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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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雨陶看桑照盯着照片不挪眼，脑袋拱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怎么样？帅吧帅吧？”
照片糊作一团不说，还单单只是个背影。
“帅惨了。”桑照随口敷衍，给她接了杯温水塞手里，“拿好啊。”
宿舍已经熄了灯，桑照打开台灯，去阳台弄湿毛巾准备给涂雨陶洗一下脸，里面突然传来争吵声——
“真的很烦，你能不能注意点？”
涂雨陶大着舌头：“不好意思，我又不是，是故意的。”
“怎么了？”桑照扔下没来得及拧干的毛巾进屋，发现是于文回来了。
于文一把将小推车摔到门后，脱下外套抱着睡衣进卫生间，“嘭”一声关上了门。
“我不是，故意的！我渴。”涂雨陶咕哝着歪在床上，脸颊蹭了蹭床单皱起眉，“下雨了。”
床头的书桌正往下淌水，一半在地上，一半在涂雨陶的床上。
桑照扶涂雨陶到自己的床位：“知道了知道了，睡吧。”
放下床帘，桑照收拾好书桌，拿起滚在一旁的玻璃杯接满水放回原处，去阳台简单洗漱后又给涂雨陶擦了脸才躺下。
床虽然窄，勉强也能睡下两人。
桑照侧躺着听宿舍外小森林里的虫鸣鸟叫，没多会儿听到拖鞋趿拉响至桌前，片刻后又往阳台去，一道泼水声在夜里格外清晰。脚步声重新走回桌前，玻璃杯磕在桌面发出清脆撞击声。
桑照心底轻轻叹息，翻了个身望着床板，突然又想起那个熟悉的背影。
会是他吗？
思来想去，不知何时睡着了。
天光从窗帘探进来，洒下一格方形白霜。
桑照喉咙干痒，咳嗽几声醒来，瞥见人影往阳台走，她撩开床帘轻声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吗？”
于文摇摇头，十来分钟后拉着小推车推门离开了。
桑照打算再眯会儿，躺下没两分钟便感受不到鼻子的存在了，她使劲往外出气也无济于事，蹭地坐起来，鼻子瞬间通气。
早睡早起身体好。
起吧。
桑照呆坐两秒，下床洗漱后去了食堂买早餐。
回来的时候，涂雨陶已经起来了。
“过来吃早餐。”桑照放下早餐，“下次少喝点。”
涂雨陶掀开被子，踩上拖鞋坐到桌边：“昨晚开心嘛，就多喝了点。”
桑照掰开筷子：“跟混蛋学长还能这么开心啊？”
“都是误会。”涂雨陶大声道，“他解释了，说只是让魏巧，哦就是那个丸子头，私底下找人商量换排练室，他们不管，谁知道魏巧直接占了。”
“这样啊。”
“嗯，他还问你怎么没去呢。”
“问我？”桑照疑惑道。
“嗯，对了，听他说这次文艺节开设了摄影佳作和画展板块。”涂雨陶吃了口饺子，“过两天公告就出来了，你记得准备作品报名。”
桑照立即被转移了注意：“真的？太好了。”
“你那画本找到了吗？”涂雨陶问。
桑照叹气：“没有。”
那天急着去派出所，画本应该是忘在小花园那里了，可回去找又没找到。那边虽然平时很安静，可最近因为文艺节，来往人很多，清洁工一天去几趟，兴许当不要的垃圾扔了也说不准。
“算了，别难过了，改天我送你一本。”涂雨陶夹了个饺子放进桑照碗里。
桑照垂着脑袋把难过裹着面嚼吧嚼吧咽了下去，劝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失必有得。
虽然目前什么也没得就是了。
***
隔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紧跟着下了几场冻雨，衬衫彻底退出舞台，本来就感冒的桑照雪上加霜。
她裹着小毛毯整个人恹恹欲睡，纸上爬满扭曲的线条。
“不舒服就别画了。”涂雨陶刚进门，一把抽过桑照手中的笔，满脸担忧地打开餐盒，将勺子递给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桑照擦掉滚下的眼泪，有气无力：“我哪里都不舒服。”
“把粥喝了，吃点东西好吃药。”涂雨陶看着桑照萎靡不振的模样，“最近昼夜温差大，让你不注意。”
桑照费力抬眼看她。
爱抢被子的涂雨陶自知理亏：“好啦，也有我的问题。”
“也不是，我就是容易感冒。”桑照吹了吹勺子里的白粥，艰难吞咽，喉咙里跟卡了针似的刺痛，“你那音乐剧的人找得怎么样了？”
“都齐了，放心吧。”
一碗粥喝出两碗粥的时间。
夜幕被太阳拉下，桑照套上棉衣，下巴埋进拉链拉到顶端的领口里。
“今天也要去夜跑吗？地有点湿诶。”涂雨陶说，“休息一天没事儿吧。”
桑照揉揉眼睛：“慢慢跑嘛，就当散步了。”
“哎呀，你别老揉眼睛，你看你眼睛红的。”涂雨陶拍了下桑照揉眼睛的手，翻出包湿纸巾递给她，弯腰从桌底拿出鞋子换上，“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别等会儿晕在操场。”
微风袭来，将操场的欢呼雀跃和音乐声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送出来。
两人沿着橡胶跑道刚跑了没两圈，涂雨陶便撑着膝盖喘气喊跑不动了，然后四肢僵硬地挪去旁边的椅子坐下，对着手机屏幕眼笑眉飞。
桑照独自又跑了几圈，薄汗把碎发贴在脸侧，她放缓速度，调整呼吸散着步。
突然，脚边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桑照低头一看，是颗足球，她抬腿踩住，球门旁的男生冲她勾勾手，大声喊道：“谢谢。”
桑照勾着嘴角自信点头，闭上一只眼睛瞄了下距离和路线，猛地一脚将球往男生那边踢去。
脚下的球却不如手下的笔听话，离开脚那一刻便偏离路线朝旁边的路灯飞去，几人听到喊声连忙躲开，足球成功跟一个男生来了个亲密接触，在他白色外套上留下一笔“浓墨重彩”。
惨了。
这是桑照第一个念头，紧接着她发现那个背影好生眼熟。
男生转过身来，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松托着加了大白兔镜头分量不轻的单反，视线掠过人群落在桑照身上。
两人遥遥对望，同时怔住。
好像突然沉进深邃静谧的海底，周围所有人被海面斑斓的水波纹扭曲，浪潮将吵闹声推远，一切变得如梦似幻。
桑照有些恍惚，须臾，朝对方一步步走去。
眼前的男生身量较两年前更高大挺拔了，虽然还是清瘦，却不显单薄，五官出挑，骨相极佳，比她画得还好看，是棵当人体模特的好苗子。
“又是你啊，园丁美人。”陈思远放下单反定睛一看，戏谑道，“今天这招是不是有点狠了？”
桑照没听见似的，直勾勾盯着傅玦西走到他面前。
真的是他。
什么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桑照第一次切身体会。
还是文学大家会说话。
她视线愈发模糊，低声喃喃：“我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眼泪蓦地划过脸颊。
“怎么哭了？”陈思远震惊不已，“这么爱的吗？”
“...我说我感冒了就喜欢流眼泪你们信吗？”桑照揉着眼睛，悄悄瞄安静无声的傅玦西。
头顶的路灯灯罩长年累月积了层灰，一群小飞蛾不知疲倦地在灯下乱撞，光线流动浮沉，漾在傅玦西的脸上，忽明忽暗。
陈思远笑得开心，挤眉弄眼：“信了。”
桑照抿了抿唇珠，突然想起什么，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把你衣服给弄脏了，你脱下来，我洗干净了到时候一起还给你吧。”
傅玦西垂下眼睛，目光从桑照左眼下方一扫而过，说：“不用。”
“用，怎么不用。”陈思远耳尖，直接上手扒傅玦西敞着的外套，“快谢谢人家。”
傅玦西抬手挡住陈思远的魔爪。
陈思远揪住傅玦西衣袖，靠近他小声说：“啧，我还不是为了你，你想啊......”说话间猛地扒下外套反手扔给桑照。
而后笑嘻嘻地冲桑照眨了下眼：“那就多谢你了哈，园丁美人。”
“应该的。”桑照反应极快地伸手接住，衣服还有余温，夜风裹挟着清冷干净的木质茶香钻入鼻尖，她下意识多闻了两下。
手里的衣服猛地被一把扯走，桑照愣了愣，仰着张写满疑惑的小脸望傅玦西。
傅玦西别过目光：“这件衣服只能干洗。”
桑照了然：“那我送去干洗吧。”
傅玦西：“我有固定的干洗店。”
太讲究了，但是冲那衣服手感，合理。桑照点头：“那是哪家啊？”
人群里突然响起两声又长又亮的口哨，吓了桑照一跳。
操场正是人多的时候，吃饱喝足过后闲来无事热衷八卦看戏，尤其对方还是入学不过三俩月就凭脸强势横扫云大风云野榜的傅玦西。
众人或路过，或席地而坐，全装作若无其事不感兴趣的样子，实则眼底的火苗直往脑袋顶上窜。
桑照注意到傅玦西蹙了眉，他应该是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起哄的场面，要不还是改天再说吧。
她刚张开嘴准备告辞，便见陈思远满脸看好戏的表情，朝她竖起大拇指：“园丁美人。”
桑照：“……喊我桑照就行。”
“陈思远。”陈思远拍拍傅玦西胸口，“傅玦西，身高两米才高八斗，貌若潘安——”
傅玦西单手圈住陈思远的脖子往后压，声音比夜风还冷上几分：“可以了。”
陈思远双手用力挣脱：“傅是太傅的傅，玦呢是……”
“我知道，宝玦的玦，东南西北的西。”
桑照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
傅玦西愣了一秒，下颌微抬看向桑照。
眉眼间的冷被夜色隐去几分。
桑照见他看过来，当即弯了一对圆眼睛，不经意瞥到他修长的脖颈，不知怎么，想起了之前在重修湖里看到的那只天鹅。
骄傲优雅。
兜里传来电话铃声，桑照回过神，忙摸出手机接听：“喂？”她扭头四处张望，“我看到你了，这就来。”随即朝两人挥挥手跑了。
丝缎般黑发高高束在脑后，随着夜风左右晃动，露出截细嫩后颈。桑照很快跑到涂雨陶面前，两人笑着挽手离开，没人察觉身后三番两次投去的目光。
“别看了，人家走远了。”
傅玦西随手将外套搭在肩上，大步离开操场。
陈思远耸耸肩：“不好意思，原谅我的耿直。”
两人绕过排球场到了篮球场旁的停车场，车门被拉开又用力关上。傅玦西扔下单反发动引擎，一脚油门踩到底，嚣张地冲出校园。
“就会跟我来劲儿。”陈思远身体紧绷拽着安全带，“刚刚怎么不努力？”
傅玦西单手把着方向盘，表情平静淡然：“努力什么？”
陈思远“嘁”了声，摸着下巴颏思索：“据我观察这位桑照同学性格挺好，长得还漂亮，那对大眼睛跟你家崽儿一样又圆又亮。”
“而且……你看，你的名字、拍照的时间地点这些她都摸得清清楚楚。”他语气颇为欣赏，“好一个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呃虽然扔花砸球是狠了点儿……印象深刻嘛。”
红灯骤亮，车子急刹停在霓虹斑驳下的大片车流里，傅玦西骨节清晰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方向盘，嗓音沉沉——
“她有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再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