药，你们只需出个本钱，我都是拿的上好的药材，做赔本买卖。”
“得叫上我家那汉子，他这几日咳嗽，可别是染了什么怪病了。”
“对对对，我丈夫还想着去从军，身子差了可不行。”
几位妇人互相招呼着，挎着菜篮就往公堂的方向赶过去了。
高炤继续走在小巷里游说着，一张嘴透着八面玲珑的劲，招呼了不少人。
沈度风没跟着高炤一起，将江川也甩得远远的，想回头找赵公明，回到原处时，赵公明早跑没了身影。
沈度风哪知道赵公明是为了躲江川，江川的眼神都能把他皮给刮下来。他自己是个把不住嘴的人，何况沈度风还是个人精，要是多和沈度风说两句话，怕是家底都要被掏出来。到时候江川的事瞒不住，等回去怕是要和小鬼一起下油锅，炸个外焦里嫩。
沈度风寻不到赵公明的身影，只当他是忙着做事去了，只得先回公堂。而远处站在屋顶上的赵公明与江川遥遥对望一眼，江川的眼里满是警告意味，抬手用食指比在唇中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吓得赵公明抓着小鬼头往房梁上一按，发出清脆的骨裂声。
公堂上。
沈乘云正在门口来回踱步，向外观望着，见沈度风走过来，背过手冷哼一声：“你还有些本事。”
沈度风觉得沈乘云这副模样颇为好笑，于是像逗小孩一样，去摸沈乘云的头：“哥哥一身的本事你还没见着。”
沈乘云高了沈度风半个头，被摸得浑身不自在，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急忙躲开沈度风的手，往公堂内走去。
站在一旁的人看了个仔细，开始窃窃私语。
“不是说沈家兄弟二人关系不好么，怎么举止又是这般亲昵。”
“演的呗，没瞧见沈大人那不耐烦的模样么。”
“我看沈大人是害羞了，咱们这么多人看着，他哥哥还像对小孩儿一样，应该关系挺好的。”
“不是我说，沈大公子那笑起来确实招人，我一男的看了都觉得按奈不住。”
“你一大老爷们还跟着我们谈论作甚，也不知道害臊！”
蓝采和把着脉，外面嘈杂的声音听得他心烦，皱着眉吩咐下人叫外面安静些，这才没了声响。沈度风站在蓝采和一旁，替他写方子，递方子。蓝采和一边说，沈度风就赶忙记下来，笔触及纸，行云流水。
沈度风的字如他本人一般，柔和中不缺坚毅，落笔如云烟，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仙意。沈乘云站在他背后悄悄看着，也忍不住频频点头。
江川杵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什么，两眼就盯着沈度风写字。看到一如既往潇洒飘逸的字迹，江川内心触动，遥想起沈度风从前也是这么在烛火下洋洋洒洒写着书信，墨水透过纸背，塞进信封中，寄给远在长安的他。
江川每每收到书信，总会在心口捂一阵子，想透过那薄薄几张纸，寻到沈度风手指摩擦过的余温。沈度风的信里不见关心的话语，却总是放不下他，字里行间都在问他何时回来，问及江川长安那边有无有趣的事，好看的姑娘，好吃的点心。又念到院里的玉兰开了又败，隔壁张婶在墙根骂他，被他听了去，去街上又有人议论他从前干的缺德事，让江川赶紧回来给他主持公道。
江川望着沈度风的背影出神，眼底倒映着的却是遥远的过去。
一行人忙至深夜，才得空休息。
“蓝哥哥今夜就在府上歇息吧，太晚了，回去也不方便。”沈度风揉着发酸的手腕，吩咐下人收拾客房出来。
蓝采和自从知道沈度风的身份后，是不太敢与他打交道的，奈何沈度风却一改往日恶行，言行举止间都透露出如玉的温和。特别是沈度风总是叫他哥哥，他心里总觉得酸胀，却又道不明是哪种感觉，只知道像是猫儿在心口挠。
“待会儿叫下人用热帕子敷敷手吧，你也写了一天的字了。”蓝采和没忍住开口道。
沈度风眉眼含笑应下，眼底却是混不开的浓墨。他送蓝采和进屋后，就回了不远处的卧房里。
“这冬瘟的事解决了，日后高炤、高仙芝募兵应该不成问题了，免得彼时上战场的全是老弱妇孺，冥府的人不好收拾。”沈度风收起笑容，脸上只剩下疲惫。白天忙完后，晚上还要回卧房看会儿此时空的数据，以免出现差错，影响历史的进程。
初神化成猫的模样，身上透着盈盈蓝光，趴在桌上：“高仙芝一月后将与谢阿蛮大婚，神使可以带着蓝采和随着高炤入京，不过现在蓝采和与您的关系，应该还没好到愿意随您去的地步，这些日子要抓紧时间了。”
“知道了，我休息了。”沈度风朝初神挥挥手，就将自己往床上一扑，在被子上蹭了蹭，脱下外衣钻了进去。
初神站在跳下桌，又抓着被子上了沈度风的床：“我都变成猫了，您不想摸摸看吗？”
沈度风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一团电子数据，有什么好摸的，我睡了。”
夜里，蓝采和睡得不太沉，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过来，掺杂着一两声闷哼。蓝采和实在疲惫，也不想睁眼，就当是窗外猫儿淘气，扰人清梦。
江川今夜依然没有在自己的卧房休息，他又开窗偷溜进了沈度风的床边。
沈度风裹着被子睡得很沉，冬夜里的风夹着寒意从窗户外涌进来，沈度风下意识裹紧了被子。江川就站在床边看着，屋外满地的雪在月色下泛着莹莹白光，清清冷冷地晕上他冷峻的面容。
他蹲下身，将手伸进被子里，去碰沈度风的手，轻轻揉着他的手腕。
“凌泽大人。”初神出声道。
江川瞥了它一眼，继续用双手捂着沈度风的手腕。
“神使大人用心维护的秩序，请您也不要扰乱了他的脚步。”初神幻作一只蓝蝶，落在江川的肩头。
“呵，神宫还是如从前一样，都是没人性的东西。”江川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吵醒了沈度风。
“初神本就是神宫的产物，因模仿而生，专供神使们使用，即使被替代也没有关系。”蓝蝶上有一串不太明显的数字，写着00001，“凌泽大人这些年过得如何？”
“没人性的东西也会关心他人的生活？”江川坐在床沿，将手抚上沈度风的腰，盈盈一握，似是能随手掐断一样。
“作为旧识，我也应替神使大人问候您。”初神道。
“望霄教你的？”
“是初神设定本就如此，对于旧识，除了仇人，都应以礼相待。不过望霄大人说对于旧识也可以装作没看见，我不太明白望霄大人的话。”
“没良心的家伙。”江川在沈度风腰上掐了一下，沈度风顿时闷哼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长恨歌（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