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语》延路

5、第五章

　　夜里，林与闲捂在被子里，临睡前又想到了林朗白的一番话，使劲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实在是找不出有关小时候落水时的记忆，于是只好作罢。

　　深夜里的亲王府上，一声刻意压低声音而发出的悠长口哨声，悄然的出现。

　　门快速的打开又悄无声息的合上。

　　恍然间只见皎洁的月色倾泻而下，男人一头泼墨般的黑发，松松散散的拢到一起，鬼斧刀削般的面容，透露着些许苍白的色彩。如今分明已是夜半时分，他却一身黑衣齐齐整整的穿戴好，长身玉立的站在窗边，此人正是君谦。

　　“来了。”君谦头也未曾回，淡淡的开口道。

　　来人也是穿着一身黑衣，想来是为了便于晚上出门行动，头发竖着冠，看起来三十左右的模样。

　　来人听到君谦的话也不恼，反而是勾唇笑了几声：“怎么跟舅舅说话的。”

　　君谦眯了眯眼：“舅舅？你我心中都彼此知晓，又何必演这么一出呢？”

　　顿了顿，君谦问道：“今日是你叫江清忆来的？”

　　看着君谦一直未曾转身的背景，来人无奈的开口道：“那倒不是，他自己硬要来，谁能管的住他？”

　　君谦皱皱眉头：“他是你儿子，你应该比我更不想让他掺和到这件事里？他和你和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该是。”

　　江南业这时收敛了笑：“那你又为什么要让林与闲掺和到这件事里，他和你和我就该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沉寂许久之后，君谦突然笑出了声：“我说你怎的要今日过来，这院子里还有你的眼线呢。”

　　江南业有些恼怒的道：“这朝堂上还有谁不知道？林与闲一向与大皇子交好，林丞相迟迟未曾站队，看着的，等着的不就是林与闲吗！他今日踏进你这亲王府的门，不要半个时辰就会传到皇后的耳朵里，你怎么不想想会传成什么样子！”

　　“我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他。这一切同他又有什么关系！”江南业怒道。

　　“同他有什么关系？既然处在了那朝廷之上，谁能摆脱的掉那些虚无缥缈的关系。”君谦仍是站在窗前，连语气都未曾变过。

　　半饷。江南业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和我现在都没有能力可以护住他们。”

　　君谦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再怎么不甘愿，再怎么有私心，前提是要有能护住他的能力。

　　沉默又持续了许久，最后还是十一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两人对视了一眼，江南业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就如同未曾来过这里一般。江南业于他而言是一张分量还算重的牌，不到时机对谁不可暴露，包括他们身边的人。

　　君谦应了声之后，十一才推开门进来：“主子，皇宫里来消息说，皇后的状态好像不对劲。”

　　君谦听到这话后，意料之中的笑了一声，声音却是无半分笑意，听起来甚至有些渗人的凉意：“那人还真是急不可待。”

　　十一跟在君谦身边也已将近十年了，对于君谦的表情自然也算很是了解：“主子已经猜到了？”

　　君谦点点头道：“猜到会有这一招，没成想会那么快。还真是和十年前一摸一样的招数啊。”

　　十一知他对十年前的事很是在意，也没有应声。每当提到十年前，君谦就总是会沉默一会儿。

　　然而这次，君谦开口问他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十一，你觉得林侍读怎么样？”

　　“啊，林侍读。”君谦话题转的太过突然，导致十一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愣了一小会儿之后，十一心大的挠着头开口道：“林侍读长得好看，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男人女人都没见过！”

　　看到君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十一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肤浅了？

　　想了想又赶忙补充道：“当然，林侍读不仅好看，最重要的是人还好。”

　　没成想君谦点了点头道：“是好看。”然后看着十一道：“不过好看的话下次不要再提了。”

　　十一也不知道君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点头答应。

　　稍后君谦让十一退了出去。他仍然是站在窗前的位置，盯着撒下的一地月光微微出神。

　　微微勾起了唇角，呢喃出声：“我道是，人间碎银几两，怎敢比肩明月？”

　　仍是一轮月，仍是一扇窗，只是物依旧。人非当年人，眼前情景也不会再如当年那般好看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屁颠屁颠的跟在一个稍大的男孩身后。小男孩生的粉雕玉琢的，精致的像个瓷娃娃似的，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泛着健康的粉。

　　稍大点的那个孩子，看着朝他跑来的小孩，毫不掩饰的皱皱眉，看起来没什么血色的唇不耐烦的开口道：“林与闲，你怎么又来了？”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偏大点的男孩虽然是不耐烦的语气，然而眉目里悄悄藏着的却都是欣喜。

　　也许是小孩子对善和恶感悟的最是清晰，所以面对男孩好像不耐烦的语气，小男孩根本没有在意，而是呲着一口小奶牙朝着他灿烂的笑，刚掉不久的门牙，一笑就漏风。

　　稍大点的男孩，没忍住笑出了声。苍白的脸上好像都多了几分生气。

　　看到那个大男孩笑话他，林与闲先是吃瘪的闭上了嘴巴，然后突然开始看着大男孩咯咯的笑起来，林与闲想要拉着那稍大的男孩蹲下来，大男孩看起来有些不乐意，但耐不住林与闲太过缠人，林与闲的手拽着大男孩的衣角：“我要和你说悄悄话。”

　　那男孩状似无奈的蹲下身，无奈的想着小屁孩能有什么悄悄话。林与闲看到他蹲下，赶忙凑到凑到他身边，两条小肉胳膊抱住男孩的脖子上，偷偷的趴到男孩耳边，悄声道：“渊哥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男孩脸一红，看着林与闲正想说些什么，就见林与闲那个小机灵鬼睁大了眼睛，大声嚷嚷了几声：“谦哥哥，谦哥哥，谦哥哥！”

　　说完还自以为很聪明的朝君谦眨巴眨巴了眼睛，又凑到君谦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的！知道的！渊哥哥我是偷偷喊的，没人听见！”

　　君谦轻轻的叹了口气，揉了揉林与闲柔软的头发，很是担心这孩子的脑袋有问题。还觉得自己装的怪好呢，若不是周围都是自己的亲信，装着听不到，不知道都要被人拉出去多少次了。

　　君谦越是想越是担心林朗白：“你说你爹爹在哪里找到的你这么笨的小孩？”

　　林与闲气呼呼的道：“我才不笨呢，爹爹可是最喜欢我了。”

　　“成成成，你爹爹最喜欢你了。那你说吧，你今天来找我又是想要做什么来了？”君谦俯身看着林与闲问道。

　　小孩子情绪变化就是很快，林与闲眼睛骤然一亮，献宝似的在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摸着什么。小包整天都是乱糟糟的，里边都是林与闲平日里喜欢吃的零嘴，都是林朗白给他塞的，满满当当的，林与闲也不嫌重。

　　林与闲嘴里嘀咕着：“我用两片金叶子同人家换的，我把它包起来，藏的可好了！再等我找一找。”

　　君谦笑着看他，听到林与闲是用了两片金叶子换的，就想到他可能又是被人骗了。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就听到了林朗白喊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挺着急的。不多时就找到了君谦面前。

　　林朗白向君谦行了礼之后，就看向了林与闲：“与闲，走了。”

　　林与闲也不听，仍是翻着他的小荷包，翻得有些着急了，鼻尖上都沁出了些小汗珠：“爹爹你在等我一下嘛。”

　　林朗白头疼的看着他道：“今日爹爹府上约了客人，不可推迟。”

　　说完看着还没有表示的林与闲，无奈的叹口气，向君谦不好意思的施了一礼后，就弯腰抱起了林与闲。

　　林与闲想要反抗，但林朗白的力气比他大的太多了。林与闲在林朗白怀里扑腾着：“哎呀，爹爹我马上就要找到了。”

　　林朗白才不理他，哄着他说道：“下次再带你过来，你下次提前准备好了再拿给他，懂不懂？”

　　“那爹爹你下次还得装作没看到我，懂不懂？”林与闲扒拉着林朗白学着他的语气说道。

　　林朗白爽朗的笑了几声：“懂懂懂，爹爹懂得了。”

　　于是林与闲从林朗白怀里探出头来，朝着君谦告别：“谦哥哥下次再见。那会儿我一定就能把要给你的东西找出来喽！”

　　君谦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林与闲这才满意了，笑的见牙不见眼，含糊道：“那你可要等着我啊！”说完后才愿意乖乖的躺在林朗白怀里。

　　谁都没想到，最后的一句为人期盼的等待最终没有归处。

　　君谦夜半时才入睡，醒来时已经到晌午了。他睡眠质量一向不好，难得能睡一次懒觉。虽说熹微时醒了一次，不过君谦未曾理会的又再次睡了过去。

　　回忆起昨夜所做的梦，君谦笑了两声，他已经许久未曾有那么好的梦了。

　　还未等君谦回味一遍，听到君谦动静的十一就在门口试探的敲响了门：“主子，是要起床了吗？”

　　君谦心里嫌弃的啧了一声，这十一就是没有眼力见，不明白他今日心情不错。

　　十一站在门口，心里万分纠结，他自然明白今日主子到这时候仍未起床洗漱，不是心情极差，就是心情挺好，他也不想这会儿往君谦面前晃，但他有什么办法，于是十一咬着牙闭着眼，面目有些狰狞的说道：“主子，林侍读都在府上等了好久了。”

　　话音刚落下，君谦的房门便打开了，他只穿着里衣，外面的凉气袭来，冻得他瑟缩了一下，他皱着眉，往身上一层层的套着衣服：“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十一无奈道：“您别着急，省的真冻出什么好歹来。林侍读早上吃完早膳便来了。我说我去叫您起来，他让我不要打扰您休息。哦，林侍读现在在大堂呢。”

　　君谦猜到的也就大致如此，说了十一几句，便大步走向了大堂。

　　只剩十一站在原地，忽然一道欠揍的声音调笑着开口：“哟，小十一又挨揍了？”

　　十一听到来人的声音就头大：“你的任务做完了吗，就回来的这么早！”

　　来人正想继续调戏十一几句，却被身旁更沉稳些的声音截断了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