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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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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是自来就被判定成疯子,那么做起疯事来,根本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且全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傅谦信中说,如此躲避关税,利用戏班子往来貂皮衣帽,果真是个生财的好法子。
随附的绒花,听说还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卿卿啐他这人实在抠门,连谢礼都只从皇后娘娘那顺手牵羊,不过这绒花毕竟是皇后之物,别在发髻上,叫人一问,说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于是卿卿还是很喜欢的,只是随口问着双喜,
“八爷真的整日往及幼院,无相寺送钱送物?”
“是啊,一个个小秃瓢都恨不能管他叫爹,可喜欢他了,”
“我听说还有不少女孩子呢?”
“嗯,确实不少,好像都是从,一个从前叫福祥寺的喇嘛庙里救下来的童女,那些个没受过教化的坏种,真真是野蛮人,竟然祸害小孩子,真是可怜,”
“管吃饭,管穿衣,还要管读书?管女红?”
“那自然是了,小孩儿总会长大嘛,保不齐以后嫁娶都得管呢,就靠着那点官府赏银,寺庙香火,还有一些乡绅捐款,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养得活这么多人的。”
宫中的侍卫,最得赏识的那种,要么时常跟随主子身边,要么守在主子必经之处,上次回京,连那个从前说是与傅谦很熟的眼瞎小侍卫,都去守了养心殿,可傅谦自己个儿却被轮值去了御膳房?
卿卿之前没细想过这事,现下这么一盘算,一来经过上次之事他被排斥了,二来估计这差事很方便他在宫里宫外进进出出,甚至更能在粮食果蔬上行个宫廷的便利给外间,怪不得他拉萝卜拉得那么兴高采烈!
卿卿属实没想到,富察家竟然出了个想要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圣父,且他一没什么厉害官职,二没什么靠谱积蓄,要说最大的资产,可能也就是当年厚脸皮同花戎抢下的那处铁狮子胡同的大宅,然后听说还早叫他让给了他哥哥傅玉一家,自己倒是携家搬去了别处租房住,
卿卿有时候拿着那挣来的利益之中的“二”,跟双喜嘀咕,
“要不,咱们少收一点?”
双喜是个见钱眼开的,表示送上门的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然后拍胸脯表示,
“等再回京的时候,及幼院或是无相寺,但凡有事,我务必去帮忙,您看成不?”
“嗯,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一定要去的,”
卿卿甚至叫双喜另立了一笔户头,定期存了银子,让双喜好生管理,
“万一哪天真出事了,八爷总还有个活下去的本钱。”
她甚至想着,就算真出事了也不怕,毕竟这银子是脏的,可傅谦没把它花脏,若是有一天这事叫二哥发现了,以他的性格,说不定还会觉得很是欣慰呢,但她还是会在信里肆无忌惮得吐槽对方,
“人家傅恒出人头地,你这是眼看追及无望,便想起了旁门左道吗?”
对方回她,
“纯属意外,救了一个乩童,就有一群乩童,救了一个童女,就有一群童女,救着救着就撒不下手了,”
卿卿总结起来,
“你这就是跟二哥一样,没儿子闲得,有点儿钱便总想往外撒!”
是的,傅谦早就娶妻了,可他妻子瓜尔佳氏的身子骨可能还不如他,两夫妻到了如今也没个一儿半女,且那人性子非常寡淡,与能说会道的傅谦,似乎根本不可能会融洽相处,据卿卿有限的记忆,连全家都在的场合里,都没见她抬起头来说过一句话,更别提这夫妻俩一起的场面,甚至二哥都会背地里吐槽,
“那脑袋看着明明也不大,可就是很沉,天天耷拉着!待人接物一点不大方!”
一股子老公爹发言的味道,卿卿知道,这家里的嫁娶几乎都是二哥出钱出力亲自敲定的,故而他总对弟媳们的行为操守要求颇高,甚至还说过,
“这世上啊,花钱也分花的开心与不开心之别,”
卿卿现在已经非常了解二哥的散财理念了,直接帮他说,
“给广成大哥养小老婆小儿子就很开心,给生不出孩子还要看病吃药的弟媳妇就不开心,是不是?”
二哥丝毫不掩饰,“对!”只不过他也解释了,“看病吃药其实也没什么,但我倒是听人说,她求神拜佛还蛮起劲儿的,送香油钱倒是很阔绰的样子,”二哥一脸不满意道,“靠人不如靠自己,养好身体不比求神拜佛更重要?”
卿卿早就发觉了二哥其实不大欣赏神佛之事,不对,他何止是不欣赏,他根本就是唾弃,可他一旦有什么躲不过去的心事,偏还是喜欢跟佛像絮叨,于是对着二哥书房里走哪儿带哪儿的那尊佛像,卿卿嘟囔着,
“你只许州官点火,不许百姓点灯!”
二哥会意得瞧了一眼书房一角,被他束之高阁的佛像,眼下香早就灭了,只供了一个烂苹果,
卿卿其实对这个迷惑行为非常不理解,毕竟你说这到底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结果二哥非常娴熟得亲自去替换了一个新苹果,但还是抽抽巴巴,想必很快又要烂掉的样子,他到底也还是没把香给点上,然后还笑呵呵得像介绍熟人一样介绍给卿卿说,
“这是我三伯专门送我的,说什么在五台山开过光,我不尊重着点不行。”
卿卿点点头,对于思考过也还是无法理解的事,她从不深究,眼下一脸为难地笑,心想你尊重了吗?好像是有点儿,但也不多。
所以,瓜尔佳氏总是去无相寺撒香火钱这回事,与内里傅谦正在做的事,串在一起想的话,竟一下子就通顺了起来。
原来全然不是二哥,亦或是外间绝大多数人以为的,他们夫妻为了获得子嗣求神拜佛,大手大脚供奉香火,恐怕,他们只是一起在救济那些孩子们吧。
卿卿甚至突然有些钦佩起那个从不出声的女子,毕竟傅谦在信中给她讲过,
“阿狸说,我不是一个人。”
要么一言不发,要么一鸣惊人,卿卿觉得傅谦真幸运,但她还是喜欢故意笑话他,
“阿狸阿狸,看来我们八爷终于再也不怕猫了?”
“那你还会怕吗?”
卿卿拿着傅谦的信,想了想晴大小姐那只硕大无比的波斯,不禁打了个寒颤得想,
怕。
可二哥总认为,人是不该怕畜生的,甚至因为那是晴晴的一个玩物,你若是不想总被晴晴欺压,那么首要便是更不能被她的玩物欺压。
对弟媳们要做家长的二哥,似乎在她身上,偶尔也会想要行使家长的权利。
卿卿劝自己,二哥这是把你也当家人看待,所以想做好家人的卿卿,抱着这家的账簿,继续跟傅谦写信,试图问他,
“你说,广成大哥是属于那种欠钱会还的人吗?”
从拿到家中管家钥匙那刻起,她就一同拿到了账本,没人防着她,因为空空如也,有什么可防的?那些库房里的物件儿多是宫中赏的,这种东西属于一种固定的流通品,逢年过节送出去一批,又从别家收回来一批,基本不存在任何变现价值,毕竟若是谁家开始卖字画,那大抵是出事的前兆,所以这种东西轻易是不能动的。
傅谦自小就知道家里的账全是坏账,若要论起来,最大的苦主一定是二哥,可那有什么办法呢,傅谦在这一点上并不觉得羞愧,甚至觉得爹给儿子花钱,怎么花怎么天经地义,可能也就你这个后进门的小二嫂会觉得奇怪,于是故意写信吓她,
“我大哥是属貔貅的,只吞不吐,”
唯恐这位小二嫂分辨不清楚形势,傅谦还详细地描写了,
“我大哥虽然非常好说话,能给大家提供情绪价值,但你要知道,他在我二哥心里的地位,相当于长公主,长公主殿下是需要无条件宠爱的,你懂的吧?”
卿卿心说你们家,女的当爷,男的当公主,谁要懂?懂不起,但她还是确认了,看来那些被划掉了金额的欠款,大抵是不可能收得回来了,因为二哥给长公主花钱,非常开心,且看着是想一直开心下去。
所以这回赚外快的事情,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后来的越发从容,卿卿看着自己日渐丰盈起来的小金库,甚至也记得给宝珠夫人送礼致谢,对方见怪不怪的模样,写信来说,
“这种事要是放在从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表哥对你,竟会宽容至此,真是小瞧了你呢!”
卿卿唯恐有什么深意她没理解,赶忙转问傅谦,对方可否有在生意上使了绊子?结果傅谦表示完全没有,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不吝宽慰,
“念酸话呢,不用理她。”
于是卿卿带着绒花,捧着信,笑得实在开心,原来在旁人心里,二哥对她,也是非常特别的。
傅清从前不太亲近衙门的卫官,只是平安念着大人上次的救命之恩,身体康复之后便时常黏着,后来因着双喜进了内院当差,他也时常跟进跟出,今日大人这是突然回家拿个落下的印,也没做停留,就多瞥了那在窗口晒太阳看信,笑容满溢的人一眼,过后问平安,
“我看双喜老在街上颠儿来颠儿去的,平时都在忙什么?”
平安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乐呵呵道,
“他有病,不颠儿着,屁股难受。”
大人微微一笑,
“你再想想,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都成。”
平安这半年能明显感觉到大人被政事所累,心境不佳,听说因为心疼兵士境遇,他上报朝廷要求提高例银,遭到了部里朝中的几番申饬,暗地里甚至有人嘲讽,说他皇亲国戚又如何?拿底层悲苦出个人风头,你看这下闪到舌头了吧?本以为真能有所改善的兵士们,似乎也与大人之间生了隔阂,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仿佛一夕之间,京城里天子说了你的不是,那么谁人都可以说你的不是,哪怕是也不是,
这一切看在平安眼里,急在平安心里。
倒真真应了那句老话,做多错多,不做不错。
平安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若是上报朝廷,估计现在坟头的草都要长老高了,就是眼下,金大人若是与他偶尔遇上了,也会横挑鼻子竖挑眼得找麻烦,但都是傅大人在暗地里替他撑腰,为他折转,他本以为大人过后会找他谈心,至少,收下心腹也是要有个痛哭流涕的仪式的吧?
是的,自小被好赌的阿玛折腾来折腾去的平安,早就难以对任何人任何事存了初心,除非是好兄弟双喜,
结果混进内院的双喜说,傅大人只是看上去很凶,但其实很好说话,是会摸着你的脑壳问你,既然这么困,为什么不去再多睡一会的大好人。
然后平安就放心了,继续等,等人招安他,结果等得嘴巴都起泡上火了,还是没等来,
他最后终于确信了,傅大人救他,原来真的什么都不图。
于是平安又倒戈了,他决定对好兄弟双喜下手,把夫人到底因何事让大人费心的缘由调查个清清楚楚,
“大人,您就等我好消息吧!”
傅清很不情愿叫人知道他挂心这种事,故而他才会挑上跟富察家毫无关系,且跟双喜很熟的平安来问,末了才叮嘱道,
“大小姐过几天要来小住几日,你就说,是我派你护卫她,平时跟着她就是了,懂了吗。”
“懂!”平安整天被双喜嘴巴上没完没了的夫人经熏染,以至于对那人很是了解,点头应承道,“夫人最怕大小姐,我绝不让大小姐吓到夫人!”
傅清赶紧让平安滚了,“呸,你把我女儿当成什么了!”
“啊?”
瞧着平安那呆愣愣的样子,
傅清颇有点气急败坏道,
“猫,你就把猫看住了就行!”
平安赶忙会意,
“哦对对,夫人怕波斯,波斯,大人您就放心吧!”
这人说完之后风一样的就跑没影儿了,
“哎”
使得傅清傅大人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是,
所以她到底在傻乐什么?赶紧给我打听清楚!
其实不是二哥自己不愿意问,而是每次拥着她,
“你最近很开心啊?到底为什么?”
够直接了吧,结果对方更直接,丝毫不留余地上来就亲他,
“我一见你就开心啊!”
傅清哭笑不得,摆脱开那眉眼带笑的小女子,嫌弃得直抹去脸上的口水,还啐她这副神经的样子活像个登徒浪子,
结果这行为倒是惹得对方笑得更欢了。
傅清没法子,只能抱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嘴巴里老是在吐泡泡的恩恩吐槽,
“小东西,你知道吗,你额娘就是个小疯子。”