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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变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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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然,中秋那日,漫山的花灯几乎铺满了万幽谷。盈盈烛光,将谷中照的恍如白昼。
“真是有钱!”关青阳瞧着面前加装了法器,中间有小人跳舞的花灯,感慨道:“烧的!”
这一夜不仅有花灯,还有美食和美酒。留在谷中过节的弟子各个酒酣耳热,一会儿闹着要划拳,一会儿又嚷嚷着要猜谜。
关青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笑不闹,冷静的像个旁观者。满桌的珍馐佳肴,他几乎一口未动,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拖着腮帮发呆。
“玉褐,那边的灯谜是不是没什么人猜?”玉不渡裹着一袭纯白色的貂绒大氅,端坐在席首,“你带新来的几位……师兄弟们去看看。”
玉褐正面红耳赤的跟人比划拳,眼下正是兴头,抬头看了一眼,随口应付到:“那人不是挺多的嘛。他们想去的话,自己去呗。”
玉不渡闻言,偏头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玉褐吓得连忙端坐好,冲着首位鞠了个躬,乖乖道:“我这就带他们去。”
关青阳虽算不上正经弟子,但好歹占了新来的三个字,揣摩着谷主话里的停顿,玉褐硬是把他也拉了去。
关青阳哪有心思猜谜,站在花灯下,盯着灯谜出神,几次拗不过其他人起哄,便随口说个答案凑数。
“谷主,您也来猜谜啊。”
关青阳闻声回头,这才发现玉不渡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静静地。在花灯的簇拥下,光线似乎有了方向,逡巡在玉不渡身边形成一轮光晕,衬的白色貂绒下的那张脸越发的立体,美的不太真实。
他轻轻点头,微微一笑,如同投石入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花灯下的众人连呼,“真是太好了。”
“我来谷中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谷主。”
“我没听错吧,谷主竟然和我们一起玩?!天,太不可思议了。”
“听闻谷主可是猜灯谜的高手。”
关青阳心道:切,不过是当年与自己打个平手而已。
此时恰好刘婶端了新做好的花生糖出来,关青阳起哄道:“要我说,就以这花生糖为彩头,比一比怎么样?”
“好啊。”众人附和,“猜哪一个?”
玉不渡站在那,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关青阳歪脑筋一动,“猜灯谜没什么难度,要我说既然要比,就比点有挑战性的。隔空猜物怎么样?”
“好主意,你说,猜什么?”
关青阳指着玉不渡道:“就猜猜谷主的中衣什么颜色,如何?”
这话可谓语出惊人,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明目张胆的调戏谷主,这新来的小子怕不是疯了吧。
只有关青阳暗自得意,玉不渡素来脸皮薄,我做到这份上,众目睽睽,还不撵我走?
“谷主,您觉得如何?”关青阳偏头看向玉不渡,火上又浇了一勺油。
还敢问如何!众人眼眸垂地,心尖都在发抖,做好了承接谷主雷霆之怒的准备。
“你想吃这糖?”玉不渡问关青阳。
“嗯。”关青阳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继续恶心人道:“谷主向来公正,等下猜完,还请谷主露些衣角,加以验证。”
天呐,这和让谷主当众脱衣有什么区别,这傻小子也太胆大包天了吧,缺心眼啊!众人已经恨不能堵上耳朵了,等下谷主发飙,该不会听者有份吧!
快发飙啊,关青阳心里催促道,赶紧赶我走。
“好。”玉不渡道。
啊?什么?这也行?关青阳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自觉的张着嘴巴看向玉不渡。
“猜吧。”玉不渡看着众人,缓缓道。
关青阳一时眨眨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前这人还是那个身娇肉贵,恨不能用鼻孔看人的玉不渡吗?这么恶俗的事,他竟然允了?允了!不对,自己的那番话,若是放在姑娘身上,那就是明晃晃的调戏啊。
怎么会呢?
还是玉褐先反应过来,嘻哈着努力活跃现场尴尬的气氛,“难得谷主今天心情好啊,来来来,谷主让猜,咱们就大胆的猜。要我说,一定是白色。”
“我猜鹅黄。”
“翠竹”
“湖蓝”
众人不敢不猜,可又不敢真猜,只能眼神乱飘,胡乱报个颜色。
玉不渡等了一会儿,不见关青阳说话,便往他身边又走了两步,问:“什么颜色?”
“啊?”关青阳冷不丁回神,瞎诌道:“红色。”
“答对了。”玉不渡接话道。
“啊?”关青阳又懵了,他记得玉不渡从不穿红色啊?自己今天这是……走了狗屎运?
“要……验证吗?”玉不渡问他。
现场寂静无声。谁敢让谷主掀衣服,这哪里是问题,这是道送命题。
眼看玉不渡利索的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手指捏着腕处的衣服要往上再提,关青阳突然上前一把按住,“不用了。”
“那……算赢了吗?”玉不渡垂眸问他。
众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这语气……谷主竟还让这新来的碰他手!这新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玉褐为了活跃气氛,捂着肚子大笑着道:“算啊,当然算。既然猜的是谷主,自然是谷主说了算啊。大伙儿说是吧。”
这谁还敢说不是,众人目不敢斜视,用力狂点头。
赢了糖,玉不渡倒是走了,可关青阳却被周围的人盯着琢磨,如芒在背。怀里揣着赢来的花生糖,偷偷摸摸的往后山溜。他想找个没人的地。
想到刚刚的事,关青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辗转反复,不禁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喝多了,幻觉?要不然实在无法解释玉不渡为什么那么配合,他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脸,“呜~疼。”
不是幻觉!那玉不渡……
重逢至今,他这昔日的死对头就处处透着不对劲儿。先是好好的人成了病秧子,以前一点就着的禁区,似乎一夕之间全放开了,三十年不吹的笛子,暗恋的女子,亲手栽种的狗尾巴花,点名要吃的甜月饼……
“妈呀,这哪里是变化大,这是大变活人吧。”关青阳皱着脸嘀咕了一句,“这人……该不会是个假玉衡吧?”
突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不过很快他又摇头宽慰自己,“不会的,那可是玉不渡。”
此时迎面走来一人,似特意为寻他而来,“你是王旺吧?”
关青阳不置可否,反问:“你是?”
“玉欢。”来人不苟言笑,话也精炼的很,“谷主在后山等你。”
玉不渡找我?还是去后山?!关青阳心里嘀咕,难不成这家伙后返劲儿,知道自己被耍,气炸了,又碍于众弟子在,所以约我去后山……教训?!亦或是灭口?!
要不还是现在溜吧!关青阳刚想往岔路上拐,就听身后的玉欢道:“后山在这边。”
“亲娘嘞,这人还没走啊!”
沿着玉欢指的路,关青阳爬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成片的花海开始出现。各色各样的花层层叠叠,一团一簇足有两人高,齐齐整整的列在山路两旁。
走花路?灭口前给点甜头?关青阳这路走的胆战心惊,直到他看到了山顶的凉亭。
此时的凉亭被特别装扮过,檐角处挂着花灯,纱织的素色帷幔足足绕了凉亭一圈。秋风吹过,帷幔掀起一角,玉不渡端坐其间,已然看到了他。
又大又亮的明月悬于凉亭之上,轻纱曼舞,花香阵阵,清雅的笛声响起,饶是天上的宫阙也不过如此。而亭中吹笛的人,素衣白衫,清冷的如同月下的仙人,关青阳不禁看呆了。
等下……这场景……关青阳猛地一拍手,哎呀,这不就是我前段时间给他出的主意嘛。
玉不渡这是要表白,所以提前找我帮他参谋参谋?!
哎,早说嘛。害我瞎想了一路。关青阳端起几分为人师的范儿,大摇大摆进了凉亭。
恰好一曲毕,玉不渡缓缓放下玉笛,眼眸低垂,不看来人。
这人怎么关键时刻还怂了。关青阳几步上前,以指尖托起玉不渡的下巴,令其仰头,“看我。”
玉不渡瞳孔微缩,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玉笛,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紧张到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深情一点。”关青阳用食指点了点玉不渡的额间,后者的眼眸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我……”玉不渡的呼吸声加重,胸口剧烈起伏,右手松开玉笛,不自觉的缓缓抬起,似是想揽住眼前人。
可下一秒,关青阳却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冲着玉不渡打了个响指道:“对喽,这个眼神就对了。到时候就这么看她。”
玉不渡:……?
“谷主不愧是富甲一方。”关青阳心里鄙视道:富还那么抠门。“话本里的场景就这么实现了。”关青阳将身子倚在石桌上,冲玉不渡比了个大拇指,“这谁能不动心啊。”
“话本里?”玉不渡挑了挑眉问:“这不是你的经验之谈?”
这家伙怎么记性这么好。被抓包的关青阳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回头从桌上拿了茶点,咬了一口,冲玉不渡摊开了手,“行了,拿出来吧。我帮你看看。”
“啊?什么?”玉不渡有些懵。
“情书啊。”关青阳好像被茶点的味道惊艳到了,重重点头,“桂花糖酥糕,好吃。不过谷主,你确定人喜欢甜点吗?”
“什么情书?”玉不渡不答反问。
关青阳又咬了一口,鼓着腮帮,满嘴含糊道:“表白用的情书啊。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瞧瞧人家这诗,有些话说出来就浅了,可是写出来能让人多很多遐想,成功率自然高些。”
玉不渡的脸渐渐拉长,轻哼一声,“你还挺博学的。”
关青阳谨记上次的教训,这次特意谦逊了不少,“哎,不多不多。这些都是常用必备的嘛,会点不稀奇。”
“你常用?”玉不渡问。
妈呀,给我挖坑呢。关青阳刚想否认,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玉不渡这语气……他在生气?!那是好机会啊,于是他话锋一转,油腻又老道的说:“对啊,想当年我在勾栏里……”
不等他话说完,玉不渡突然腾的站了起来,关青阳以为这是要揍自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可他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拳头。倏然睁眼,玉不渡那张脸就在眼前,他双手撑着石桌,将自己锁在了他与石桌之间。
呼吸相闻,这……也太近了,关青阳呆住,这人现在……生气,竟是这么个反应?
与此同时半空中炸响了烟花,流光溢彩的光斑倒映在玉不渡的眼中,亮晶晶的,关青阳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先一步偏头移开了视线,却恰好发现了玉不渡原本藏在衣袖之中的手腕。
包扎的纱布?他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关青阳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玉不渡从不穿红色衣物,刚却说他赢了,还要挽袖子让大家验证,所以,他是想用……血?!
关青阳摇摇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惊诧的回头看向玉不渡,明知可能是自己的臆想,心口却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
“禀谷主。”玉笙的声音从老远处传来,“扶光殿来报,镇渊塔的守卫……死了,请您速去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